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隋好驸马-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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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铣正在无奈,心说莫非真要去投靠杨广在京师的府邸不成?自己如今身份敏感,既然到了天子脚下,还没有被天子亲自考核定论之前,再和杨广的人联络未免有些徇私的瓜田李下之嫌。
沈光见萧铣窘迫,却凑趣说道:“萧兄,这些剩下的地方腌臜不堪,实在是住不得了。萧兄若是不弃的话,不妨到小弟家中搭宿也就是了。这一路上你这般仗义,宿金便免了,每日关照小弟酒肉便是——只怕萧兄嫌弃。”
萧铣闻言大喜:“沈贤弟说哪里话来,为兄不过是觉得太过叨扰了,怎么敢嫌弃呢。至于酒肉,朋友有通财之谊,还分什么你我。”
“不叨扰不叨扰——萧兄你也是看见的,家父去晋阳上任了,我家在大兴城里的宅子,只得兄嫂住着,空了不少。你又是读书人,我兄嫂也是读书人,平素最厌小弟好武。若是小弟带市井之徒回去,他们少不得白眼一顿;若是萧兄这般上进的读书人,他们定然不会多言——只是小弟任侠尚气,多和屠沽之人往来,所以住的宅子选在康平坊,怕萧兄洁身自好,以居于那里为耻,故而一开始不敢动问。”
“沈贤弟客气了,与屠沽之人结交也算不得什么坏事,有道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为兄也是喜好结交仗义之人的——不过贤弟说怕为兄洁身自好不愿住康平坊,却不知是何意?”
沈光浓眉一挑,大赞道:“好一句‘仗义每多屠狗辈’!萧兄如此文才,却没有一丝腐儒酸气,快哉,快哉!小弟也是读过点书的,并非完全不通学问,只是觉得读书不过是修心自强,并非用来沽名钓誉,装腔作势的,故而最不喜的却是读书读得陈腐之气十足的人,那竟不是他上了学,而是学上了他了!”
萧铣见沈光越说越有知己之感,竟然收不住话头,不得不打断说:“贤弟不必吹捧……且说正事儿吧,不知那康平坊……”
沈光一拍脑门,嬉笑道:“却是小弟忘形了,那康平坊嘛,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这大兴城内的声色之地。不过小弟住在那里,倒不是好声色,无非城中游侠子弟也多在那里罢了。”
萧铣听得目瞪口呆,不禁勒住了马缰,把胯下驽马勒得略微抬起前蹄咴咴嘶鸣,几乎要让萧铣保持不住平衡时,才回过神来:大兴城中声色之地?我靠,那莫非便是一块“有色灯区”了?不过,一想到自己和沈光的年纪,萧铣不由得又有些莞尔。
“你这惫赖!为兄如今还不过十四岁,说是舞象之年都还勉强,你一个堪堪十龄的少年人,还知道避讳声色。莫非贤弟不仅是任侠斗狠,连那方面都如此早熟不成!”
两人笑骂着,也就没有介意。欧阳询虽然有些道学,这个当口也不好违背,而且他毕竟三十好几年纪了,此前东躲西藏没有家眷,对于声色并不排斥。当下一行人径自在沈光带领下直奔康平坊而去。
朱雀大街虽然宽阔,但是沿街却没有店面营生,两侧除了仪仗的垂柳树木。便是高耸达两丈多的坊壁,乃至一条条横街而已。可见这年头在大都市中除了专门的市之外,实在是毫无逛街的乐趣可言。到了靠近城北部的时候,才开始有达官贵人的豪宅巨邸开始朝着横街开院门,而不用从坊门出入。这个时代的森严礼法等级制度,可见一斑。
过了半晌,终于赶到了大兴城北东侧的康平坊,转进坊门行不多远,一处逼仄的小院落内,便是沈光一家了。萧铣打过招呼见过礼,便放下行李洗漱歇息,拿了些钱给沈光操办,须臾便带回些酒肉,数人畅饮叙谈不提。
……
沈君道在新丰渡时和萧铣说的那些言语,萧铣当时虽然做出不以为意的样子,但是实则心中一直盘算着,没敢忘记。
这个时代的科举制度只是一个雏形,各种防作弊措施一样都还没出现,或许也就替考和简单的夹带会查一查,而誊录、糊名之类的手段连影儿都没见。在考试模式确定下来是骈体策论和表章之后,要说有人揣测题目,那是再正常不过了,而当下时政,显然是一个出题的好方向。
