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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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墨道:“这里是青山天咎宫,也算一世外桃园,宫中极富贵,门人多博学,是女子参道的圣地。你在这里好好修炼,日后或有悟道一日。”
九雅听得头大,不过她心里眼里都是这金车银辙夜明珠,哪里想到其他,脸笑得一朵花儿似的,直点头,生怕他要带走她……
还在车中,九雅把夫墨赶到一边,自己坐在门帘前,撩着看外面风景。前面两匹黑红骏马,脚下生风,跑得飞快,路间或有石头小坑,会颠得人直跳直跳……
隔得尚远,九雅就瞧见一座灰色的高大建筑,全是巨石砌成,楼高得要人仰望,如果戴帽子的话,帽子都会掉下来;城楼棱角分明,顶上都竖着高高的木刺,直刺向天;城前大门,有四五丈之高,令人咂舌……
九雅看得小心儿直跳,忙把小百合拿出来,指给她看。
“天咎宫?”小百合一见,立刻说道,“怎么来这里?”
九雅笑眯眯地捧着它个它炫耀:“以后我就住这大楼里。”
小百合张着嘴巴:“原来你也是修道之人,这,这可是道家的圣地之一,都是女子,极清苦的。”
九雅四下望着这豪华马车,哪里肯信?一笑置之……
一进那高大厚重,雕着奇怪花符的酱青色大门,就有人来接,是两个中年灰衣的道姑,冲三人合手为礼,一人道:“我来请夫墨公子去乾坤大殿。”另一人道:“我来接九雅姑娘去珐音小筑。”
九雅歪头看看夫墨,见他点了头,才高高兴兴跟着去了。
她一双眼睛骨碌碌左右顾望:这城真大,却不像是世间平常所见小城,没有店铺人家,没有四下走动的人,城中十分安静,和夜色一样沉静。除了路边几盏风灯,连个亮都没有。九雅看着前方,或明或暗一盏晕黄小灯摇曳着,回头看后面,沉重的大门缓缓被推上,渐渐生出一丝压抑诡怕来。
“这个……这位大师,这里的人呢?”九雅小跑几步,跟在那道姑身边,殷勤地问。
“这里修行的人都不甚点灯,你慢慢就会习惯。”
“那,这里,这里……是干什么的?店铺吗?”九雅随手指了几个门。
“天咎宫怎么会有店铺?”道姑笑道,“这里每座小楼都是给修行者所居,两人一间,衣食都是上面发下来,不需要买卖什么。”她一指城中最高的一座大楼,“那是宫主所在的天穹殿,旁边那小的是乾坤大殿,是城中议事之所。”又一个垂直转身,指向另一边的一座尖塔,有五六层之高,“那是丘塔,藏书的地方,日后你会常去的。”
九雅笔都握不好,勉强能写自己的名字,识字虽多却少有拿笔,这时拧着一双眉毛奇怪地问:“我为什么要去那里?”
“你年纪尚幼,所习所知定说不上全,谈不上渊博,自然要去那里查些书看。你可知道,这城中的每一处屋子,外面的修行者多少人挤破了头也进不来呢。”道姑看着她一笑,“我们走吧,先去看看给你安排的地方。”
九雅踉踉跄跄,跟在她后面,脑子里乱成一团,想问什么却十分糊涂。
“就是……就是说我是在这里修道的?”九雅赶上道姑的脚步问。
“难道不是么?”道姑一脸奇怪地反问。
“当然不是。”九雅摇着手委屈地说,“我没修过道,不是尼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来……我是来……”说了半天没说出口,那道姑拍拍她的肩:“还是先去小筑看看吧,今天夜了,有什么没弄清楚的等到明天吧。”
九雅回头看来路,一路晕暗,夫墨和落华早已走得不知去处,只得叹气点头:“好吧,不过明天我就要找夫墨哦,我不修道的。”
一路走到珐音小筑,推开院外虚掩的小门,进到月亮门里,面前的景色又让九雅捂着嘴笑起来:“好美哟。”
院子不大,一半是水一半繁花,贴院墙是一道青石板路,走过沁人的花香便是一座竹香小楼,两层楼。道姑领着九雅,先在一楼给她领了一个小包袱,再带到楼上,推开一间屋,里面极简陋朴素,无窗无床,只有贴墙放在两个团蒲,一个上面已经坐了个人,还剩着一个,看来正等着九雅。
九雅抱着小包袱,心直往下落,指着那团蒲不敢相信地问:“这个?是我的?”
