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玫瑰·颜夕-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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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客气,手上动作飞快,一手点了她哑穴,一手扶了她手臂。
颜夕知道争也没用,索性任他摆布,慢慢走下马车。
他手指扣了她脉门,并肩站在道旁看夏伯布置人手。
“我知道子王不是个肯吃亏的人。”他轻轻对她道,“可这里山路险峻,除非他事先早做安排抢据地形,否则只怕还是要受我所制。”
颜夕看了他一眼。
嘉瑞公子立刻明白,道:“不错,你现在在我手里,子王只怕还不敢当面与我硬碰硬。”
他年轻秀美的脸在阳光下分外动人,而颜夕只觉得心寒,仿佛一直以来她便是个工具或人质,从这只手转入另一只手,在这个男人身边用以要挟另一个男人。
她默默看夏伯将一队人藏于山坳处的巨石后,另一队人埋伏于山坡草丛间,一切就绪后,有人取了树枝来,将地上人马走过的痕迹扫除。
嘉瑞公子拉了她到半山坡处一块巨石后,红茵持了剑柄紧跟在后。
他们屏息耐心地等待,一直等到日头偏西,远处仍是毫无动静。
“怎么回事?”嘉瑞公子觉出不妙,谴人将夏伯叫来。
他急得一头热汗,派人快马回去探听消息。又过了许久,那人匆匆回来,道:“禀公子,常德侯早上的确出发,但却又半道折回了客栈。”
颜夕嘴角露出笑意,虽然口不能言,但看了嘉瑞公子满是嘲讽。
他则一脸凝重,沉思半天,下令:“全部撤回去。”
马车中他为她解了穴道,苦笑:“子王已经出动了,只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常德侯又回了客栈?”
“只怕公子的计策要全盘否定了。”
“哪时,枝节可改,大局不变。”他挑着眉,仍然踌躇满志。
他们仍住宿在原来的客栈,掌灯后,嘉瑞公子走进颜夕房间。
“请颜姑娘更衣同我出去一趟。”他边说边示意红茵过来,她手里托了一只木盘,盘上放了一套衣裙。
“公子又要出什么花招?”颜夕道,“今天常德侯半路而回难道不够明显,子王已查觉你的诡计,这是他的地盘,就目前公子身边这几个人动手只怕会得吃亏。”
“我知道,故此来请颜姑娘帮忙,事到如今,子王不敢轻举妄动,也只是看在颜姑娘的面子上。”
他说完自己转身过去,红茵立刻上来,请颜夕更衣。
颜夕咬了牙,只得在红茵面前换衣,衣饰极其精美华丽,绯红色长裙下摆与袖口绣满云头花纹,每一朵云头上都缀了细小的水晶珠子。
“这么招摇示众,公子想必是要全镇的人看我与常德侯见面。”她冷笑,把闪闪银鳞似的裙裾展示给他看。
“不错。”嘉瑞公子只是微笑,上下打量一番,道:“颜姑娘,这套衣裳很美,真是适合你。”
红茵背了他狠狠咬住嘴唇,她这几日仿佛没有睡足,眼底几道细细血丝。
偶尔,她抬了头,阴沉沉地看了颜夕,目光几乎是毒辣的,颜夕坦然与她相对,倒也并不生气。恨与爱往往相等相对,两者同时又与痛苦相连相通,没有人能逃得开去。
她暗自叹息,与嘉瑞公子走出去。
常德侯所住的荣芳客栈不过两条街外,是本镇最大的一家客栈,门口挂了长串灯笼,将街面照得通亮。
嘉瑞公子的马车在荣芳客栈门口停下,他先下车,再扶颜夕下来。
看着门口常德侯府的护卫,颜夕皱眉:“你究竟要做什么?”
“你说呢?”他微笑,伸手上来扣了她脉门,领向大门处。
夏伯抢先一步过去,向门外通报的人交上拜贴道:“我家侯爷想见常德侯。”
如此光明正大,颜夕也吃了一惊,不禁转头看住嘉瑞公子。
“没什么。”他却向她一笑,眨眨眼,“我只知道树挪死人挪活,世上哪有干坐白等的道理?”
常德侯手下有人曾见过永乐侯,此时便像看到厉鬼一样,慌手慌脚接了帖子踉跄奔进门去,好一会儿才又奔回来,一躬到底,“我家侯爷身体不适不想见客。”
“是身体不适还是体虚心病?”嘉瑞公子毫不理会,抬腿进门,边走边笑道,“王兄,多日不见,竟然不敢与本侯相见,你到底是在怕什么?”
