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记-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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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笆围成的院子里，抱着婴儿坐在井边的妇女，唇角带着笑容，低声地哼着歌，哄着孩子睡觉的模样，着实让人感到温馨。
只可惜的是，雪歌给这个女人带来的，不仅仅是那三十两银子，还有她夫君身亡的消息。
看着依靠着围栏才没有软倒在地的女人，单成和的眼中闪过怜悯的神色，但却反常地没有多说话——甚至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他也说不上究竟是什么感觉，只是想起之前张浩所说的言语，觉得眼前的女人，竟有那么些面目可憎。
而后，那个女人怎么找人上山搜寻她丈夫的尸首，如何办理后事，又如何使用那三十两银子，他们就都不知道了。
在将手中的银子交到范良的妻子手中之后，三人没有多做停留，就离开了。
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的道路，明明没有走过几次，单成和却莫名地觉得熟悉起来了。
就仿佛，在很久之前，他也曾经和什么人一起，朝着这个方向走去过。
痛苦，解脱，愧疚——这些本不该出现的情绪，一遍遍地在他的胸口翻涌着，让他的心绪无比繁乱。就连走在他身边的雪歌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都没有及时地伸手扶住她。
“怎么了？没事吧？”被雪歌的样子吓了一跳，瞳瞳的脸上露出了担心的表情，不明白她的脸色突然就变得苍白了起来。
雪歌沉默了一下，才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事。”说着，她站直了身体，转过头朝扶住她的人看过去。
那人一身和她相似的红衣，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唇边带着一抹浅淡的笑容。仅仅是站在那儿，便让人移不开目光。
看着那人的容貌，雪歌的双眼不由地一点点睁大，脸上也浮现出震惊的神色来。
她的双唇颤抖着，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就好像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般。
注意到雪歌的样子，瞳瞳也忍不住转过头看过去。
顿时，她的脸上也露出了和雪歌相似的表情。
“司……魅……”瞳瞳颤抖着双唇，艰难地从唇间吐出这两个字，她大睁着双眼，甚至都不敢眨一下。就仿佛，只要她这么做了，眼前的一切，就会如幻觉一般，顷刻间便消失无踪。
盯着雪歌好忐忑看了一会儿，司魅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唇边的弧度却是不由自主地扩大了。
他说：“我回来了。”
不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瞳瞳眼眶里的泪水，刷的就落了下来。
而单成和，却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脑中一阵刺痛，庞大而陌生的记忆疯狂地涌入脑海，让他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来。
“他怎么了？”饶是因为见到司魅，而满心都是惊喜的瞳瞳，也被单成和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忍不住开口问道。
司魅没有开口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单成和抬起头来，布满了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司魅，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司魅……！”
那模样，竟是恨不得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就是因为司魅，他才会失去所有的一切，最后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到了后来，他活着的意义，就只剩下杀死司魅了。
而在最后的最后，他也确实做到了。
司魅死了，而他，也一起消失于世间。
——但是，为什么，现在他们又会都站在这里呢？
“他的魂魄……”看着单成和的样子，瞳瞳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复原了？”
将脸色苍白的雪歌轻轻地抱了起来，司魅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解释原因：“他是凌殇。”
但是这句话，就已经足够解释所有的事情。
那个因为诅咒，而将生死与司魅捆在一起的凌殇——在司魅消失后，也本该和他一起消失在这个世上。
瞳瞳不知道司魅究竟做了什么，才能够让凌殇那样残缺不全的魂魄，转世轮回。
——但，果然，这个世上，只有司魅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
看着司魅带着笑容的模样，瞳瞳突然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样，就很好。
☆、结局
“你不该继续经营这家店的。”将雪歌轻轻地放到了椅子上，司魅低下头看着她，眼中带着些许无奈。
“什么意思？”听到司魅的问题，瞳瞳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觉得，也许司魅这句话，就是雪歌现在会变成这个模样的原因。
“她并不知道收取代价的原则。”司魅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获得与付出不相等，收取代价的人，会受伤。”
瞳瞳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其中的意思了。
在很久以前，司魅也曾经告诉过他这件事。只不过，她不会去做这种事情，所以从来都用不上罢了。
她看着雪歌虚弱的模样，眼中不由地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她没事吧？”
“好在她还有些自知之明，几乎都只是帮人实现愿望。”说着，司魅忍不住笑了一下，“否则的话，可就不是这么点小伤了。”
说完之后，司魅却发现瞳瞳有些发愣地看着他，不由地勾起唇角，开口问道：“怎么了？”
“司魅你……”瞳瞳有些愣愣地开口，“你笑了……”
“嗯？”司魅微微眯起双眼，偏着头看着瞳瞳，似乎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虽然你以前也一直会笑，但是……怎么说呢，感觉那不是笑……也不对，”瞳瞳皱着眉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最后干脆就不去想了，“总之就是不一样！”
听到瞳瞳的话，司魅唇边的弧度不由地扩大了几分，看得瞳瞳有些发愣：“你没有发现，这次我回来，有什么变化吗？”
“什么变化？是变得会笑了吗？”瞳瞳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问了一句，换来了司魅的一声轻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好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睁大了双眼：“你身上的执念……”
司魅是被人类用生命堆积而成的，痛苦，怨恨，不甘——这种种的情绪，形成一股股执念，一直缠绕在司魅的身上。哪怕那个时候瞳瞳对这些东西并不是那么明白，但也有那么些感觉。
但现在，再次面对司魅，瞳瞳却丝毫找不到那种感觉。
一直缠绕在司魅身上的执念，消失了。
“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何。”伸手轻轻地抵了抵额头，司魅笑着说道，“只是觉得，轻松了许多。”
听到司魅的话，瞳瞳的唇角忍不住又扬了起来。她盯着司魅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司魅，你怎么突然……”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但话里的意思，却已经无比明白。
司魅笑了笑，转过头看向雪歌：“你也知道，通过实现愿望而得到的代价，可以拿来作为支付某些事情的代价。”
正如当初司魅经营着这家店的时候，用那些代价，来换取他死亡的一个结局一样。
而雪歌，所换取的，则是他的回归。
伸手摸了摸雪歌的发顶，司魅轻笑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向坐在那儿的单成和——或者说，凌殇。
他正靠在椅背上，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恢复属于凌殇的记忆，跟着司魅来到这里之后，他就一直是那副模样。
好半晌，他才开口说话，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要送我入轮回？”
本来以他的情况，是应该和司魅一起消散在这个世上的——哪怕司魅因为雪歌所支付的代价，而回到了这个世界，他也不应该再次出现。
所以，他知道，让他能够再入轮回，一定是司魅一早就定好的事情。
听到凌殇的问题，司魅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是我逼着你，杀了我。”
当初的凌殇，就是在他的计划之下，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个结局。
他是司魅一早就安排好的，用来终结自己性命的那把刀。
司魅的回答让凌殇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悲凉：“我们居然都以为，你是没有感情的……哈哈哈……没有感情……哈哈！”
瞳瞳和司魅就站在一旁，看着凌殇不停地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你准备怎么办？”看到凌殇停止了笑声，瞳瞳忍不住开口问道。
虽然她当初因为凌殇针对司魅的行为，而和他有过许多矛盾，但两人的相处，却也并不是那么不和谐。
瞳瞳的问题让凌殇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低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就在瞳瞳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司魅：“消除我的记忆，让我再入轮回吧。”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你做得到的，不是吗？”
和凌殇对视了一会儿，司魅微微垂下眼帘，脸上露出了一个他熟悉无比的笑容：“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样完结了，真的很对不起【深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