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旧事-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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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替我沾了泪水:“瞧瞧我家问雪这就出嫁了,大喜的日子应该高兴才对。”自己却咬了嘴唇哭着说道,“问雪,这是娘的铜胎掐丝珐琅鎏金首饰盒,娘把它当做嫁妆送给你了。”
我接过娘手中的首饰盒,握了娘的手安慰着:“娘,我会常来看你的。”
来接亲的人说吉时已到,便有婆子上来盖了盖头拉了我的手出门。我站在院子里,透过红色盖头看见二姨娘和问竹远远看着我,按照规矩女儿家出嫁之前再不能见别的男子的,所以爹便在正房呆着。
我喊了句:“爹,问雪走了。”
爹沉吟了会,沙哑着嗓子说:“去吧,孩子。”
刹那间,我的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从脸颊上滚落下来。隔着盖头,我闭了眼任凭泪水滚落。
上了花轿,撩开盖头的一角擦拭了泪水,我心里暗想:这就别了我的爹娘,别了我的家,要去别人的家里过日子了。心里有些许期待,因为那里有郭若柏,又有些许担心,豪门世家,我如何才能做的众人满意。这样想着,轿子忽然颠簸不堪,紧接着又停了下来。花轿的帘子被掀起了,隔着盖头我看到马彪出现在眼前。
“马彪,你来干什么?”对于马彪的出现,我始料未及。
“问雪,我是苏裴,我是当年陪你一起长大的苏裴!你还记得我吗?”马彪的两行清泪挂于脸颊。
我僵住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的……苏裴哥哥,你还好吗?”
“问雪,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带你走,带你远走高飞,离开盘龙镇,离开蛤/蟆镇,我不再做土匪的营生,只要你愿意。”马彪扯住我的手腕,想拉我出花轿。
“我不愿意。”我挣脱马彪的手,冷冷说道。
“问雪,不要骗自己。那个玉佩,你不是一直都贴身佩戴吗?”马彪冷笑着说道。
“我只当这是久别的故友存在我这里的,等你回来了,自是要还给你的。”说着我从衣袖里取出玉佩,递给马彪。
马彪愣在那里,不肯接过玉佩。
我将玉佩丢在花轿前的黄土上,冷冷说道:“我从来只当你是马彪。马彪,快叫你的人收起枪/支,放我们走吧。”
马彪拄着花轿叹道:“你岂能知道这么多年我是如何活下来的,又是如何思念你的。罢了,鱼离开了水自是会死的,但是水没有了鱼只会更清澈。”然后,深吸一口气,挥了下手,那些端着枪支的人便放了一众轿夫和婆子们,花轿又洋洋洒洒一路行了去。我揭开花轿侧帘,看见马彪跪倒在玉佩旁边,伸着双手好似在问上苍为什么如此待他。我的心不知为何开始往下沉,嗓子眼儿咸咸的,全身轻飘飘的仿佛抽空了一般没有力气,便靠了花轿闭眼假寐。
约莫两刻钟之后,花轿便停了,我知道这是到了郭府了。
花轿外面的人齐声喝道:“公子好厉害,三箭定乾坤,箭无虚发!”然后便有两个模样周正的太太揭起帘子搀我下轿,跨了马鞍,一路携着我进了大门,直到垂花门口,跨了火盆,才有人往我手里塞了锦缎的一角,我携了一头,郭若柏携了另一头。那锦缎中间是一个篮子大小的丝帛花朵。郭若柏在前面走着,隔了锦缎,我在后面紧紧跟着。他回首低头偷偷看我,眉眼里全是温柔,跟随的婆子小子们推搡着他道:“爷还怕没有时间看呢,以后有的是时间,一辈子可长着呢。”
“一路劳顿,我怕累着她。”郭若柏红了脸,放慢脚步,等我跟上来,便压低声音问道:“雪儿,你没事吧,我看你好像哭过,神色不大对。”
我还不及说话,旁边上了年纪体面一些的妈妈说道:“公子不知,姑娘小姐出阁都得哭的。”说话间,便有人推了我进得正堂。
