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五奉天(完结)-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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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的好绿光!”凤西卓的谗虫被勾得蠢蠢欲动,整个人毫无形象地朝大厅奔去。
大厅里,色香俱全的佳肴摆了满满一桌。一双筷子,仿佛听到她心底深出的召唤,正举在半空,她看也不看地一把捞过,夹起最近的菜塞入口中。
“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甜咸适中,不错不错。”凤西卓边吃边赞,话音一落,便听身边传来轻笑。她转过头,才发现刚才递筷子给她的不是绿光而是长孙月白。
东坡肉迅速滑下喉咙,她本来想说‘你怎么在这里’,后来想到这本来就是长孙世家,他在自己家里走来走去很正常,因此改口想叫‘长孙公子’,临时又想起已经约好互相直呼其名,最后脱口而出的就成了,“你……长孙……月白……”
长孙月白忍俊不禁道,“不错,在下正是长孙月白。”
凤西卓尴尬地挠挠头,左看右看道:“绿光呢?”
“我有其他事嘱咐她去办。”他侧耳听了下,没有动筷声,“菜都凉了,要不要再热一下?”
“不用。”凤西卓迅速下筷,边吃边道,“反正天气热得很,吃凉的更好。”
长孙月白笑了笑,静默地坐在一旁。
或许习惯了自己吃饭的时候,他在旁边只笑不吃,凤西卓竟不觉拘束,反倒闲聊道:“今天是杯莫停,那明天是百花洲还是沐香楼?”
“为什么不猜是水上居或三两街呢?”
“主人当然是要压轴出场,才能技压群雄,艳惊四座。”
长孙月白含笑默认。
明明是无聊得不能再无聊得话题,她竟也能扯出三四五六,“不过说起来,还没去过三两街呢。听说那里只要付三两,就能燕翅鲍鱼随便吃个够?”
长孙月白点点头。
“有的赚么?”她很怀疑。以她为标准,恐怕三两是打不住的。
“还可以。”
一般老板说还可以,那就等于赚得还可以。凤西卓看着已经桌上四分之一见底的盘子,叹息道:“来樊州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我与日俱增的食量。等离开以后,大概会有段日子不适应。”
长孙月白试探道:“西卓决定常住兰郡王府?”
凤西卓愣了下。当初答应阮东岭去缅州很大程度是为了离开钟家,找个暂时落脚之处。但到了缅州后再何去何从,她却还未认真想过。
她没说。长孙月白也没有催。
须臾——
“也许吧。”她见过萧晋,也见过陈虞昭和陈元殊,关系说不上熟,但总算能窥出些许为人。以智谋心胸而言,胜钟正良多。她当初既然可以投靠钟正,那现在投靠兰郡王府似乎顺理成章。
长孙月白眸光动了动,“等半月宴过后,我带你去看看真正的三两街。”
凤西卓诧异道:“五大名店比拼,三两街不参加?”
他微微一笑,“参加的是厨师,不是三两街。”
她想起路过三两街时,飘出来的臭豆腐香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邪桃花(上)
五大名店既然能够齐名天下,自然各有法宝。比试虽热闹非凡,终是不分胜负。
凤西卓这几天吃得坎坷。且不提尚谆尚信和她的新仇旧恨加起来足够他们三人打个三千零三个日夜不休,单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女对她的频频瞩目,就让她食不下咽。
幸而四天并不很长。
半月宴虽然举行半月,但有请贴的都是大忙人,极少会真的呆这么久。至半月宴第七日,赴宴的人便散得七七八八,留下来的,大多是鲜都和附近的老百姓。
长孙府里的宴席撤了,只开水上居和三两街两处。
凤西卓惦记与长孙月白的约定,但在绿园等了两日都没见人影,终于忍不住独自去三两街开荤。
三两街是名副其实的一条街。两旁是摊贩小吃,中间摆了一长溜的桌椅。她去的时候正是用膳时分,满街人头攒动。她被从街头挤到街尾,腹中依然空空。
怪不得长孙月白提议让他带她来,果然是有原因的。
凤西卓暗暗打量形势,准备从万人丛中杀出一条血路。
忽然,一串金灿灿的臭豆腐出现在眼前。
凤西卓顺着那只捏着臭豆腐串的手,看到一张英气十足,却难掩胭脂妩媚的脸。“兄台,你这是想把臭豆腐给我?还是想用它抽我?”
她下颚微仰,道:“你说呢?”
凤西卓道:“我不想说。”
她愣了下,“为什么?”
“因为我想吃。”
她笑了笑,把臭豆腐递给她。
凤西卓摇头道:“不过我现在不要了。”
“为什么?”
