媚公卿-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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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八个字后,她便拉下了车帘。随着马车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动听的吩咐,尚叟驱着马车,重新驶回。
一众窃窃私语中,陈容的马车,驶回了队列当中。
而这时,不管是王氏子弟,还是瘐氏众人,都在向陈容的所在看来。可不管他们怎么顾盼,那马车帘一直都没有拉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王氏少女惊叫道:“这阿容,却是何时学会了这等琴技?”
众人一怔。
王五郎也从痴呆中回过神来,他皱起眉头,摇头说道:“从来没有听过。”
王氏七女冷冷一哼,哧笑道:“这陈氏阿容的琴确实弹得动听。可惜,不过是个支族庶女罢了。”
她的声音不低。
话音一落,已有好几人在那里点头赞同。众少年痴呆的目光更是一清,不知不觉中,那抹傲然中带着不屑的神色,再次回到了他们的脸上——琴技不凡又如何?长相出色又如何?一个支族庶女的出身,便表明了,她永远都会低他们一等。这种人,不值得为之倾倒。
回过神来的众子弟,迅速地把看向陈容的目光收了回来。
这时,一个瘐姓少女急急地叫道:“啊?弘郎何在?”
王弘?
众女同时转过头寻去,寻来寻去,她们发现王弘和瘐志两个名士,早就坐回了马车中。她们能看到的,只是那一片晃动的车帘。
第十四章 孙家小郎
更新时间2011…3…8 12:01:50 字数:1997
马车外,不管是平妪还是尚叟,都是目瞪口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平妪才吃吃地问道:“女郎,你,你何时学得这等琴技?”
陈容沉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低声说道:“我是在梦中学会的。”
不等他们反省过来,陈容声音一沉,命令道:“这事不可说出去,以后若有人问起,你们便说我是父兄离去后开始学琴的。”
平妪和尚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他们一生都呆在小小的陈府,小小的平城中,并没有什么眼界。陈容说她是梦中学会的,他们虽然不怎么信,却也想不到别的理由。
片刻后,尚叟的声音传来,“是,女郎尽管放心。”旁边,平妪等人也大大地点着头。
在他们简单的头脑中,此刻是想着,既然想不通便不想了,女郎这一次行事,宛如神助,也许这琴技还真是她在梦中所学呢。
马车中,陈容点了点头,吩咐道:“若有人找我,便说我睡了。”
“是。”
这时,车队再次起程。
两个车队混合后,整个队伍直是绵延近十里。马蹄踏处,卷起的烟尘高高飞扬,走在中间的都看不到前后。
陈容甩出那一曲琴音后,便安静地呆在马车中,没有再露面。这其中,王五郎派人来找过她,都被尚叟和平妪打发了。
本来,那些王氏和瘐氏的少女们,已是憋足了气准备与陈容较量一番,就算琴技上不如她,也可以在别的地方与她比一比吧?就算都比不起,也可以逼着她把琴棋书画来个遍吧?只要她出现,他们有的是办法扳回一城。
可她们没有想到,陈容居然一直睡什么觉,再不现面。
这时,行进中的车队突然一滞。
陈容掀开车帘,低声问道:“怎么了?”
尚叟回道:“我看看去。”
二刻钟后,尚叟回来了,他跳上驭夫的位置,向陈容禀道:“遇上了孙氏的一个分支,似是遇到了什么盗匪,大人都已死去,只有一个小郎君和家仆逃脱。”
尚叟的声音刚落,前方便是一阵喧嚣。紧接着,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向他们驶来。
那马车黑缎红木,可以看出原来的奢华。只是此时此刻,那缎已陈旧,红木中处处都有刀剑痕迹。
坐在车夫位置上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这少年剑眉星目,鼻梁挺直,此刻他的薄唇抿得紧紧的,一脸疲惫之色。
虽是如此,可这少年的腰背挺得笔直,一袭白色衣裳干净之极,头发丝毫末乱。
在少年的旁边,王五郎皱眉说道:“孙小郎,这驭夫之事便由下人做吧。如果小郎愿意,我马上派几个仆人前来。”
孙小郎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吐出这三个字后,再无二话。
王五郎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扯了扯嘴皮,道:“此是我家七郎之意,小郎何必不近人情?”