透过盖头,我看见郭元帅和郭夫人高高的坐了,衣着华丽,笑容满面。边上一个老爷子高声喊道:“一拜天地。”我随着郭若柏转身对着堂外的青天拜了三拜。然后老爷子又喊道:“二拜高堂。”郭若柏又携了我转身拜郭家夫妇。待夫妻对拜礼成之后,那些世家公子们便拽了郭若柏喝酒,丫头婆子们扶我进了洞房。
我坐在床边,透过盖头暗自打量,整个房间是铺天盖地的大红色。红烛,红被,红帷帐,床边立了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丫头。
“少奶奶,我叫絮儿,是夫人指派过来侍候您的。您要不要吃点东西。”说着,那叫做絮儿的丫头便端了盘点心过来。
“我不饿。”我挥手示意道。折腾了一天,身体虽然累了,心里还是开心的。苏裴虽然沦落为土匪,可是至少他还活着,我也嫁得如意郎君,这就是圆满完美的了。想到这里,也安心了,便靠着床头睡着了。
☆、洞房花烛夜盟誓 豪门府邸内听训
“少奶奶,少爷来了。”絮儿扯扯我的衣袖说道。
我从朦胧的睡梦中挣开眼睛,隔着盖头,只能看见郭若柏着了深褐色的袍子,胸口戴着一个用锦缎扎的大红花,立在床边。
“少爷和少奶奶早点歇息吧,絮儿下去了。”絮儿说着退下去了。
又有婆子端着盘子上来了,盘子里是两只红丝线绑在一起的杯子,满满盛了酒。婆子将托盘放在房间中央的圆桌上,笑着道:“少爷,这是合卺酒。”说完关上门下去了。
郭若柏拿起桌上的喜棒,轻轻挑起盖头的一角,道:“问雪,可算是把你娶过来了。”然后用手取下盖头,拉着我到桌边坐下,两手各端一只杯子,将其中一个递给我:“这是合卺酒,喝了它才能和和睦睦天长地久。”
我绯红着脸接了杯子,跟他交臂喝下。
“问雪,自此之后,你就是我郭若柏的女人了。此生定然不负卿。”郭若柏目不转睛的看着我道。
我不敢迎接他直白的目光,只能低了头道:“少哄我了,我马上十七岁了,也是个大人了,就连那七八岁的孩子都知道,男人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已是常事,你又如何能不负我呢?”话虽是这样说,但我心里知道,郭若柏必是不会负我的,只拿这话激他一下。
郭若柏听了我的话也是急了,撩起袍子半跪在地上,竖起右手发誓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郭若柏生生世世定然不负白问雪,若有负于她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听他这话,我心里是既喜又急,喜的是他果然对我真心实意;急的是这好端端的洞房花烛夜,他发这么毒的誓言做什么。想到这里,便慌忙用手去堵他的嘴,嘴里嚷着:“瞧瞧你,今天可是咱
们两的大喜日子,你就这么诅咒自己,快别说了,我信你便是。”
郭若柏擒了我的手笑道:“这才刚进门就这么关心夫婿了,看来我是掉进这个富贵温柔乡不能自拔了。”说着抱了我在怀里,鼻息渐近。一时之间,屋内柔情旖旎,且不细表。
第二日,天微亮,郭若柏酣然大睡,我仔细端详着此生所托之人:白净的面皮,俊朗的轮廓,剑眉英气逼人,葡萄般剔透的眼睛此时却是紧闭着。想着今天还要去给公公婆婆奉茶,便拿了自己的发梢在他鼻子上挠痒痒。
他醒了,拉着我道:“问雪,再睡会儿吧,还早,我平日里都是日山三竿才起床呢。”
“今天要早早的去给郭元帅和夫人奉茶的。”我自觉失口,便又继续说道,“要给爹娘奉茶的。”
“哦,对对对,那我们现在起床去吧,只是你断不可再称呼爹娘为郭元帅和夫人了,你已经是郭家的少奶奶了,别让府里的丫头婆子们听去了取笑你。”郭若柏捏着我的鼻子笑道。我笑着吐了舌头装无辜扮可爱。
一会儿,絮儿便端了铜盆进来侍候。我匆匆整理了一下,便要出门。絮儿拉了我的手道:“少奶奶,您今天要去见元帅和夫人,还有阖府的姨太太丫头婆子们。必是要精心打扮了才能去的。”说着便摁我坐在梳妆台前,动手替我打扮起来。
絮儿年纪跟我相仿,懂得却比我多。我任凭她替我涂脂抹粉,郭若柏在旁边添乱,一会拿起这个簪子说好看,一会又捧起那对耳坠说跟我配。
不一会儿,絮儿打扮停当。我抬首看镜子里的自己容貌越发精致了:头发盘了起来,两耳下各垂一股小辫,额前梳了斜刘海,鬓角高高挽起的黑发上斜斜插了两支素净的簪子。我啧啧夸赞絮儿的手艺,絮儿笑道:“少奶奶,还没完呢,还得挑一件您喜欢的衣服换上。”
