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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酒徒]隋乱-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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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从辽东救回来的功臣;难道大人连他也信不过么?〃
最后两句话极为犀利;裴操之即便一心以身相殉社稷;也不得不考虑再犹豫下去的后果。万一秦叔宝所言属实;自己现在的举动恐怕不会像想象中一样留下千秋英名。独孤家会找裴家算这笔帐;皇帝陛下那里也不会甘休。万一府兵中再有几个居心叵测的将领打起给李仲坚报仇的借口…
裴操之犹豫着;手中火把〃突突突〃地直冒黑烟。个人生死是小;家族利益最大。反复考虑后;他终于决定放弃殉国的机会;用火把指了指城门;低声命令道:〃开城;虎翼、鹰扬两营郡兵出去随秦督尉救援张大人。其余人;继续在城头待命!〃
〃是!〃郡兵们答应一声;立刻敞开城门;冲了出去。秦叔宝顾不上跟太守大人再呕气;喊了声〃弟兄们随我来!〃带领大伙向扑向放鹤亭。不算路上耽搁;光在城墙下等着裴操之做出决定就花了半柱香时间。他不知道那个不甚高明的疑兵之计此时是否还没被人看破;如果露馅了;年近五十的张大人能否有机会活下来?一切都看运气了;秦叔宝气愤地想;回过头扫了一眼历城县高大的城墙;他看见裴操之换了一支新火把;又站在了那堆干柴之上。须发飞扬;长袖飘舞。
此刻放鹤亭外的战斗已经进入到胶着状态;张须陀带着三个人;和数百名灰衫军胶着。石子河在又付出了两位小头目的性命后;终于决定亲自来试一试前方到底有没有陷阱。他由三十多名亲兵护着;站在攻击序列的最后;监督两个旅的精锐向上仰攻。山坡上可供攀爬的地方不太宽敞;只能放下这六百人。如果不是因为场地拥挤的话;石子河恨不得麾下的万把人统统塞上去。
头包灰布巾帕;身穿灰色号衣的流寇们高举着柳木做成的盾牌;小心翼翼的向上爬。没有人愿意走快;一上午的战斗已经耗干了大伙的士气。他们都是普通喽啰;不需要像山大王那样考虑长远;也没有什么宏伟志向。此刻;他们唯一想到的就是;前方那几个人不好惹;虽然才四个人;但自己身边的袍泽没一个人对方敌手。特别是那个喜欢割人鼻子的罗士信;简直就是杀星下凡。凡跟他交上手的;肯定没有活命机会。还有那个脑门被阳光晒得发黑;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手中的弓箭就像长了眼睛;任你怎么防都防不住。
一支羽箭飞入人群;流寇们的队伍登时一顿。距离放鹤亭还有一百二十多步;亭子中的人居然在这个距离上也敢开弓!短暂的惊诧后;有人开始尖叫:〃六当家;六当家中箭了。〃听了喊声;喽啰们的脚步立刻放得更慢;不断有人回过头去;希望在自己被羽箭射中之前;能听到大当家那里发出撤退的命令。
〃加快了上;他发不出几箭!〃石子河从盾牌后露出半边脸来;冲着弟兄们大叫。〃不就是几支箭么?大伙既然干了这行…。〃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一名亲兵抢上前;用身体替他挡住了飞来的白羽。随后;那名亲兵就像被人当胸推了一把;仰天跌倒;再也没机会爬起来。
〃保护大当家;保护大当家!〃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情急之下喊出了这样的命令。刹那间;举着盾牌想起挪的喽啰们不约而同地退了下来。距离石子河近的举起柳木盾;在亲兵们的外围再度叠出一层足以挡住阳光的防护墙。距离石子河远的;则肩膀并着肩膀在防护墙两侧拍出一个人字。
〃上;上;都***给我上。〃石子河彻底被激怒了;从亲兵尸体上捡起盾牌;将靠近自己的喽啰兵砸了个人仰马翻。〃***;老子怎么养了你们一群废物!都给我上;再有向后跑的;老子亲手点了他的天灯!〃
喽啰们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们不敢抗拒逆大寨主的淫威;哆哆嗦嗦地开始了第二次进攻。裴长才见自己的白带军帮不上忙;为了显示双方的合作诚意;他命令弟兄们用踏歌方式替友军助威。听到将令;万余喽啰在山脚下肩并着肩;脚步踏出了同样的节奏。