这一次,孙小郎连一个字也没有回他。
王五郎讨了个没趣,也不耐烦了,他朝着孙小郎拱了拱手,喝令马车向前面返回。
不一会,少年便来到了陈容旁边。
在与陈容并排后,他转过马车头。
车队又起程了。
这时,马车中传来一个沙哑粗重的声音,“小郎,你何等身份,岂能做这驭夫之事?还是小人来吧。”说罢,一阵挣扎的声音传来。
孙小郎抿紧唇,头也不回地喝道:“不必。”
他这话一出,马车中便是一静。
车队又行进了十来里后,太阳沉入了地平线。
随着一阵呼啸声传来,众马车纷纷停下,仆役们开始忙着准备晚餐。
陈容从马车中走下,她转过头,望着那个还笔直笔直坐在驭夫位置上的少年。灿烂的金光中,那少年稚嫩俊秀的脸孔,沉肃落寞得宛如行走在荒原中的孤狼。那种寂寞孤凄,她前世时,在镜子中看到过无数次。
这种孤凄,在不时传来的欢笑喧嚣中,显得那么落落不合。
陈容来到孙小郎的旁边,说道:“想要报仇,便要积蓄力量。只有懦夫,才会拒绝一切帮助和改变,自顾自地沉浸在悲伤绝望当中。”
她的声音很低,也很冷。
孙小郎呼地一声转过头来,目光森森地盯着陈容。
陈容却没有理他,她自顾自地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陈容回到营帐前,低声吩咐道:“弄好饭菜后,给孙小郎送上两份。”
“是。”
当最后一缕金光沉入天际时,几家的饭菜都已弄好。这一次,王家和瘐家摆开的酒肉,直是形成了二条长龙。
陈容一边吃着饭菜,一边注意到,王家和瘐家都送了饭菜过来,可孙小郎冷脸拒绝后,只收下了她的。
陈容见状,笑了笑,摇了摇头。
两队合一后,众氏族子弟都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直到月上中天,笑闹声还不绝于耳。
踩着月光,陈容向前方走云。
这次扎营的所在,是一条小河前的山坡上。地势开阔。
月光下,静静流淌的河水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走着走着,陈容听到了一阵琴声。
那琴声十分的悠然空灵,只是一听,陈容便知道,那是王弘所奏。不知不觉中,陈容顺着琴声走去。
才走了十几步,她的脚步便是一刹。在那一泄千里的月光中,扶琴而奏的,可不正是王弘。只是,他的身前身后,都是华服美丽的少女们。
望着那些少女,陈容摇了摇头,缓步退后。
刚刚退到河边,一个发育期的,粗嘎刺耳的少年声音响起,“你叫陈容?”
陈容点了点头。
“孙衍,还没有取字。”
陈容再次点了点头,她侧过头,望着身边高大俊秀的少年,月光下,他那侧面还真是好看,曲线分明,仿佛山棱河岳。
孙衍凝视着银光闪耀的湖面,再次沙嘎地说道:“王氏和瘐氏众人,都在怜悯我,都想施舍我。哼!我堂堂男儿,何需他人怜悯。”
他这是在向陈容解释,他为什么要对王家人和瘐家人冷漠。
第十五章 临近黄河
更新时间2011…3…8 16:29:51 字数:2285
陈容沉默了。
孙衍转过头来,他认真地盯着陈容,盯着盯着,突然问道:“你多大了?”
陈容一怔,回道:“还没满十五。”
“比我小。”孙衍盯着她,理所当然地说道:“叫我哥吧。”
陈容一惊,愕愕地抬头看向他。
月光下,她傻呼呼的表情,显然取悦了孙衍,他笑了笑。这一笑,把他脸上的落寞孤凄一扫而空。
陈容瞪着他,说道:“哼,你不一定比我大。”
孙衍再次一笑,这个少年,显然以前是个爱笑的,他笑着的时候,整张脸上神采飞扬,明亮异常。
他朝着陈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片,点头道:“不错,要不是你说出,谁也看不出你才十五。哼,明明是个小丫头,却有了妇人的妖娆之姿。”
这话说得,陈容的小脸瞬时通红。她吸了一口气,想把这怒火压下,可她本来便是个有脾气的,深呼吸了五六下,她嘴一张,还是恨恨地喝骂道:“那也比你这个有着鸭子嗓音的小屁孩要好!”
