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妖-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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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距它不过咫尺,它甚至能闻到他衣袖间散发出的淡淡幽冷清香。
“呵!我想说,我——知——足——了!”雪狐吐出最后一口气,在冥风的怀里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辰晴终于从昏迷渐渐苏醒。
沁凉的雨丝一点一滴落在她脸上,像是一双温柔的手轻抚着她的脸颊。
她睁开双眼,望着那漫天雨幕,瞬间清醒了过来,一骨碌爬起身,满山遍野地奔跑,找寻。嘴里一遍一遍地喊着——小白……
空山寂寂,回答她的只有山谷中的回音。
魔池沉回了地底,清源山依旧苍翠如昔。
他们的小屋,门前的柳树,石桌上的残局,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可是,小白;他在哪里?
她的眼睛被魔池溢出的热气灼伤还没恢复,暂时看什么都是一片朦胧。
忽然她看见柳树下立着一道修长的背影,顿时欣喜若狂地扑过去。
“小白!”
树下的人缓缓回过身来,嘴角露出一抹惨然的笑,冰冷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几乎要把她刺穿。
“是你!”辰晴本能地退了两步。
天帝一抬手,钳住她纤细的脖子,“他死了!你还想逃到哪去?”
喉头泛起一丝腥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她却一动不动,直直地与他对视着,既不挣扎也不求饶。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眼见她即将窒息,天帝心中一动:怎能让她这么轻易就死了?手指一松,辰晴身子晃了两下,软倒在地。
九重天,凌霄殿;众神喑默。
闭观了足足一月有余的天帝,到今日才召见群臣,将那魔池一事的真相公之于众。
原来月前那场差点发生的弥天大祸,竟是因水神受了一只妖女的蛊惑,企图颠覆魔池。幸而恰逢天帝路过,及时制止,才免除了一场浩劫。
水神自觉无颜面对天帝,羞愤愧悔之下,畏罪自杀。
众神回想起那一日,下界火光大盛,魔池中的邪恶之血化成岩浆喷涌而出,令山河震动,天地失色。
紧接着;距离天帝日宫最近,象征水德星君化身的那颗辰星突然坠落,随即便传来了水神殒命的消息。
这期间,众说纷坛,但谁也没想到此间内情竟是如此。
有人见天帝元气大伤,闭观静养,更猜想水神与天帝之间有过一场恶战。此刻见天帝当众宣布他的罪行,人人噤若寒蝉,虽有不少人觉得难以置信,却无一人敢发一声质疑。
炎焱立在殿中,一直悄悄向冥风递眼色,岂料对方却一直视若不见,神色漠然。自从辰汐出事后;他就深居冥府;不见任何人。炎焱几次找他都被下面的人挡了回去。
炎焱再也按奈不住,走出队列,大声道:“帝君,水神为人素来端方稳重,冲虚淡泊,品行立身皆当得起我仙界众神之楷模,他怎会做出如此丧行背德,十恶不赦之事?何况什么妖女能蛊惑得了一界天神?那妖女如今又在何处?此事只怕另有隐情;还望帝君明察!”
众神皆是一愣,怎地火神会站出来为水神鸣冤,这两人不是死对头吗?
天帝眉头一皱,冷笑道:“端方稳重,冲虚淡泊?你忘了当年他是怎么盗你叔叔法器,又故意激他相斗?当年他便是受了那妖女蛊惑,盗了火神法器焚毁仙山,有此前科,他会重蹈覆辙也不足为奇……”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脸色沉痛:“孤也深悔当日对他太过宽纵,以至险些酿下这场弥天大祸。你才接任神位多久,又了解他多少?怎能看出似他这等心思深沉之人的险恶用心?”
炎焱一时语噎,他本不善口舌之辩,又知自己刚接任火神不久,资力尚浅,人微言轻,说出的话也没几个人信,只得接连向冥风递眼色求助,心想,众所周知,你与他相交日久,你的身份站出来说话比我更有分量。岂料对方却始终毫无反应。
炎焱心中大怒,心想难道你竟如此惧怕天帝,一味明哲保身?还待再言,却被身边的长老按住了。
忽然,天边传来一阵悲鸣,众神寻声望去,只见水麒麟冲下云霄,一头扎进东荒冥海,不见踪影。之后;又有一红一黑两个巨大兽影尾随追去,竟是自己的赤焰兽和冥王的玄武兽。
赤焰兽畏水,焦急地徘徊在岸边,不时看向玄武。
玄武点了点头,试探着想入水去寻水麒麟,却不料冥风突然一声厉喝,召它回去。
玄武微一犹豫,退了一步,停在水边。片刻后;突然不甘心地嘶鸣一声,腾身跃入水中。
这是它有生以来第一次违抗主人号令。冥风无奈,只得暗中念诀,强行将它召回。
炎焱见此;仰天一声长笑;对冥风傲然道:“兽犹如此,人岂不若?!”说完抛下手中火神法器掷在天帝座前,扬长而去,再不看冥风一眼!