〃巨野泽畔好儿郎;纯著红罗锦背裆。〃这是王薄造反时的战歌;裴长才拉杆子单干后;苦于不识字;做不了属于自己的战歌;所以只好将王薄的战歌借用;掐头去尾地窜改一番;拿来鼓舞士气。
〃横侵矟天半;轮刀耀日光。〃山坡上又有人被射中了;队形猛地一滞。山下的踏歌声也跟着停了停;然后又响了起来。
〃入泽吃獐鹿;出泽食牛羊。〃歌声渐转高亢;喽啰们憧憬着以前没有过;今后可能会拥有的富足生活;满脸幸福。激昂的歌声鼓舞了所有人;流寇们的士气慢慢恢复。山坡上;举着柳木盾向前爬的人慢慢直起腰;开始加速冲锋。
〃弟兄们;加把劲儿;先过亭子者;赏羊一头;酒半斗!〃石子河见军心可用;躲在亲兵们身后;大声命令。
〃羊一头;酒半斗!〃大小头目齐声响应;欢呼声有如雷动。历城在以前从来没被任何一支响马光顾过;周围郡县的很多富户把家都搬了进去。如果今天能顺利冲过眼前四个人组成的防线;攻入城内…。
〃也许晚饭时可以分到一块肉吧!〃冲在最前拍的小头目微笑着跌倒;一支凌空飞来的羽箭射断了他的喉咙。没来得及叫喊;血已经涌满了他的嘴巴。腥腥甜甜的;带着股子新鲜得肉味道。上一次闻到肉味是两天前;大伙刚拿下长清县后。再上一次;再上一次是两年前吧;那时他替庄主大人收粮食回来;路上幸运地用石头打中了一只后腿受伤的兔子。兔皮拿去换了半斗米;兔子肉熬着咸菜吃了十多天。那是他平生最幸福最安宁的日子;比死亡来临时还安宁。
〃忽闻官军至;提剑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歌声突然变得悲壮慷慨;喽啰们踏着同伴的血向前冲去。他们也许愚昧;粗鲁;他们连如何握兵器都没学会;但在这一刻;无人能否定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勇敢。


第四卷 扬州慢 第二章 壮士 (三 下)
上午的几次出击过于顺利;所以李旭对山腰下的匪徒有些轻视。在撤回凉亭和罗士信等人轮换时;他笑着说如果流寇们用兵一直都像上午这般〃谨慎〃的话;四个人可以再抵挡对方半个月。但很快;旭子就发现自己笑不起来了;伴着那震天的歌声;足足有六百名流寇冲上了山坡。
〃羊一头;酒半斗!〃头目们提出战斗奖赏粗鄙不堪;从头到脚也没离开一个〃吃〃字。可一个简单的〃吃〃字;却令胆小的喽啰们全都疯狂了起来。〃入泽吃獐鹿;出泽食牛羊!〃他们哼着不切实际的战歌;一拥而上;居然逼得罗士信和独孤林两个不得不后退。〃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流寇们高歌向前;踏着袍泽的尸体;义无反顾。
是谁把这些老实巴交、胸无大志的农夫变成了盗匪?李旭不敢去想其中答案。此刻他既没有感悟人生的时间;也鼓不起割肉喂鹰的勇气。为了拖延流寇们冲到自己面前的脚步;他只有不停地弯弓搭箭;每一次松弦;必有一人闻声而倒。
骑在静止的马背上射五十步之内的目标;旭子几乎不用瞄准。弓弦爆发出一声脆响;他把试图从背后偷袭罗士信的一名喽啰兵射倒在地。然后;他快速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破甲锥;瞄准了带队冲杀的另一名小头目。
长箭在半空中发出一声低啸;撕开布甲;射入那名小头目的胸口半尺。哼着战歌的小头目迟疑地向凉亭这边望了一眼;吐出一口血;缓缓地倒了下去。流寇们的队形又是一乱;趁着这个机会;罗士信连挥长槊;将逼近自己身边的人迫退数尺。敌军人太多;山路又不平坦;让他一身的本事有点施展不开。正郁闷间;在眼角的余光中他看见自己侧后有金属的光泽闪动。
〃找死!〃罗士信猛磕马镫;逼得战马向前跳出数尺。旋即;他以槊为棍;转身横扫。槊身上猛然传来一股巨大的阻力;一名偷袭失败的流寇被槊尖扫中;肚破肠开。罗士信没时间去检视自己的战果;快速把身体拧正;槊身有带着风声扫回;磕飞了两柄刺到眼前的尖木棒。
一个绳子从半空中抛来;毒蛇般缠住了槊身。罗士信用力回夺;长绳另一端的敌军小喽啰却死死握住绳索不肯松开。这名放羊出身的小喽啰力气没有罗士信大;连人带〃兵器〃被撤得快速向战马靠近。他急中生智;把双腿紧紧地插入泥土中。快速前进身躯被山势所阻挡;小喽啰大声惨叫;整个身体都弯成了一个三角形;脚下的泥地亦被他的腿硬翻出两道带血的深沟。就在此时;一个不怕死家伙看到便宜;挥刀直奔罗士信的战马。
〃无耻!〃罗士信气得破口大骂;却无法及时扯回长槊保护自己的坐骑。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一支长箭破空而至;射翻已经扑到战马脖颈前偷袭者。紧接着;第二支羽箭呼啸而来;正中那名扯着绳索的小喽啰的咽喉。
