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府最佳事务员的养成-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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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晏瞧着的确是大好了,盘坐在后殿朝院落一侧的胡床上,没戴冠,家常锈红纱袍松松的,外头搭了件花青竹纹大氅,膝上反扣了本闲书,一派悠闲模样。
惹眼的却在他的衣襟,兴许是换药方毕的缘故,本就松且薄的纱袍在胸口松敞出一块,中衣领口则干脆更加散漫,像是根本没系衣带,两边衣领间露了锁骨和其下的一小片胸膛。
猗苏却也没多想,不过一怔忡后,便神情自若地在胡床另一侧坐下,斜斜睨着伏晏道:“多大的人了衣服都穿不好,染了风寒就有趣了是不是?”
伏晏漫不经心地回道:“这里太闷。”
顿了顿,他似笑非笑地补了一句:“不然你来替我穿?”
这厮显然是玩上瘾了。猗苏瞪了他一眼:“你再浑,信不信我现在就走?”
“不信,”伏晏说着朝猗苏的方向一歪,靠在了她身上,半真半假地轻声和她调笑,“你舍不得我。”
猗苏到底没能推开他,只恨恨将对方往她腰间探的手拍开了:“你该不会准备在这里看一日……”她看了看那本随伏晏动作滑落在地的闲书,颇有些无语凝噎:“菜谱?”
“医官说我这几日最好不要伤神,自作主张地把这里的书清了,余下的除了食谱便是笑话。”伏晏倒并不怎么生气,显然也乐得轻松。
猗苏觉得方才那医官的形象顿时伟岸起来,噗嗤就笑了:“那你为什么不看笑话啊?”
“太无聊。”伏晏对此嗤之以鼻。
“这几日还是黑无常在主事?”猗苏想到昨日提出的猜想,不由对伏晏的态度有些疑惑。
伏晏却轻轻一笑:“他已卸下这担子。但这几日并无我需要经手的要事。”
到底是谁说得好像冥府架构摇摇欲坠、必须立即动刀的啊?猗苏不满他优哉游哉打哑谜的态度,耸耸他靠着的右肩:“许寻真,改制,哪一件不是费神的麻烦事?你就别卖关子了。”
伏晏便露出堪称迷人、却也恼人的微笑:“你猜猜,昨日你离开后谁来了?”
猗苏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敷衍道:“黑无常?”
“答对了。”伏晏说着坐直了,先轻轻托了猗苏的下巴,在她唇角一啄,噙笑低声说:“这是奖励。”
猗苏还没来得及抗议,他便倏地换回谈公事的从容腔调,微微收敛笑意:“他不仅说出了许寻真下落,还吐露不少有意思的事。”
伏晏像是在回忆一般沉默片刻,缓缓叙述起昨日状况。
谢猗苏离开后,伏晏原本已准备就寝,忽地又有通传,来人竟是黑无常。
进了殿,黑衣青年一撩袍子便跪下了。
伏晏讶异地挑挑眉:“怎么?”
“属下死罪。”黑无常一稽首,姿态谦卑,语气却很平淡,从中无从寻找任何的惊惶。他坚定而清晰地道:“属下……同许寻真本是旧识。”
说着,他抬起头来,看了伏晏一眼。
伏晏眼神闪了闪:“哦?”
“许寻真于属下初到冥府之时,曾于危难之际出手援助,是属下的恩人。”他顿了顿,却不像是因羞愧而难以启齿,倒像是为了让伏晏听清自己每句话的意思。
伏晏坐直了,脸上玩味的神情渐渐收敛进去,审视黑无常片刻,语含讥诮地断言:“但你不准备告诉我,那究竟是何等的恩情。”
黑无常一垂首,没有否认,只是以尘埃落定的口吻叙述惊天的事实:“属下答应为许寻真做三件事。其一,是在他召唤亡灵攻击白无常后为他遮掩。其二,是在他此番动手之后,向他透露君上的行踪。自酌馆意外,本是冲着君上而来。”
伏晏一挑眉:“其三?”
黑无常在面具后笑了笑:“君上似乎并不意外。看来属下早就露出了端倪。”
“只是揣测罢了,”伏晏一手撑着太阳穴侧,露出一抹略显阴冷的微笑,“你做得很好,几乎抓不出把柄。”他止声,片刻后才意味深长地道:“即便是此番,你突然就有了许寻真使用的黑色烟尘的线索,也是你故意抖出的罢?”