冥风始终面无表情,不言不动,手里紧攥着那枚黑色玉珠……
辰晴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已在这里呆了多久。
眼前永远是一片漆黑,终日听不见半点声息。伸手摸去,四周都是终年不化的寒冰。
这是一个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只有蚀骨严寒的囚牢。
她明白,这是天帝的报复!她会从此被囚禁在这里,永远不见天日。
不料有一天,眼前却陡然一亮,北方的天边一颗星辰熠熠生辉,光芒直射进她多日不见半丝光亮的眼里;霎时像有万千根小针同时刺入一般,剧痛不已,她连忙紧捂住双眼。
牢门缓缓开启,天帝冷冰冰的声音传来:“看,这是孤穷尽一月之功再造出来辰星,多亮!比原来那颗还耀眼吧?”声音一步一步靠近,一只手扯下她捂住眼睛的双手,捏住她的下颌强行抬起;逼得她仰起头,“看呐,你为何不看?”
辰晴闭了闭眼,两行红色的血泪立刻流了下来。
天帝摇了摇头,喟然长叹:“可惜,再亮也不是原来那可了!”突然放开她下颌,猛地钳住她脖子,一分分收紧,咬牙切齿道:“是你毁了我的辰星!”
辰晴一动不动,任由骨骼被捏得格啦啦做响,强忍着咬碎了牙也不露出半点痛楚之色。她知道对方无非是想看她痛苦才快意。
呵,他休想如愿!
她被迫与他视线相对,却仿佛看不见这个人,目光散开,毫无焦距地望着前方,神色漠然。
天帝恼怒愈炽。他把她囚禁在没有声音没有光亮的无妄海海底,折磨她,就是想要她痛苦,要她崩溃。
可是已经一个月过去了,这个女人却仿佛一潭死水,平静得不起任何波澜。以至他的恨蓄满胸腔,像是被堵住的洪水无处宣泄。
“还想着他会回来?”天帝冷笑。
辰晴眼睫忽然颤了一颤,终于有了反应。
天帝忽然不知从哪里取出一面精巧的铜镜丢在她眼前:“认识吗?”
这是辰汐送她的东西,怎么可能不认识?
辰晴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捧在怀中。
“是不是只要看着镜子,集中意念想他,就能看见他?”天帝淡淡一笑道:“你可以再试试!”
其实不用他说;辰晴早已这么做。
想他,想他!这些日子以来,她哪一刻不是他想得发狂?
可惜,镜面毫无变化,只照出她苍白憔悴的容颜。
“知道为什么?因为人死了,施下的法术就失效了!呵呵!”天帝凄厉地笑;看着辰晴的脸色一分分灰败下去;终于胸中有了一丝丝快意。
“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天帝咬着牙,脸上肌肉抽动,神情痛悔到了极处;“就是给了你人形!”
当日他一时心血来潮心;才饶了这只树妖,给了它人形。若是能料到此后之事,便有千个万个树妖,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下手诛灭。
他始终以为,是自己赐了这树妖人形,才让她有机会得了水神的青睐。他恨自己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悔得肠子都青了。也正是因为被这种悔恨时时吞噬着内心,才使得他愈发地恶毒。
“你杀了我吧!”微弱地声音从辰晴嘴里发出。
小白回不来了,她的等待没有意义了。
“杀了你?有那么便宜?当初我为魔池下封印时,你怎么不求我杀了你?为什么要乞求活命?”天帝的恨又涌了上来,狞笑道:“你这条命是我给的,什么时候死我说了算……”
忽然一道清亮又不失庄严的女声打断道:“帝君此言差矣!她的命不是你给的……”
“女娲娘娘?”天帝连忙放开辰晴,脸现尴尬之色,“娘娘来此有何贵干?”