“因为刚才你飞了滴口水在它上面。”凤西卓用手指了指。
她面上一红,“那你不吃这块就行了。”
凤西卓顿了下,慢吞吞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一路飞口水飞过来的。”看对方被气得不轻,也算稍稍解了这几日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之恨。
“凤西卓,你等下。”她低头,迅速整理表情,又抬头傲然道,“在下苏攸衣,家父奂州苏有财。”
凤西卓站在原地,点了点头道:“然后?”
她眼神犹疑地看着旁边,语速极快道:“你可愿嫁我为妻?”
凤西卓怀疑耳朵出了毛病,“什么?”
苏攸衣吞了口口水,一副豁出去的架势,“你要不要嫁给我?”
“不要。”凤西卓回答完就转身钻入人流。
“为什么?”苏攸衣不屈不挠地跟在她身后。
这个问题根本连问都不用问嘛。凤西卓在心中哀号。她和樊州绝对八字相克,不然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不可思议之事。生平第一次被求亲,对象居然是个女人。
苏攸衣突然伸手想拉她的袖子,却被她侧身闪过,“我带你去个地方。”
凤西卓忍不住回头,对着她哀叹道:“大姐,你饶了我吧。我快饿死了。”
苏攸衣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我是女人?”
“女人的骨骼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她弯腰按着肚子,“我真的很饿,真得快饿死了。”
苏攸衣突然插队到一个包子摊面前,拿出一锭黄金,道:“给我五个包子。”
摊主眼皮都不抬道:“请排队。”
凤西卓一个趔趄倒在苏攸衣的背上,虚弱道:“我……饿,不行了……”
苏攸衣反手接住她,朝摊主道:“她饿了三天……”
“算了。”摊主从蒸笼里拿出五只包子用油纸裹好,放到她手上,“走吧。”
凤西卓朝她暗递了个得意的眼神。两人一搀一扶离开。
走到三两街完,凤西卓拿出包子边啃边发誓道:“我明天一定要再来。”满街的美食她居然只啃肉包,这真是想想就让人伤心。
苏攸衣笑道:“你真聪明,想出这么好的点子。”
凤西卓的包子含在嘴里,笑道:“这点子简直烂到不能再烂了。半月宴开了这么久,鲜都哪里还会有人饿成这样。”
“那他为什么还把包子给我?”
“因为会用这招的人的脸皮通常很厚,而脸皮厚的人通常很烦人。”
苏攸衣侧头看着她道:“你不是不想跟我走吗?”
“完全不想。”
“那你为什么还帮我……”
“因为你的脸皮也不薄。”凤西卓没好气道。
苏攸衣笑了,“我越来越中意你了。”
凤西卓噎住。
苏攸衣在屋宇中熟门熟路,左穿右拐,到了一座栽满不知名小花的院子里。
一个小厮正好从正屋出来,见了苏攸衣眼睛一亮,“苏,苏公子,你快劝劝少爷吧,他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苏攸衣点点头,“我知道了。”说着,朝屋里走去。
凤西卓跟在她身后。前脚刚跨进屋子,浓浓的中药味便钻鼻入肺。屋里不大,一眼见底。床上躺着一个人,帘帐半掩,隐隐看到一条雪白手臂垂在床沿。
“二哥。”苏攸衣小声道。
帐中人动了下,手掀起帘子,露出一张清俊依旧,却瘦到颧骨突出的脸,“你来了。”他吃力地坐起,身体靠向床头。
苏攸衣一个箭步,帮他把枕头搁在身后。
他目光落到凤西卓身上。
凤西卓含笑抱拳。
“她就是你选的人?”他淡然道。
苏攸衣连忙点头,介绍道:“她是凤西卓。”又转向凤西卓介绍道,“他是……”
“朱清弦公子。”凤西卓在他掀帘的刹那就认出他是谁,当然也知道他为何卧病在床。从他落水到曹孟安救他,中间隔了段不短的时间,受寒着凉实属正常。
朱清弦打量她半天,才缓缓道:“自在山的凤姑,的确是个好人选。”
凤西卓颇有种被人论斤论两的感觉。
苏攸衣见朱清弦病容怏怏,比昨日更有不如,痛惜道:“二哥,你何必折磨自己?若是大哥知道……”
“他不会知道的。”
苏攸衣诧异道:“难道大哥从那天……就一直没来过?”