扬州总管下辖各州大船入官、并州总管下辖各州转隶并州行营元帅,从征高丽;这两件大事分别是一月底、二月初发生的,要说时间上,也还赶得上三月春闱。毕竟这个时代的考试出题并不复杂,也没啥卷子要印刷。
想到这儿,住进康平坊沈光家中之后,萧铣这些天也就没有闲着,几乎是足不出户地一边温习,一边想办法按照在扬州时八叔萧瑀教授的几片呈表范文,乃至虞世南写的骈文策论,自己模拟着先写一些模拟题。内容无非是如何为朝廷设身处地出谋划策,安定东南、平靖东北、削弱高丽。
在策论取士的时代,观点论据最重要,文笔倒在其次;而经义的阐发附会,反而落到了最后。这和后来有宋一朝文笔辞藻第一的格局,乃至明清八股时经义阐发附会最重的评判法则,都是侧重点完全相反的。
既然重点是论点论据,那就好提前准备了。萧铣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后来杨广登基后马上要实施的开运河之法,沟通南北互通有无,强化漕粮税赋和兵马调度的运输。
这一条如果是半年前萧铣刚刚穿越时,他是绝对不敢这么写的,因为历史的误导让他以为杨坚纯粹是一个节俭到吝啬的人,,一定不喜欢劳民伤财的大工程;但是融入时代之后,萧铣目睹了开荒初年修建的联络京师大兴与黄河新丰的广通渠,可见杨坚对于该花的钱还是觉得应该花。那么,剩下的也就是一个急字和一个渐字的区别了,只要说出一番循序渐进、徐徐图之、体恤民力的道理,再辅之以一些如何提高进度、减少经办官吏贪墨帑项、滥用民力的缺口,给杨坚眼前一亮的感觉的话,应该问题就不大了。
除了安抚东南之外,讨伐高丽的事情上,萧铣在直接军事作战方面自然没什么可谏言的,毕竟军事不是他的长项。但是有了两世见识,结合隋末近海航行的航海技术,谏言一些军粮海运,从登莱骚扰辽东乃至高丽背后的方略,还是可以提一些的,只需……
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萧铣便这般每日揣摩着写一些模拟的范文,一边修饰自己的文笔,深居简出,三月春闱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
第二十四章 传说中的老三届
三月初九日终于来了,萧铣按照两天前核实勘印过的名碟,背着一个包裹,内装文具墨案,在朱雀门外与其他数百名贡举考生一起列队等待进入皇城。他寅时三刻就起了身,拾掇齐整后徒步走来;康平坊距离皇城又近,走过三四个坊就到了。
清平干济科目的考生,在准备程序上基本都没遇到差错,这也是因为“志行修谨”科比本科早三天已经考过了,所以清平干济科考生大多提前三天抽时间围观过了场外的手续。
听说志行修谨科的考试更简单,但是考生可以自己努力改变的东西也更少,更看重地方官吏举荐人才时书写的个人德行事迹、乡里功德,笔试不过是一道过场,连文表都不太重视,只要策略文笔尚可,言之有物,加上举荐上写的历史事迹核实后确实无误,朝廷也就会择优选官了。
欧阳询站在萧铣边上,同样好奇地环视了一圈朱雀门外排着的这黑压压一群人,一边盘算一边碎碎念说:“大隋117州,每州举三人赴考,便是351人了。还有各道总管、京官五品以上者也每人可举荐三人……看来所料不差,今科果是有500多人参考了。也不知能取中几人,此前听得开皇七年那次只有取得十数人,唉,今科只怕也是颇为不易。”
萧铣听了倒是不以为意,二三十个取一个,这已经是“老三届”才有的待遇了,一旦一项考试制度日渐完善,考生准备越来越充分,竞争肯定会越来越激烈残酷。能够今日这般,就知足吧。
到了卯时半,朱雀门开了,这年头也没什么拜文庙之类的虚头巴脑,一切仪制如同上朝一般,有宦官响了三下净鞭,便把已经验过身份的考生放了进去。搜检只看随身包袱内的东西,而搜身则是贴着袍子略微捋一下便算完事,免得辱人斯文,这样的搜查,真想夹带实在是易如反掌。萧铣当然是不会夹带的了,不过他也是觉得夹带毫无意义——既然考试答题并不要求一定以四书五经经义阐述方略,夹带小抄又有什么用呢?