常德侯护卫哪里肯让他进去,刀剑出鞘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夏伯自然也有备而来,身后侍卫呼啦围成一圈,将嘉瑞公子等人护在当中。
“公子是不是该见好就收?”颜夕喝他,“难道你真要一路杀戮进去?”
“本侯怎会做这样的事?”嘉瑞公子微笑,“自古君子待客有道,主人不讲礼节,客人又怎么再能粗鲁行事,只是我一片好心来与王兄相聚,竟受到如此冷落,实在心中不快。”
他扬声道:“王兄,当年虽然你不仁,但我却不会不义,只是你今日一心避而不见,难道西域人竟比自己家兄弟还要亲密吗?”
众人屏息听他说话,客栈里灯光也不见,静悄悄一丝人声也无,常德侯大约吓得不轻,根本不敢出声答话。
“唉,既然如此,小弟只好先退了。”嘉瑞公子一拂袖,又道,“王兄不妨先暂住这里把身子养好,若有什么需要小弟效力的地方,只管派人传话,自当尽心尽力。”
他拉着颜夕的手,亲密地,如携美眷出游,缓缓踱回马车。
颜夕冷笑:“公子想必十分满意,这样把敌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果然有几分永乐侯的手势。”
“当然,想必常德侯也看出此中相似之处,我这样堂而皇之的登门,你猜他会怎么想?”
“哼。”她转头过去。
嘉瑞公子也不生气,继续道:“今天他半路折回客栈,一定是子王派人警告所致,可惜一个起了疑心的人未必会领会他的好意,肯定是在客栈中半信半疑犹豫难断,而我在此时上门求见,只怕他吃了豹子胆也未必敢再相信西域子王半句话。”
“我很明白!”颜夕截口道,“猫抓老鼠的游戏我还看得懂。”
“哈哈哈,”他仰天长笑,顾盼得意非凡,“颜姑娘,子王虽然雄才伟略,可论到步步心机,这次未必能得了好处。”
他不敢有丝毫放松,依旧派红茵牢牢看住颜夕,送她回房。
红茵手持剑柄,陪她走到门外。
颜夕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向她一笑:“红姑娘,你昨夜是否没有睡好?”
红茵一震,狠狠瞪她。
“真奇怪,我这人的命大约就是这样,永远纠葛不断,被人恨之入骨,以前也曾有个叫莹儿的女孩子恨毒了我,想尽法子要我的命,可她到底没有遂愿。”
“颜姑娘,一个人的好运总会有用尽的一天。”红茵忍无可忍,从齿间迸出话,“送你两句话:常在河边走哪得不湿鞋,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鬼?我不怕。”颜夕一笑,眯了眼上下打量她,“我看红姑娘天天躲在房外偷看,倒像足了一只胆小鬼……”
她话音未落,红茵已经怒喝一声,抽出剑向她面门劈来。
颜夕早有准备,拧腰躲开,嘴里依旧笑,“姑娘这是做什么?想杀我灭口吗?不怕公子活剐了你?”
一提嘉瑞公子,红茵果然害怕,立刻住手站在原地,胸口起伏,眼里落下泪来。
颜夕暗暗长叹,又是可怜又是无奈,她硬起心肠,凑到红茵面前,故意笑:“你一定奇怪昨晚我在公子房里熄灯后做了什么?红姑娘,你难道真没有想过会发生什么事?”她伸手弹一记红茵面颊,“可怜的小姑娘,空有如花似玉的相貌,女人最好的利器,却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呀!”红茵哪里受得住这种话,眼也红了,再不犹豫,挥武长剑再次劈过来。
她身手灵活本来胜过颜夕,此刻又是拼了命,一招一式分外毒辣,颜夕渐渐不支,一面招架,一面奋力向园中水池处躲过去。
早有人听到动静不妙,向嘉瑞公子报信,等他匆匆赶来时,只见红茵一招白鹤冲天,直击颜夕颈旁,颜夕空手对白刃,距离又近,局促间没有多少施展余地,只得侧身旋开。红茵招式未老已变,翻腕横斩她胁旁,颜夕足尖点地跳避,眼角瞟到嘉瑞公子,突然心中一动,故意缓一缓,‘哧’地一声,被红茵剑锋在右侧软胁上划了条口子,伤势不重,但也流出鲜血来。
“住手!”嘉瑞公子急,大喝,“红茵,你再敢动手我必杀你!”
红茵听他动怒,又见伤到颜夕,心里突地一寒,立刻收回手来。
颜夕乘此空隙,突然向池子里纵身一跃。
她虽然被困,但对周围环境早已留心,见这条池子虽然造在宅子当中,却是一处活水,从墙角处通向墙外,入水时已含了一口气,向墙角游去。
众人见她落水,大惊大叫,嘉瑞公子想也不想,伸手抓了身旁的人推入池中,叫:“给我追!”