“君上明鉴,”黑无常轻声答道,“许寻真所言的第三件事,是令属下三日后携如意姑娘去见他。”
伏晏面色不改,从从容容地道:“要用什么交换他的行踪,你不妨直接开价。”
黑无常因讶异微微一震,伏晏的声音里便带了一丝嘲弄:“你既然愿意坦白,难道为的不是交换?”
“是,”黑无常没有再作谦卑状,抬了头看向伏晏,缓声道,“我只求君上能保护好燕丹姑娘。”
伏晏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只是这个?”
黑无常视线毫不躲闪,目光宁定:“属下本是死罪,妄自开出筹码,自不敢贪心太过。”
“夜游会处理好这件事。”伏晏闲闲地答应下来,琥珀色的眼往一旁定了定,清明的眸色很冷。他不急不缓地续道:“许寻真之事便交给你办。能活捉固然好,但情况不妙,你自然懂得如何行事。”
黑无常再次以额贴地,应道:“喏。”
伏晏看着对方,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一摆手,黑衣青年便无声地退了出去,影子在廊下拉得很长。
听完伏晏的叙述,猗苏片刻没言语,忽地叹了口气,怅怅地道:“到底还是牵连了阿丹,偏生她又不愿领黑无常的情。”
伏晏显然并不如何同情那两人:“他要怎么捉住许寻真,我不会管;开出的条件我也只管履行。只要看到结果便好。”
猗苏不由剐他一眼,对方却不躲不闪地看回来,凉凉道:“还有,他去捉许寻真你可不许跟去。”
这念头不过在猗苏心头浅浅掠过,就已经被扼杀在幼芽阶段,她便有些不服气,主动贴过去,半是撒娇地争辩:“我就远远看着行不行?许寻真知道太多重要的事了,他本人也是迷雾重重……”
话未尽,伏晏就已经放低了音调打断:“这些事,你跟去看看便可以弄明白?嗯?”
猗苏自知理亏,撇撇嘴,妥协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伏晏却显然不准备让她这般模棱两可地蒙混过关,向她凑近了些许,眼神灼灼地盯着她低低问:“知道什么?”
“我……我不会跟着黑无常搀和三日后的事……好了吧?”猗苏对他这招最是没辙,有些忙乱地寻找新话茬:“许寻真要见如意,你准备怎么办?”
“我已传信往颢丘,如意不日将至。”伏晏神情自若。
猗苏却别扭起来:“那么简单呀?”
“母亲会认为这是我有求于她的示好,她还不想再刺激到我,自然不会拒绝。”伏晏淡声道,眼底忽地便现出一分笑意来,揶揄道:“怎么?这就吃味了?”
猗苏送了他一个大白眼,哼道:“你想多了。”
伏晏笑笑,无言地凝视她。他秋池般的眼里闪着一星半点的笑意,愈发显得灼热,仅仅是对看着就能将最坚的冰化水;更遑论她那些本就缱绻柔软的心绪,在这温度里愈发不可自已。
殿中气氛就悄然添了一抹若有似无的旖旎,有什么潜藏的东西趁着这静默,缓缓从深处浮上心湖,现出枝叶面貌,牢牢将人缠住,带得心跳呼吸都急促起来。
猗苏在这对视中气息渐渐有些不稳,无措地垂眼,眼睫急扇了数下;她余光瞥见,伏晏的锈红纱袍猛然动了起来,花青大氅滑落在原本的方位。
转瞬即逝的晕眩。
伏晏俯身将她压住了。
☆、裁为合欢被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这首BGM,写甜甜的戏的时候一直循环这首,平静又温馨↑
嘘,看完了静悄悄地冒个泡告诉我这章味道好不好可以吗QvQ
这姿态实在略引人遐思,猗苏懵了一会儿,回过神的时候,伏晏的脸已经近在咫尺,唇齿和她将触未触的,隐约含笑的表情极是要人命。
有个祸乱冥府的神秘人物在逃,还有个忠诚存疑的属下行动未明,猗苏觉得现在这时刻,伏晏还有这闲情……不愧是伏晏。
可伏晏方才也说了,医官令他不得伤神,这一腔要溢出来的闲情也说得过去。
也就在猗苏默默纠结的时分,伏晏已然吻下来,还轻轻以咬表达了对她走神的不满。辗转数回合,猗苏气息略喘,伸手将对方往上推了推,想吸口气定定神,伏晏却再次俯就,根本不容片刻的消停。
敌我地势优劣悬殊,猗苏即便有反攻的念头,也顷刻在伏晏攻城略地的动作下溃散得片甲不留。
她原本推着伏晏胸膛的手,先是改抓他肩头的衣袍,最后溜到了他的颈后。
伏晏的嘴唇也悄然下移,触到了她的脖颈,激起一阵陌生的悸动。
猗苏张张口,原本想深吸显得稀薄的空气,却不意间漏出了细弱的娇声。
她先是僵了僵,而后才发觉伏晏的动作也停住了。他近乎是突兀地起身,背过身去轻咳一声,有些急促地整理衣袍。
两个人都极为尴尬,沉默地各自和衣襟交流了一会儿,还是猗苏先嚅嗫出声:“这……”
“下不了手。”伏晏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在回答她未出口的疑问,仍旧没回身,还可疑地抬袖,状似在理发髻,广袖却将他的侧脸也遮得严严实实。
这四字实在是天外飞来一笔,猗苏被噎了半晌,感觉方才那恼人的热度都被浇冷了大半:这、这是什么意思?!