几十组宫禁士卒分别搜检,不过半刻钟就把五百多名赴考士子都检查得差不多了,搜到萧铣的时候,似乎负责的兵丁看了名碟后还额外多关照了一下,恨不得把背囊的布料都拆开一般,搜身也着实令人不舒服,萧铣心中暗暗心惊,自忖莫不是京师的内外侯官体系掌握在与杨广不睦的派系手中?不然为何要为难自己?幸好他素来低调,没展现出什么威胁,才让别人不屑于多用下作手段吧。
进了皇城,考场被安排在横街南边的外宫——也就是三省六部在皇城内的属衙区域。
开皇年间的科举纯粹是选官行为,不像后世的科举那般只是一个进士的“资格考试”——宋明时候,中了进士也不一定马上实授官职,只是说你有了进士身份,有了排队候缺的资格,实际的官位,要出缺了才行。而如今科举并非常法,完全是朝廷官员出了缺口才临时考试,所以只要考上,也没有“进士”这个头衔,也没啥等待期,都是直接给官了。
考试与授官的结合,导致了杨坚一朝的考试,都没有礼部什么事儿,从头到尾都是吏部在主持,最多吏部考完给出结果之后,皇帝亲自复核一下过个场,接见一下考中的贡举生,确认一下没有明显不靠谱的家伙,便算收场了。只不过吏部在外宫的属衙场地不够大,所以科举之日少不得临时占用一些友邻宫室开考。
……
萧铣进了场地,寻到座位坐下。考官与军士巡场完毕,到了时辰,便发下试题来。一整天时间,要写两篇骈体策论、两道奏表格式的上书言事之文;另外还命了些小题目,作三首字数文句不限的古风,五言七言皆可。萧铣也知道这些不过是考验考生基本文笔是否粗通,用于筛选掉一些明显作弊混进来的菜鸟,和后世的试帖诗差不多——如果完全作不出来试帖诗,固然会失去考中的可能,但是试帖诗也只要求“作出来、通顺”就够了;最终取中与否,则看策论文表的好坏。前者是通过性的试题,后者是选拔性的试题。
萧铣大致浏览了一下,文表、策论四个大题中,果然有“抚慰吴越”、“平高丽策”方面的两题,另外两道虽然没有猜中,却是相对老生常谈的内容,虽然没有提前准备,但是属于别人也没法答出新意彩头的那种。看完题目,萧铣当下心中大定,便先从试帖诗开始做起。
“华山景?嗯……华山正在京师左近,咏物写景之诗不掺入个人好恶,倒是正好客观。且关陇贵族子弟多有登临华山观景,其余各地读书人只怕亲眼见过华山的便少了。这道题出得,倒是有三分讨好安抚关陇子弟的意思。”
萧铣心中默想,让他逐字推敲,写个五言古风,以他如今的学问也是可以做到的,无非为求对仗免不了生硬堆砌一些。想了几分钟,突然醒悟道:李白的古风“西上莲花峰”,不正是写到华山山景么?虽然飘渺写意了一些,而且……最后一段貌似不和时势,不过不要紧,反正试帖诗要的只是写景,把李白的诗拦腰斩掉一段便是了。
当下提起笔来,在草稿上录道:“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单单只把最后两联急转直下、历史上描写安史叛军暴行的诗句删了,然后自己揣摩了几分钟,补上一联刚刚捏出来的“恍惚渡清明,游兴意未竟”。最后两句之直白,毫无意境,生生把一篇李谪仙的名作给毁成了中庸之作,堪称画蛇添足画虎类犬之典范,作者若是有知,说不定会想要掐死萧铣。但是从应试的角度来说,这首诗绝对是够格了。
剩下两道试帖诗的命题分别是“咏广通渠”、“劝学”,萧铣先“借鉴”了还要几百年才出生的皮日休咏怀大运河的《汴河怀古》之一,把前一首的缺填上。做到“劝学”时,原本第一反应是想搬弄一下“万般皆下品、唯有度数高”的,但是转念一想,又不符合如今的时代特征,搜肠刮肚之下,才从记忆中搜罗了一首模糊不堪的“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凑上。确认无误后把三首诗都誊抄完毕。
萧铣的字师法欧阳询,楷书之美放在这一群本科考生之中,就算排不进前三,也铁定排的进前十了。细细誊抄了诗作后,便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