作者有话要说: 紧赶慢赶,今天还是完成不了预期,哎,为我悲催的码字速度默哀……
明天再有上一章,上卷就完结鸟~然后就撒开四踢,奔向欢乐的下卷;看小白怎么回归,有情人怎么相认,怎么智斗反派大BOSS,终成眷属,咳咳,我索性都都剧透了吧,反正看的人也没几个了,你们尽情BS我吧……
☆、身世
女娲单刀直入,指着辰晴道:“我来求个情,肯请帝君放了她!”
天帝不愉道:“娘娘可知,这妖孽所犯何罪?她蛊惑水神颠覆魔池,水德星君就是因她而死……”
“我不知道”,女娲不等他说完便道:“帝君,辰汐受我点化,是我带他入世,又将他举荐给你的。他的为人我自清楚!魔池一事,我虽不明原由,但据说帝君当日曾亲临险境,你扪心自问,魔池被毁确系辰汐所为?”
女娲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双目直视天帝;直看得他不自在地转过了脸;才接着道:“况且,他纵有罪过,也已将身补过,他临别前只求我这一件事,所以今日无论如何,要请帝君卖我这个人情。”
这番话,是女娲早在一个月前就反复思量好的。
当日辰汐与她诀别之后,她便动身赶去见天帝;谁知却得到天帝闭观的消息。她等了一月有余,得知今日天帝在凌宵殿召见群臣,便立即赶来。
魔池那场变故的内情,辰汐不曾言明,女娲亦无从知晓,但她根据事后种种传闻推测,也隐隐猜到与天帝有关。辰汐既不肯明说,定是不愿自己在他身死之后再掀波澜。
如今辰汐已魂飞魄散,事端的另一头却是天帝,女娲权衡轻重,纵能追究个水落石出,也于事无补。既挽不回辰汐,也不能撼动天帝。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辰汐了却这桩遗愿。
此时她亲眼见到,天帝竟然亲自出手折磨一只小妖,再一看他眉间那股因情生恨而流露出的怨毒,显是深堕情障之象,更是笃定了心中的猜想。
她叹了口气,走到辰晴身旁,指着她紧抱在怀中的那面铜镜,柔声道:“孩子,把它给我。”
辰晴听她为自己求情又为辰汐仗义执言;已对她心生感激;再对上她亲切温和的目光,心里升起一阵暖意,紧握的手终于松开了。
女娲对着镜子,轻呵一口气,铜镜立时变做了一粒水滴。那水滴悬浮在空中不断放大,直扩散到将有半堵屏风大小,一圈氤氲的水气在外围环绕。
女娲指着水滴中心对天帝道:“这是辰汐留下的东西,我以此物为媒介,化出他的心池明镜,关于他的种种过往,帝君一看便知。”
话毕,透明的中心显出画面来,一个白衣男子,站在一株小小的柳树下,轻抚着树干,柔声安慰……
“小白!”辰晴一声惊呼,便要扑过去。女娲挽住她手,及时制止了她。
画面中的柳树渐渐长大,男子时时出现,春送雨露,夏蔽骄阳,或与它轻声笑语,或倚着它同看日出日落,一人一树眷恋情深……
天帝脸色益发阴沉,正想开口,忽见画面中出现了一袭紫衣,竟然是他自己。天帝心中狠狠一颤,眼看着这段往事又重现出来:
他准备将魔池安放在清源山,方圆百里之内,不能行走的生灵都要死在封印的强大杀伤力之下。已经颇有些灵性的柳树苦苦求饶,自己见它生得灵慧非凡,一时心软,便答应饶它一命,毁了她真身,取而代之赐她人形,可是又担心它泄露魔池的秘密,逼着它发毒誓做哑巴,将它禁足在这座山林之内。
再后来,他看见被自己下了障眼法,顶着一张青面獠牙面孔的树妖遇到了水神……
原来如此!
原来早在他给她人形之前,他们就相恋了。
要不是自己横插这一杠子,他们根本不用失散那么多年。
有辰汐的照拂;她必能顺顺利利地自行修炼成人,他们还是在一起,一切与他出不出现毫无关系!
天帝心中感慨万千。原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一场误会。
辰晴眼看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幕场景,千年前,她被曼殊施术而忘却的往事又因为这些画面而重新记起,念及小白对己的情深爱重,心下又是感激又是伤痛,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娘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