但她实在没再问下去的勇气,索性起身开溜:“你继续看菜谱吧……我就不打扰了……”
出了后殿,迎面一阵穿堂的夏风,猗苏稍稍冷静,觉得双颊发烫,不由又是一阵心虚;四顾无人,她以压裙的杂佩贴在面上,玉石冰凉凉的,却无法平复沸腾的心绪。
果然还是很在意伏晏到底是什么意思……
猗苏一跺脚,快步自正殿逃离,一路低着头回到西厢,洗了好几把脸。
等她平静下来,出上里到了三千桥,却没寻着阿丹的踪迹。她估摸着是夜游已经将事情办妥,见天色不早,便转而回到梁父宫。末了,她却到底没拉能下脸再去见伏晏。
真有心消磨时间,转眼便入夜了。
夏虫轻声鸣唱,一派闲逸中勾起些微的躁动,很快沉在夏夜的星河里消失不见。
※
伏晏次日仍旧被叮嘱不得伤神,却无再看菜谱的兴致,一时坐在榻上颇有穷极无聊的意味。日头渐上,梁父宫安静得能听见博山炉中银炭闷烧的细响。
一本急送来的公文反扣在小几上。这是即便真在病中也不得不看的书函。
伏晏盯着它描金的侧脊看了一会儿,神情有些冷:是九重天传来的消息,封印在疏属山多年的凶神贰负最近不太。安生,帝台紧张得很,只怕近期都顾不上冥府了。
帝台与冥府的关系向来暧昧,既是姻亲,却又忌惮着伏氏的力量。即便有心,贰负一事,伏晏这里暂时还不好表露出打算出手的态度。真是麻烦又可笑。
再多思虑也无用,伏晏便将念头转开了。
谢猗苏还是没有来。
伏晏因为这个念头怔了怔,唇边却不由现出一分无奈的笑意来。他揉了揉眉心,感觉有些头疼:她该不会是因为昨日的事着恼了吧?
于哄人这博大精深的学问,伏晏自认全无造诣。以他如今的状况能想到的法子……也就是找样东西送了赔罪。可送什么好,又是个难解的问题。
谢猗苏到底喜欢什么,伏晏因为过去记忆的关系隐约知道,但要他就这么用白无常的记忆,他还是意难平。
美食,否决:如今他不能出梁父,又不能让人代。办,送了也毫无意义。
首饰,否决:送过了。
衣装,否决:不了解,更何况时间太紧。
伏晏便难得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说实话,世间罕有梁父宫没有的物件,可要从中选出一样,竟是全无头绪。
伏晏干脆披上薄披风,掀了帘子预备在园子里走一走,却正见着殿门口一个熟悉不过的人影,正犹犹豫豫地露了半边身形。
“阿谢。”
猗苏闻声,不情不愿地从殿门后转出来,缓步走进殿中的阴影里,稍稍低了头,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能出门了?”
伏晏朝她靠近一步,轻轻应道:“不见风便无妨。”
猗苏便朝身后望了望,话语到底露出一分关切:“瞧着像要下雨,有风,你还是别出门了。”顿了顿,她宛如要弥补方才没遮掩好的情绪般淡淡道:“我就来看看你,我还有……”
一个“事”字还没出口,伏晏便快步档在她身前。
他遮住了本就因层云而黯淡的天光,默了片刻才试探性地问:“你在生气?”
猗苏别过头:“没有。”
伏晏将这两个字理解为:“我就是在生气。”便轻轻咳了声,还没开口,猗苏却已经扯了他披风一角往后殿拉,一边没好气地道:
“伤还没好透,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