朱清弦神情不变,眼中却流露出痛苦。
苏攸衣霍然起身道:“我去找大哥。”
“不必了,他不会来的。”
“大哥向来最疼二哥,他一定会来的!”苏攸衣说着便往外走。
“不要去。”朱清弦气急攻心,顿时猛咳不止。
苏攸衣只好回转,坐到他床边,柔声道:“我不去就是了,二哥别急。”
朱清弦咳得双颊生霞,苍白病容中平添一抹艳色。半晌才道:“他去送郡主了。”
樊州没有郡主,勉强说有,便是那个从频州来的景曦郡主。据凤西卓所知,她正巧是今天坐船离开。
苏攸衣大惊,“大哥几时认识郡主的?”
朱清弦沉默了下,徐徐道:“其实朱是我的母姓,我本姓顾。”
苏攸衣道:“这又如何?”
凤西卓思绪一动,“左相顾应权的顾?”
顾清弦慢慢地点了点头。
苏攸衣愣住。
“若我没猜错,曹孟安也不是他的真名。”他苦笑道,“我原本见他面对百两黄金毫不动心,以为他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世外之人。其实,不过是黄金太少,他眼界太高。”
苏攸衣道:“二哥,或许你误会大哥了。”
“我与他相识足足三年有余。他平日虽然掩饰的很好,但相处久了,难免会露出只字片语的马脚。”顾清弦凄楚一笑,“每次他喝多了,便开始数落那些豪门富族排场和装饰的不足之处,这种眼光和见识决非书籍可以学到。”
苏攸衣默然。她与曹孟安、顾清弦相识相交总共数月,自然没有反驳的立场。
顾清弦见她面色仍存犹疑,又道:“他对你不错。”
苏攸衣一怔之后,急道:“二哥,你当知我一心一意要娶房媳妇继承家业,决不会……”
顾清弦摆手道:“我若是不知,也不会对你说这番话了。只是,你既然叫我一声二哥,我便不能不提醒你,你所见的曹孟安决非真正的曹孟安。千万要小心。”
苏攸衣听他这般说,想起往日兄妹三人相处的种种好处,不禁悲从中来,泪落不止。
顾清弦抬手擦去她的眼泪,轻叹道:“你不是常说巾帼不须须眉让,何妨文武较短长么?怎么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苏攸衣哽咽道:“我只说不用让,没说不用哭啊。”
顾清弦转头看向凤西卓,“我今后,就将三妹交于你了。”
凤西卓急忙摇手道:“自在山最近人手很充足,暂时不扩充。”
苏攸衣回头瞪了她一眼。
顾清弦轻笑道:“看来三妹,你的路还很长。”
苏攸衣抹干眼泪,小声道:“那二哥,你未来有何打算?”
“我出来三年,已经够久了。是时候回家看看。”他强笑道,“到时候你不但会有嫂子,说不定很快还会有侄子。”
苏攸衣知道他最恨高门深户,不然也不会隐姓埋名离家数载,如今主动回去显然是因为心灰意冷,自暴自弃。想到这里,她心中刺痛,却强自附和道:“二哥的喜酒,我一定要讨一杯的。”
顾清弦微微一笑,眉眼如秋水凝波,看得凤西卓眼角一跳,却是为了那眼下被遮盖的寂寥与绝望。“我肚子有些饿了,你帮我把桌上的粥拿来。”
苏攸衣一转身,凤西卓便很自觉地将跑去粥递给她。
顾清弦喝完粥,二人又聊了一会,苏攸衣见他精神不佳,便早早起身告辞。凤西卓无言跟在她身后,去三两街吃东西吃出这么段际遇,实在是她做梦都梦不到的。
两人原本素无往来,仅是邻桌食客的关系,但此刻却因刚刚而产生几分相若的心情,气氛一时微妙难喻。
“我娘自我三岁那年便过世了。”走到半路,苏攸衣突然幽幽开口。凤西卓张了张嘴刚想安慰,却听她接下去道,“我爹从此便肆无忌惮广纳妾室,说来好笑,他一纳纳了十六年,那些妾室却连根头发都没生下。我爹很急,一方面他找了很多一点用都没有的偏方,一方面,他开始积极寻找能够帮他打理家业的入赘女婿。”她冷笑一声,“从头到尾,他根本没有想过让我继承家业。凭什么,论才干论能力,我相信我不输给任何人。凭什么拿我当传宗接代的工具?我偏偏要继承家业,我偏偏要娶个女子,我偏偏要证明我才是苏家最好的掌舵者!”
凤西卓鼓掌,“不过这样的话,你应该找个温柔贤淑的贤内助,这样你主外她主内,正是珠联壁合。”
“那样的贤内助不是找不到,但我不要那些为金钱折腰的人。我需要的是能够真正理解我,认同我,支持我的人。”
凤西卓道:“我完全能理解,也完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