道姑微笑点头:“这间房甚好,不潮不热,外面风景也好,你就先住下吧。”
九雅站着门边,啊了一声,随即哼唧起来:“这个,床……”
道姑没说话,倒是那在屋里打坐着的中老年道姑皱眉抬头:“进来吧,别杵在那里。”
九雅眼巴巴望着领路的道姑,还想哼唧个什么,忽然身子一紧,被一股什么邪力拉着似的呼啦就进了门,直撞上对面墙上,随即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九雅吓得半死,立刻嗖嗖嗖爬到墙脚,紧紧抱着小包袱自卫。门外的道姑没理会这事,听声音已经转身走了;打坐的那人也没再抬眼看她,闭目凝神去了。
九雅惊疑不定地看了她半晌,慢慢放了心,赶一天路的疲乏上来,又累又饿起来,这里的人竟连顿饭也没招呼她。她委屈得要命,瘪着嘴巴掏出小花仙,又去翻刚领的小包袱:咦?竟有两个馒头?放在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上。
九雅赶紧抓起馒头,一边咬了口,一边给小百合掰了一丁点,一人一花仙抱着狼吞虎咽起来。吃完了觉得渴,却没水。九雅还不敢随便出去,怕打坐的那个人是一个原因;外面没有光,也不知道去哪里找……
明天吧!她想着,把小花仙抱好,让她睡自己身上,又摸摸怀里的那个小宝贝,恩,还在……她倚着墙找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一歪脑袋睡着了。
第 20 章
夫墨和落华走在另一边,落华左右看看,这城中街道齐整几无人烟,倒和她住的地方有几分神像,便笑问道:“大哥,你怎么认识这天咎宫宫主的?”她不甚清楚这天下间门户之别,不过听夫墨的口气,这好像是十分厉害的一处,不禁生了点好胜心来。
夫墨道:“我幼时常随师傅来此,现在的宫主比我还年少,有些交情。”
落华听着,心里就生出好些幻想来,想起青梅竹马,年少之谊……这类的词语来,再看这山门之巨,弟子之广之多,心里不由有些乏酸起来。
夫墨并没看她,走到前面去。
落华看着他黑袍如墨,红衣绚丽,摇摇头暗笑自己两声,紧走几步赶紧追上前去。
乾坤大殿。
飞雕巧檐,庄重藏拙,才挨近就威严的感觉扑面而来,陈年累月积薄的迫人气势压得人喘不上气。夫墨负手进殿,眼里是淡淡轻松,虽没笑却让人感觉得到他的不设防。
落华跟在他身后,又觉得一阵气恼。
殿中并不见豪华,只一排白衣红带的美貌少女含笑站做两排,便已是最动人的风景。那大殿之上,最高的玉台之颠,坐着个白衣女子,轻裘薄袍,发若流云泻玉,面如春水含俏,手指削若青葱,捻着一缕长发,唇角含笑,自夫墨进门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眼睛。
“梵迦。”夫墨唤她。
“恩。”梵迦从玉席软榻里站起,眉弯如月,几步走下来,那一身风姿傲人,“可知道回来看我了?”
“我才下山来,你知道的。”夫墨道,自己找了一处椅子坐下。
梵迦看看他身后随形的落华,一笑后转过眼去:“你下山也没想着先来看我,亏我一直等着。”自己从使女手中端过茶盏,亲手捧到夫墨面前,“请你喝。”
夫墨接了放下:“就是来找你有事的。那个九雅,是我的朋友。”
梵迦忍不住笑起来:“朋友?”她看看落华道,“怎么不和我说说这位姑娘?”
夫墨回头看,落华坐在离他一个位子的侧边,因为一直没说起她,不过是瞄过几眼,便微微有些尴尬样子。周围一圈美貌少女都悄悄看她,脸上各露些嫌弃神情,再看梵迦,那眼里眉间也带着点好笑的颜色。
夫墨便正色道:“这是落华,十分厉害。”
“哦?还能听你说厉害!那我可要好好认识一下。”梵迦轻移步子,走到落华那边,“落华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啊。”
落华直看着她,微微带些戒备的神色。
梵迦看了她几眼,眼里就有了些了然的神情,一笑回头,回头后眼里才多了几分不屑轻视来,她坐在夫墨旁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点着桌几:“我这城中清苦,又少欢娱,就怕招呼不好你这贵客,我亲自训了支舞队,今晚吃饭时看看权当消遣如何?”