我随手拿了粉蓝色的衣衫换了,便随郭若柏去了正堂,絮儿在后面跟着。回廊上遇见的丫头婆子们都是低了头问好。
虽说天微亮,但是正堂已经坐满了人,我担心自己是不是来的迟了,双手绞着帕子。夫人开口说话了:“若柏,你今儿个倒是起得早,看来娘的决定是对的,给你娶个贤内助才能改掉你那些毛病。”
若柏接了话道:“是是是,谢谢娘,谢谢娘。”
说话间有丫头端着茶杯上来,我端起茶杯高高举了给郭夫人:“娘,问雪年幼无知,往后还请娘多担待。”
郭夫人接了茶,笑道:“这个是自然,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又是他心尖子上的人,我自然会待你如自己的闺女一般。”
我又奉了茶给郭元帅,不敢多说话,低声道:“爹,请喝茶。”郭元帅捧了茶,浅浅抿了一口,对边上坐的郭夫人道:“夫人,今日还有要是,我先忙去了。”郭夫人和下手里坐的妻妾们站起来笑着送走郭元帅。
“问雪,这几位都是你的姨娘。”郭夫人拉了我的手一一介绍给我认识。我忙施礼,四位女子体态窈窕,面容姣好,她们也立了施礼。
其中一个女子,拉了我的裙裾,上下打量道:“娴静端庄,大方典雅。五六年不见,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碧蝶,莫非你五六年前见过问雪?”郭夫人挑了眉毛好奇地问道。
“夫人不知,五六年前我在白家豆腐坊见过少奶奶的。不过也只是一面之缘。”那女子应答的滴水不漏。
我惊了,遥想当年,苏裴说她的娘亲也叫做碧蝶,可不知是不是这一位了,不过想来这世间同名之人也是很多的,指不定就是同名罢了。她说的一面之缘我也毫无影响,便细细打量起来:这女子柳眉狭长,凤眼流转,朱唇虽薄却是能说会道。淡紫色的衣衫显得她的身形越发消瘦。
“既是有一面之交,那也是缘分了。问雪,以后可得跟你诸位姨娘多学着点相夫之术,把若柏的心也收一收。”郭夫人不怒自威,几位姨娘听了脸上有点挂不住,都一一施礼下去了。
若柏凑上去道:“娘,你也不要动不动就拿儿子做比方。你要收住我爹的心也不用拿了话语来打压各位姨娘啊。”
郭夫人抚着若柏的肩膀道:“娘此生再无所求,只愿你和若莲能够安稳幸福。”说着便招手让我过来。
我上前去,郭夫人携了我的手放在若柏手中,道:“问雪,以后我把自己最宝贝的儿子和这个家就交与你了,你可得替我照看好了。”
“娘,问雪尚小,如何能担得起这个家。”我知道郭府上下丫头婆子众多,平日里琐碎事宜不少,如何能担得起这担子,便推辞着。
“也不是叫你立马就接了,平日里也学着点,这家迟早还不是你的。若柏,你们下去吧,娘有话跟问雪说。”郭夫人半躺在椅子里,闭了眼睛挥手示意,若柏和絮儿都下去了。
“白问雪,你可知罪?”闭着眼的郭夫人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变了一个人似的狠狠向我问话。我自知自己行的端走的正,却是不知错在哪里,只能低首答道:“娘,问雪不知何罪。”
“昨天成亲,你的花轿为何迟迟不来,那个半路杀出的男子是谁?”郭夫人盯着我的眼睛步步紧逼。
我不想郭夫人耳目众多,居然也知晓此事,虽说并无愧疚于心之事,却也不得不跪倒在郭夫人脚下:“娘,那男子是盘龙山的马彪,问雪也不知他所为何事劫停花轿,问雪无愧于若柏,还请娘明察!”
郭夫人又变了脸,笑呵呵的扶我起来:“娘知道,问雪出身书本网,行为循规蹈矩,那些婆子丫头们的琐碎之言娘自是不会听的。只是,你知道的,若柏对你用情至深,为了娶你他跟老爷分庭抗礼,甚至不惜以净身出户郭家来要挟。一个男子最怕的就是用情太深,情是牵绊一生的锁链。我了解自己的儿子,为了你,我百般周旋,迫使老爷放弃了与董家联姻的想法。若是这样,你还不能全心全意待若柏,那必是说不过去的。”
旁边的春草扶郭夫人坐下,端了一碗茶给郭夫人道:“夫人,喝点茶水。”郭夫人接了茶碗,抿了几口,又定定看着我。
想我家虽没有郭府家大世大,却也没有受过如此委屈。我立在桌边,只能含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