孙衍哈哈一笑。
只是笑着笑着,他的声音已越来越小。他侧过头去,继续望着前方银光流荡的河面,低低地说道:“你的眼神,如狼,我喜欢。”
陈容嗖地抬起头来,她瞪着孙衍,有心想要反驳,那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转过头,陈容与孙衍一样看着荡漾的湖面,暗暗想道:我原本以为,我已经把前尘往事都忘记了,现在看来,我做得还不够。这样不行,我得让自己真正平和起来,哪怕是再见到那个人,也应该是平和的。
这时刻,两人并肩而立,都是沉默不语。
可是,也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两人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却自然感觉到一种平静,一种身边有伴的静谧。
远处,火光腾腾中,笑语声喧嚣声还不绝于耳,可站在河畔的两个黑影,却仿佛溶入天地之间,那么孤寂,那么亘古。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中,王弘和瘦志一直被众少年少女围着,偶尔遇见,也只是相视一笑,并没有说话的机会。
到是孙衍这个少年,自那日后一直与陈容并行,用陈家的驭夫为自己赶车,吃陈家的饭菜,自然而然的,与陈容形成了一个小团伙。
这一日,车队靠近黄河了。
这时刻,从并州各地赶来的各大士族,已经不时可见。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宽大的官道上,到处烟尘高举,喧嚣震天。
“女郎,快过黄河了,快过黄河了。过了黄河便是洛阳啊,女郎,我们到地方了!”过了黄河便是洛阳,如不出意外,他们便会在洛阳定居下来。
平妪欢喜地跑到马车旁叫唤起来,她不大的双眼,这时笑成了一线,在她的身周,是同样喜笑颜开的众人。
“洛阳?”
陈容的脸上没有欢喜。
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前方。前方是一片蔚蓝的天空,天空的尽头,被白云遮挡着,被群山阻隔着,她看不到洛阳那层层叠叠的画栋雕栏。
这时刻,欢喜的众人想到前方四十里不到便是黄河,已顾不得休息了。一个个赶着马车,急急向前方奔去。
如此奔行了二十里后,从各处赶来的士族队伍,已挤满了官道。不止是官道上,连两侧的荒田中,也尽是骑马的护卫。
陈容转头看去,她的前后左右,都是漫无边际的人头和马车,喧嚣声充斥着天空,就算靠得最近,也要大声说话才听得见。
“女郎,人真多啊。”
平妪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感慨着。
陈容没有回答,她的眼神有点茫然,嘴唇也抿得特别紧。
转眼,夕阳西下了。
这时刻,他们离黄河还有十里路程。
当众人吃过饭后,一直茫茫然的陈容,突然提步向前走去。一侧的孙衍刚刚放下碗筷,便看到举止异常的陈容。他皱起眉头,鸭公嗓响起,“阿容,王家人正在用餐。”
按照贵族礼仪,用餐时是不能说话的,更不是走访的时候。
陈容脚步一顿。她转头看向孙衍,眼神空洞地瞪了他一会,她喃喃说道:“我直到方才才想明白,纵使天命早已注定,也得博一博才是。”
她这话莫名其妙,孙衍哪里听得懂?这少年眨着眼,疑惑地望着她。
陈容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去,再次回道:“王家用餐,每次都需一个半时辰。我等不了那么久。”
说罢,她大步向前走去。
孙衍皱着眉头望了她一阵,提步跟了上来。
荒原上,王家用素缎铺成两条长龙,长龙上摆着塌几,塌几上酒肉飘香。
用餐的贵族们,都是安静无声。陈容可以看到,王卓的左侧,坐的便是王弘和瘐志。
陈容走来时,不时有人抬头向她看来。那些王氏子弟见她径直向王卓的方向走去,不由瞪大了眼。
不一会,陈容便来到了王卓面前。
远远的,她便是盈盈一福。
王卓和王弘,瘐志都抬起头来,他们就着夕阳光,打量着这个清艳的少女。
不等王弘开口,陈容已清脆地说道:“王公,自古以来,洛阳都为兵家必争之地。如今胡夷百族都在进犯中原,陈容以为,他们必不会放过洛阳。”
她此时所说的,都是国家大事,包括王弘在内,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错愕地望着陈容。
这时的士人,不喜欢谈论政治。
自那些喜欢谈论政治的名士们一个接一个死于非命后,他们开口便是玄学,闭口便是风月,已不谈论政治多时。
因此,陈容一个少女,在这里大谈什么‘兵家必争’之地,这时刻,连瘐志在内,都皱起了眉头。
陈容仿佛没有看到,她只是认真地望着王卓,续道:“陈容以为,此时的洛阳城,已不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