立刻有识水性的侍卫跳下水,游向颜夕。
颜夕人在水里,已拔下头上长簪,捏在手上充作兵器,眼角瞟见有人在身后跟随,一路游到墙角时,蓦然转身,双腿踩在墙壁上,用力一蹬,用手上长簪尖锐刺向追兵。
身后人不料在水下仍有变故,被她一簪划在身上,鲜血涌出来染红池水,性命要紧,哪敢再追,只得捂了伤口,眼睁睁看颜夕在水中转身逃去。
她身上也是带伤,一边动作一边伤口出血,拼命憋了气游出墙外,浮出水面时,听耳旁人声鼎沸,不敢贸然上岸,又游出去很长一段距离,渐渐岸边茅草枯木增多,想必是来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才湿淋淋地爬上岸。
期间也有了一柱香的时候,她只觉双臂酸软至不能抬起,身上又痛又冷,披头散发地从河边显身,手上犹紧紧捏了长簪,像是抓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力之大以至于竟无法松开手来。
她靠在河边土地上,草地茸茸似柔毡,仰起头,满目星光灿烂,身旁并没有半点人声,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于是起身检查伤口,浅浅的一道口子,并不是很要紧,忍不住苦笑,想方才说红茵似一只鬼,自己便真的成了一只落水鬼,尤其在这样寂静黑暗的夜里,头发披了一身,衣裳凌乱,若是在红茵嘴里,大约很似一只山野狐狸精。
正自失笑,忽然听到身后水声哗然,有人轻轻泅水而至。
她大惊失色,再次握了长簪,转头到岸边巡视,极淡极淡的月光星辰下,石头杂草影子幢幢,水面呈深黑色,波光粼粼,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游动。
颜夕此时已近力竭,双手也颤抖起来,她咬住嘴唇,暗暗叫苦,想不到如此拼命还是不能逃出去。
河岸边有一大丛石堆草地,她慢慢地伏身过去,藏匿其中,睁大双眼看住水面,水光斑驳,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静静又等了一会,到底不再听到什么声音。
她松了口,几乎是一头倒在草丛中,面孔触到地上碎石,也不觉得疼痛,四脚百骸像是散了架,她轻轻的呻吟起来。
“真没用!”有人轻轻笑,极低极低,像是在身旁传出来的。
颜夕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才要一跃而起,身后有人已箭步而上,一把把她按在地下,他一手紧紧地拥住她腰,一手捂住她嘴唇,警告道:“别叫!那些人离这里并不远,难道你还想回去?”
他的声音贴了她耳根,温柔清朗,同时,他已经在舔咬她的耳垂。
“我的子王妃,这些日子你可曾想念过我?”
十八
就是刚才在水中,颜夕也不曾有这样的窒息感,像是有人掐了她的脖子,逼得所有的眼泪倒流出来。
佐尔自身后别转她脸去吻眼泪,他身材高大,将她完全地覆在身下,按在草地上。
“夕,你想我吗?”他边吻边问,久久得不到回答,突然火气上来,在她唇上咬一口,怒,“说呀!难道是被那个冒牌货迷昏了头!”
他不说还好,一提这个,颜夕顿时怒从胆边生,想也不想,曲肘向后,狠狠撞击在他胸口。
“呜……”佐尔痛得蜷了身子,他咬牙切齿地用力制住她,低声骂:“你这是干什么?想谋杀亲夫好和别人私奔吗?”
到了这种时候他居然仍有兴趣开这种玩笑,颜夕恨得牙都痒,心里既是酸楚又是疼痛,受挫、委屈、郁闷、伤心,一骨脑儿发泄出来,她真的呜呜地哭出来。
佐尔见她如此,沉默下来,一手抚摸着她的面颊劝:“乖,别哭,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
他总是知道的,什么事都一清二楚,可颜夕恨的就是这种事无巨细明察秋毫,当年永乐侯在世时也不曾让她感到这样受缚感,像是一辈子都逃不了他的火眼金睛。
她发作起来,张嘴去咬他的手。
“唉,自从遇到你之后,我开始变得浑身伤痕累累。”他皱了眉头任她咬,也不躲闪。
颜夕听得心中凄楚,想起先前那次咬得他手上牙印累累,是在最狼狈绝望的一刻,自己不由心里一软,停止动作,道:“你怎么会在这儿?跟踪我多久了?”
“不久,两个多月罢了。”他满不在乎地道,缩回手来,映在月光下细细看,笑,“这次咬得不深,上下才八个牙印而已。”
“呸!”颜夕啐,用力把他从身上推下去。
“你的手下呢?不会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吧?”
“唉,问他们做什么?夕,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少操点心?”他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