〃士信;重木;靠到凉亭这边来!〃张须陀在给弓臂搭上一根羽箭的同时;大声命令。叛匪们拼命了;罗士信的威名已经镇不住他们。接下来将是一场实力相差悬殊的恶战;结果如何;未可预知。他松开弓弦;射杀与独孤林纠缠的喽啰兵。然后飞身下马;顺势从战马身侧解下一根铁脊蛇矛。
如果是两军在平地上对冲;战马的作用不亚于令武将多了一双手臂。但在四个人没法与数百名红了眼睛的敌手对冲。如果不想逃走的话;采用徒步迎敌的方式更利于互相照应。张须陀侧过头;试图建议李旭也徒步接战。却看见旭子在马背上快速射出一箭;然后跳下坐骑。在身体落地的瞬间;又发出了第二箭;射翻对面冲得最勇敢的一名对手。
〃老夫无能;让李郎将受累了!〃张须陀非常抱歉地说了一句。挥矛;将冲到眼前的一名敌手砸得脑浆崩裂。接着;他以矛为棍;〃呜!〃地抡开一个大圆;凡被铁矛碰到者;无不筋断骨折。
〃能和张大人并肩作战;是小子的荣幸!〃李旭快速回了一句;松开弓弦;将冲到独孤林身边的喽啰兵射死。流寇们的攻势很猛烈;一幅不死不休的劲头。罗士信和独孤林几度试图冲回凉亭这边;都被敌人缠得死死的;无法成功与〃主力〃汇合。
〃你;退后几步;进亭子!〃张须陀头也不回;命令。经过一上午的实战检验;他对皇帝陛下给自己派来的这名臂膀非常满意。少年人不但头脑清醒、马术、刀法和射艺也堪称一流。特别是他手中那张弓;张须陀分辩出那是大隋开皇年间的兵部统一制造的极品;臂短而力足。能将这种弓使得如此娴熟的;张须陀近十年内没看到第二个人。能将这张骑弓当步弓用;还能箭无虚发的;张须陀可以保证自己这辈子是第一次见到。
李旭非常默契地后退数步;整个人缩进了凉亭中。凉亭四周有一道齐腰高的围栏;人站在其内;安全性大增。此外;张须陀舞矛的招式大开大阖;距离他太近了;也的确影响老人家的发挥。
张须陀没了后顾之忧;兵器抡得更顺手。一人一矛夹着一团风;快速在敌人之间游走。石子河派来几名精锐手下过来试图缠住他。被老将军一人一矛;连人带盾牌砸了个稀烂。紧接着;张须陀大喝一声;前冲数步;硬生生冲破盗贼们的队伍;来到罗士信的战马前。
〃跟我走;靠向凉亭!〃张须陀大声命令。随后挥矛猛砸;将拦在罗士信战马前的两名喽啰砸翻;接着长矛突刺;直接将另一人挑起来;甩上了半空。
罗士信本来就凶如野虎;得到张须陀这个强援;谁还拦他得住。当下二人互相照应着;槊矛齐舞;从人群中趟出一条血路;冲回李旭用羽箭坐镇的凉亭。两个胆大的乱匪奋力来追;才迈动脚步;被李旭一箭一个结果了性命。其他盗匪见到自己一方尸骸遍地;对方的人居然一个没能留下;惊叫了一声;气势瞬间又是一沮。
〃你护着李将军;别让其他人靠近凉亭!〃张须陀丢下罗士信;转身再度杀入敌群。一瞬间功夫;他身上的铁甲先后被几支兵器刺中;但对方在刺中他的同时;已经被铁矛扫了出去。因为力道来不及用足;每一处伤口都无法给予其重创。
转眼之间;张须陀又冲到了独孤林马前;颏下胡子和身上的铠甲都被人血染了个通红。那些喽啰兵见了他凶神恶煞般模样;心下胆寒;有几个丢弃兵刃居然向远方逃去。张须陀无暇去追;用矛尖向放鹤亭指了指;带着独孤林再度于人群中冲开一条血路。
四个人汇合;站在凉亭附近死守不攻;局面立刻大为改观。试图冲上前立功的山贼首先要提防被旭子用羽箭招呼到。好不容易躲过了羽箭;又要面对两根长槊;一柄铁脊蛇矛。单打独斗;罗士信手中的一根长槊就已经令人威风丧胆;同时面对三个与不亚于罗士信的好手;流贼们即便有那个勇气;也没那个本事。
〃冲上去;冲上去;张老儿自己都上阵了;他们只有四个人;根本没有埋伏。〃石子河躲在人群后声嘶力竭地喊。他发现自己赌中了;张须陀的确在虚张声势。四个人;居然敢硬撼两万大军;这老头的胆子简直是生铁打的。
已经逼近到凉亭附近的流贼们面面相觑;石子河的命令他们听得一清二楚;眼下这种情况;傻子也知道附近根本不会有埋伏存在。如果他们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势头不顾一切向前冲;就是累;也能把张须陀老儿累死。
但他们谁都不愿意冲上去做第一个;甭说第一;就是前十名冲上去的人;也不见得有机会领到大当家许诺的赏赐。那胡子被血染红的老家伙比少年人还有力气;铁脊蛇矛在他手里简直能当鞭子用。直接被砸死了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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