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嫁病公子-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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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着她蒙着面的脸颊,想寻找些他熟悉的东西,那白纱蒙着的大半张脸上,他只瞧见她黛眉修长,显然有眉笔勾勒的痕迹,那水眸他看不清,也许是长期敷药,并无神采……他凤眸中闪过失望,薄唇轻颤间,对自己更生几许恼怒。
阴寡月,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这般为一个陌生女子失神究竟是为什么?她不是顾九,不可能是……
他的九儿从不画眉,他的九儿的眼神清明,而她眼盲,他的九儿没有内力……还有他的九儿若是见了他,岂会不认得他……
心中抽痛如扩大的蛛网一般蔓延开去,他漠然转身,修长苍白的手指抚上心口,右手中那道狰狞的疤痕还在,却抵不上他心痛难以愈合的伤口。没有九儿的数月里,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撑过来的,除去进宫授课或者陪於思贤去翰林编书的时候,回到家里,他仿若是一个没有了灵识的死物一般……
只是顾九,那么聪慧的一个女子,若是还平安在世,若是还在长安,他怎地可能没有一丝线索,王舫在北地那么大的势力也不可能查不到的。
九儿,若不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心中的抽痛,牵动了心肺部的不适,猛咳起来。
“咳咳咳……”
身后的白衣女子身子猛地一震,似乎是身子反射性的向前走去,她手中的竹竿已是滑落在地。
她冲了上去,只觉得这咳嗽声熟悉入骨,她一听便会害怕,一听便会心惊胆战,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何会这么快的上前。
她的手攀上他的手臂,右手紧紧的握着他的右臂,左手在他的背部拍了起来,动作何其亲昵。
接着她问出了一句让她自己都震惊的话来——
“你的药呢?”
顾九还来不及一骇,身子便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那怀抱冰冷,虽然来人身上来带着被白日阳光烤出的汗水味。
顾九震了一瞬便知道来人是孤苏郁,只是耳听着那人的咳嗽声,她心中的疼痛更甚,挣扎着要离开孤苏郁的怀抱。
“孤苏郁,他很不好……”
她的话还未说完,那黑袍的男子,绝美面目闪过一丝狠戾,阴寒的眉眼忽地变得鹰厉。
“贱人!”
孤苏郁绝美的凤目鲜红似血,三千如瀑的青丝被风吹的飞扬,那双手轻颤着,高举着终是没有掴下去,反之他紧紧的抓着顾九的衣领,双眸之中难掩愤怒,男子最害怕的便是背叛,就如同女人害怕欺骗一样。
他握着顾九的衣领,终是难以抑制住心头的怒火,将顾九狠狠地甩了在地上。
“贱人!我还没死!”
这一声“贱人”让顾九和正痛苦咳嗽着的寡月同时一怔。
顾九“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那系着的面纱带子有些松松垮垮,却还能堪堪遮住她的容颜。
孤苏郁望着顾九倒下,绝美的凤眸微缩,心中疼痛更甚,他是气疯了……
顾九唇边绽出一抹苦笑,她的确是他眼中口中的贱人,一个有夫之妇竟然纠缠着另一个男子……
顾九从地上爬起,她一理衣袍,也没有伸手去摸她丢掉的竹竿。
“孤苏郁,我们和离吧。”
和离二字又让两个男子一怔,寡月已经止住了咳嗽,这二字无疑是让他想起了他与顾九。
他凝着女子瘦削的背影,越看越深觉像他的九儿……
黑袍男子早已怒火焚烧,他刀划般的薄唇里溢出数个字来:“你休想!”
他厉声唤了一声,远处站着的黑衣人便走来了,也还好这条宫道行的人少,他们的事情并未影起轰动,再说宫中出事,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方。
“要么你休了我!”顾九嘶声吼了一句,粗嘎的声音,在寂静的宫闱中显得有些诡异。
那黑衣人扶着顾九离开了。
“你不许动他,你若动他我死给你看!”慌张中顾九吼叫出声。
又是这句话,孤苏郁黑袍下的手捏握成拳,莫非她已记起了所有?可是她若是记起了,又何故求他与她和离?她为什么不与这个靳南衣相认?
看来她还未记起,或许只是有些印象罢了。
他还是真真低估了她对着小白脸的情感!
孤苏郁手指骨节捏的咯咯作响,他迈着步子走向寡月。
寡月手捂着胸口一脸戒备状。
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成为勾引有夫之妇的罪魁祸首。
寡月无奈勾唇,清澈的凤眸却是一沉,他似乎是想起了方才他咳嗽间,那女子猛然上前来的那一幕,如此熟悉,就像顾九就在他身边一样,他身子一震,正欲要极力的去回想方才那一幕,一双苍白的手握住他胸前的衣领。
“靳南衣,别以为你是朝廷命官本将军就不敢杀你,离我妻子远点!”