夫墨微微皱眉:“我就不太懂你,你一个天咎宫宫主,怎么就喜欢做这些事?”
梵迦眉就皱起来,轻轻一哼,倒像撒娇:“你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这是本宫主费了多少心思才排出来的?”
夫墨又摇摇头苦笑:“所以我说我不懂你。”
他红衣黑袍,面如冠玉,细长的眼眸微微笑起时,就有股风流意态,不羁神形,偏偏又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叫人爱了又恨,恨了还想笑……
落华坐在一边,她心里也存着一般心思,看尊崇如此的梵迦也如此吃鳖,心里就暗笑起来。
梵迦道:“我这清苦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不找点趣事闷也得闷死我。”她叹着气,眼睛瞄着夫墨,看他反应。
夫墨道:“你不是说你想收个衣钵的弟子么?”
梵迦一笑:“说笑而已,我才多大?就是有这个心,城中的长老们如何肯应?硬是要我老到四五十岁,一生韶华去尽,方可点头。”
夫墨点头:“是,你这做宫主的比我还不得自由。”
“所以你要常来看我啊。”梵迦呵呵地笑,“看着你,我或还可做一回梵迦。”
“我时间不多,这个……”夫墨犹豫着,微微皱眉,为对不住朋友而淡淡有些愧疚。
“哼……”梵迦利落站起,一挥衣袖,“得了,摆宴吧。”
长条宽桌古朴厚实,铺了淡青色桌布,上面一应摆着色泽鲜美的菜肴,落华细细看了看,又用鼻子仔细嗅过,确定全是素菜,才放下心来。她一身玄功,就是不能沾腥茹肉。
夫墨和梵迦坐在一处,边吃就边讲了几句什么,引得梵迦不住地笑;落华落在一边,有些不甘,不过瞧见那宫主的气度样貌,心里又暗暗折服,慢慢竟心生一点自卑出来。
渐渐桌边不远处的宽阔空地就站了一圈人,俱是白衣飘飘,红带束腰的美貌少女,各捧一把七尺长锋,各站一处,随着悠扬的笛声翩翩起舞;旁边就有人合力念起大风诀,舞者便如身在风中,衣舞发飞,神情秉然。待各人慢慢散开,把那圈子拉大,就见里面还有一人,红衣黑袍,发如泻墨,正横吹一支长笛,一头坠着黑红双色的丝涤,吊着一块青玉。若只看那神态,倒真像是夫墨。
笛声渐行渐高,到了极高的一处,黑袍人挥手抛开长笛,从腰间出剑,人掠过之处,都是剑光银影,那人身姿柔软,剑法不显凌厉,只显美态。
梵迦面带得色,看一眼场中,又看一眼夫墨,唇带微笑。
夫墨看那人剑法,无一不是自己习得的,看了一会,也微笑起来,道:“怎么找个和我一样的人?”他起身站起,翩翩然几步越过外圈整齐划一挥剑起舞的少女,跃到那黑袍人面前,看了他一眼,跟着踏上节奏,随他的身姿翩然而舞。
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一个稍矮半头,气势稍弱,便似一男一女,对舞成双影,场外有人击鼓敲梆为节。
慢慢地,夫墨舞得性起,节奏陡然快起来,带得那黑袍人不得以勉力跟上,场外人见了自然是节奏跟紧,外圈的少女们跟着急促的鼓声,个个都出了一身汗,只觉自己手上的剑更快更显凌厉杀气出来。
一场剑舞便真是满场刀光剑影,夫墨神走身随,自己自然能跟上,可苦了一旁跟着的少女们,他身边的黑袍人只是个习舞的,舞一开始就身不由己,如今随着夫墨的脚步跟随,身上的衣衫已划破好几处地方,现出白皙的肌肤来。
再来,渐渐场外敲节的人也跟不上了,外圈少女们个个控制不住剑势,有自己伤了自己的,有的倒在地上起不来的,有的还勉强跟着起舞,脚下已是踉跄……俱不敢呻吟喊叫,全力保持着剑舞的继续……
夫墨哪里知道?正舞得兴起,眼里已看不到别的,只觉得身心舒坦,只当是打了一场散拳,活骨舒筋罢了。
那节奏敲在耳边,真是舒畅,不由速度更快,想让那调子更激昂热切……哪里知道下面敲鼓的少女早已唇角带血,全是凭乐者的本能在敲,几是搏命。
梵迦看着场上倒下的一圈,一笑,抿了口香茶,对落华道:“落华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