寡月凝着男子通红的目,的确是是一双阴寒绝美的目。
明明是初次相见,可他的声音却有种熟悉感,这感觉他忘不了,阴寒到让他的全身血液冰冷。
虽是如此还是让他联想到了,禀德十年,岭南破庙的那场大火——
“是你……”寡月清澈的双目亦是被悲愤与怒火填满,竟然让他在一年多后,再逢这个要取他性命的仇人。
他不想让这男人看出什么,强压下眼中的怒火。
孤苏郁错愕了一瞬,只见少年修长的手攀上他的手。
“放开。”寡月冷冷道,
“我对尊夫人……没兴趣……”
这句话他说的极轻极淡,仿若,在说什么心虚的话似的,却又不得不那样做,于己于人都好。
再像,也终究不是……
“记住你的话!”孤苏郁狠狠地松开寡月。
黑袍人一甩黑袖转身离去。
寡月怔怔地站在那处,走了数步,突然止步,偏头就瞧见那躺在地上孤零零的竹竿。
他移开凤目,转身欲要离去,却还是抵不住一时冲动,转身。
他蹲下,拾起那柄长竹竿。
只此一瞬,他似乎想起榴花林中的初见,她也是撑着这柄竹竿,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依不饶,那样子就像生气时候的九儿……
他身子一震,竹竿险些滑落在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将她放在了心里……
他这一连数日的失神,能说没有因为她吗?
原来,他对九儿的情感,在时间推移之中变得这般低廉,这般轻贱了吗?
他怎么可以将九儿以外的女子放在心头?
那又和那些用情不专,风流花心的纨绔子弟有何区别?
“轰”的一声他扔掉了那柄竹竿,喘息着从地上站起。
他走了数步,就猛然间想起那句——
“你的药呢?”
数日后的皇宫里,爆出一件大事:颜容华在水榭芳居上吊自尽了。
这一事儿还得从六月十二太子大婚,颜容华献舞说起。
颜容华已一曲霓裳舞受宠,而东宫那场舞蹈颜容华因为舞裙破裂,被众人看走了“身子”。
本来这事情是被压下去了的,却不知怎么又传的满城皆知。
本没有不透风的墙,可是皇家的事既然皇上想压下去,没有压不下去的,还有谁敢嚼舌根子,这也定是有心人所为。
全长安城的人都说这颜容华和桃阁的妓子一般,不知勾引了多少皇城侍卫,又想着当众“玉体横陈”。
颜容华岂能经得起这般侮辱,没几日便上吊自尽了。
夜帝如何不大怒,慕后负责此事,自是被迁怒了的。
金銮殿下慕后眼波一转,随口怒斥了身旁的女官一句:“将那制舞裙的女官给本宫带上来!”
女官一听颤身颔首而去。
司衣局的尚宫被带上来,慕后走向那名尚宫,寻问了数句。
“舞裙是你做的,你可知罪?”
那尚宫跪地连连高呼:“臣知罪,臣知罪。”
“你乃宫中老尚宫如何犯了这种错误?”慕后厉声问道,又恭敬的看了金殿高座上的夜帝一眼。
“皇后皇上圣明,臣在宫中制衣二十年,连先帝龙袍,都有数件出自臣之手,这种低端的错误臣自是不可能犯的,也万不敢犯,实是……”那女尚宫说道顿了下。
“说下去。”金座上的男子开口道。
“是是,请圣上将那日颜容华所穿的舞裙取来。”那女尚宫扑地行礼说道。
夜帝对一旁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很快那件舞裙便被宫人们取来。
“圣上圣明!”那尚宫捧着盛有舞裙的案盘颤声高呼一声,“圣上明鉴,这舞裙裂缝之处并非我裁剪的缝纫处,而是布匹中央,大部分的原因当是这是布匹本身的问题——”
那尚宫娘娘说道,将头压低了许多,虽是颤声高呼,神情悲伤,却是眼中毫无惊惧之色,就仿若只是陈述完什么而已。
“混账!”夜帝从龙椅上起身,眼中的怒火比先前更甚三分。
“这是谁家的布匹!”
“回圣上,此次这批宫中舞衣选用布匹为姚家的霜华缎。”尚宫娘娘说道。
夜帝一甩龙袍的衣袖,厉声道:“将姚家所有人打入天牢,听候问斩——”
“是,圣上圣明。”金銮殿下的皇后和宫人女官们齐声高呼道。
“传璃王。”末了,夜帝唤了一声。
皇后震了一瞬,轻咬了一下薄唇。
只有安雨翎心里清楚,慕后她真得以为夜帝什么都不知道吗?若不是夜帝由着她胡来,她以为呢……
倒是璃王真真是可怜至极,好事轮不到,这种斩人抄家之事夜帝偏生与了他,那功德战绩都被太子得了去,却要璃王为人嫉恨,卿夜阙的心,也真真是狠……
安雨翎自是不会说什么,领了命,再出殿去命人传璃王。
世事造化弄人,得意了没几天的江南姚府,全部送进天牢了,惊动了全长安城啊。
各处盛传霜华缎出了问题,而前些日子上吊死了的颜容华,就是因为一支舞,衣衫破裂送了命。
至今还有人传姚家的被押入天牢时候的场景,姚元长押在最前头仰天长啸、哭啼不止,姚夫人手中还抱着刚满一周岁的姚家小少爷,而姚小姐押在后头乱叫着,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姚家人都有些神智失常了,一群丫鬟婆子们也被推到一堆,被押了下去。
红绫在随着这群丫鬟被押出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出了什么事情。
这时候唯一的指望就是在江南姚思珩快逃,逃的远远的!去东洋也好西洋、南洋也罢,或者去草原,漠北,冰城,都可以,将该收的银子全收了,早些逃吧。
红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自己最后还是落了泪,她恍惚间忆起那个少年——
“绫儿,他们又打我了,我爹骂我,他们打我,还不给我饭吃。”
“绫儿,你瞧瞧,都流血了,帮我呼呼……”
“绫儿,你轻点,真不温柔!”
……
那么,她那个时候是怎么回答他的……
“你活该,谁叫你不认真读书,成天想着玩,就该饿着。”
“好打架的狗,从来都没一张好皮!”
“怡红院的花娘最温柔,你去找她们吧!”
……
哀嚎声从长安姚府的大宅直到天牢都为消散,她也落泪了,倒不是因为自己的命运……
“嘭”的一声,大门被关上,红绫还来不及回头一望,就被人扔上了囚车,她痛的想哀呼一声。
长安,她来了,却依旧未想起她过去的事情;现在,她要死了,还是没有想起过去的事情……
她喟叹一声,沉默的低下头。
大街上,人群之中,两个戴着斗笠的人。
“主子。”冷星唤了身旁的男子一声。
洛浮生不语,他盯着那第三辆囚车,那个女子是那么爱美的、爱干净的。
姚玮瑢在疯疯癫癫的说了一段话后反而安静了,她抱着一个东西,一个锦盒子,她死死地抱着,方才也是为了不让人抢走,和别人争了个头破血流。
而那盒子刺痛了洛浮生的双眼。
那是他每月送给姚玮瑢月例钱的盒子……
每次都将月例钱装在这个盒子里,命游杏送给姚玮瑢,再要游杏去带回来,只是最后一次他没来得急去要游杏带回来。
洛浮生黑色虎纹袍子下握着剑的手捏的骨节发白,他突然转身上马。
“少爷,你去哪里?”
“回轩城!”
第三辆囚车上的姚玮瑢紧紧的抱着盒子,狰狞的双目望着盒子后变得柔软。
“只有他对我最好……只有他是真心待我的……他不介意我生的胖,他不介意我长的丑……他将他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我……”
她痴痴地念道,说着泪如雨下,滴滴答答的落在锦盒上。
囚车只往天牢而去,一路上不乏有群众朝姚府的人扔鸡蛋与烂菜的。
伴君如伴虎,世事造化,又有谁能预料呢。
——
六月十二太子大婚那日,顾九被孤苏郁带回宅院后,就被关在屋子里,连御医苑也没有再让去了。
那日夜里,他们从皇宫里出来。
“孤苏郁,我是认真的。”顾九冷声道。
猛地,一双手扼住她的下颌。
“女人,别试图挑战我的底线!”阴寒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孤苏郁,我真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顾九冷声吼道。
“我是怎样的人始终都是你的夫,你一生都别想摆脱开我!”男人厉声说道,阴寒的眸子布满血丝。
顾九抽吸一口凉气,抬眼望向他道:“孤苏郁,即使你是我的夫,你也休想将我禁锢在你身边,我不是笼中鸟,也不是你锁在屋子里的狗!”
“你!——”男子手下的力度更加重了些。
顾九“啊”的呼痛一声,男子猛地松开手。
“月儿。”他阴寒的目闪过一丝伤痛,伸手搂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