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嫁病公子-第2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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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易本因着顾九那句“我来照顾他。”欣喜激动了许久,见顾九转身背对着自己,他又感受到顾九在这一瞬的落寞与悲伤,想上前安慰数句,又觉得无处开口,主子和九姑娘都是内敛之人,这般开口,会不会唐突了?
于是小易选择不说一句,沉默的站在一旁。
厢房的昏黄烛影摇曳着,一颤一颤的,就如同此刻顾九的心。
夜凉如水,皓月笼烟,她唇角高扬。
她就是那么一个平凡的爱着阴寡月的小女子,她是这个世界里仅有一个的顾九,为什么要去和别人比较呢?
她也许不见得比别人完美,可是她爱他,并执著于将他放在性命之上,不强求,不逼迫,只愿静静地陪伴在他身边……陪他走过少年,青年,中年……看尽四时之风景,花开花落,云起云灭……
即使,如今名分都已成为过往……
她甘之如饴。
巨大的“佛”字吓,昏黄的烛影摇曳,静静地只能听到浅浅的交谈声。
门口一位灰衣的年轻僧人站立在那里,面目沉静,双眸之中带着对芸芸众生的怜悯之色,他低垂着眉目,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
床榻上的少年与床榻前的青年浅浅地交谈着,那少年苍白的脸上竟升起一抹红晕,因着溯雪大师提及一件事情,那事情是三年前的阴寡月虽没有亲自去证实却也能够猜到的事情。
三年前,夜风偷走了溯雪大师的方子,拿来给他治病,于寡月,这的确是一件面子挂不住的事情。
无论如何承了人情的人是他。
而且夜风的行径,人家大师都是清楚的不是么。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许现在溯雪还没有猜到他的身份,难保将来他不知道,或者溯雪大师已经开始怀疑了。
就像凡羽能在十年中猜到夜风的身份。寡月一直不信命理,一些东西真的能通过这种玄乎其玄的东西得知吗?
“靳施主,如今你说的那药酒还可以继续用,药浴可以一个月一次,另外贫僧再给施主新开一副方子,虽不能药到病除,却能压制住这种病情,长期服用后再看疗效。”溯雪说道,已伸手去拿一旁矮榻上的纸笔。
“心病还需心药医……执念再深,世间之事也没有一蹴而就的,施主还是一步一步,心平气和地走。”
溯雪柔声道,一张方子已成,递与寡月。
寡月细细一阅溯雪递来的方子,神情微讶,溯雪大师的方子与凡羽大师的方子相似度极大,只是有些凡羽大师用过的药材他减了计量,又舍了三味药,添了一味药。
“你不紧有新伤心病,还有顾及,此汤药取‘无根之水’熬制,将‘灶心土’、‘锅底灰’用纱布包裹系紧之后放进水中一起熬,还有……”溯雪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一味药要伴着这汤药一起吃……”
溯雪又拿起笔在那方子后头写下一句话,末了,溯雪笑道:“我见你颇有眼缘,这二十年来你是第二个在佛寺中吐血昏倒的人……你若信我,半年来见我一次……”
若不出意外,他三年可以根治他的病根,只要他能按照他的方法来。
寡月凝着溯雪大师许久后,目光又落在了溯雪大师加的那段话上。
每日以紫河车磨粉后伴汤药而服……
紫河车……凡知晓医术的人都知道紫河车是什么……
每日以紫河车磨粉伴汤药而食,这紫河车哪里有那么多。
况且,他做不到。
“大师,这味药,我做不到……”他无法理解溯雪此举,紫河车便是那婴儿的胎盘干燥后的东西,虽说是与母体和婴儿都没有关系了,诞下孩子后就可以丢弃了,可是他做不到。吃下去,让他心中膈应的慌,毕竟那还是人身上的东西……
见他愁苦神情,溯雪叹了口气,没有强求将那味药划去,又写上两味药,这两味药磨粉的话,先看看预期的效果,若是不行就得再改药了。不过他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主要是这人身上还好在有内力续命!
溯雪喜欢探究医理,所以喜欢将有用的方子抄下后置于自己的经阁之中。
“这样的话得废些时日了。”
在溯雪看来紫河车就同被削掉的发一样,都是被扔弃之物。
人们能接受血余炭(头发烧出之物,发为血之余,故称:血余炭),却无法接受紫河车。
“不过没事,我以前也用过此味药,无论是味道还是吃食后的心理,病人都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加这两味药虽是反其道而行,也可以达到医治效果。”他安慰道,他原就是想试这少年一试的心理。
他命中注定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只是,好在他还有一颗对苍生怜悯之心。
权利顶端者,多心狠手辣,也但愿这少年,能初心不改,留人后路。
寡月凝着这个温和敦厚睿智的青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五官平凡,唇较厚,可是那一双眼极富神采,仿佛能洞察人心。
“溯雪大师,您的此番话于南衣而言……是雪中送炭……”
就在前一刻,他还在伤感于他残破的身子,而此刻他又燃起了希望。
见寡月如此,溯雪笑了笑,又道:“心病还需心药,切记不要再操劳了……”
“大师,弟子记住了。”寡月低沉道。
“贫僧也打扰多时了,施主好好休息。”说着溯雪已起身。
——
众命妇跟着到了皇宫宫门口便散了,谢珍主仆是一路满带笑意的回府去的。
“夫人,您不知道,那些个诰命夫人们看着您一个人受赏赐,一个个的都急红了眼,今日这一行,谁不是用心打扮,别出心裁,想与众不同一番受皇后和太子妃的青睐。”琼娘在一旁说着,又捂着嘴笑个不停。
谢珍端坐在车座上,唇角亦是带着笑意。
今日,谁不想得到皇后和太子妃的赏赐呢,终究只是她一个人受封了,这么些年她自从出阁以后就没受到过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了,与她同一时候出阁的都成了诰命夫人了,偏生她没个亲生儿子又死了丈夫。
那靳南衣还是个争气的,算他还混得不错,也没辱没了她这便宜娘。
想着白日里皇后和太子妃赏赐的时候,那些夫人们钦羡无比的眼神,她的心中就暗自得意。
末了,马车晃晃着,谢珍团扇遮着唇,沉声笑道:“倒是太子妃……以前听人说是个不易亲近的,我看不是。”
琼娘朝谢珍瞧过去,听她再道:
“前些日子那贱人生的得罪过他,我那侄女也嫁为太子侧妃,而她却一点也不计较,是个大度的……”
谢珍意味深长的说道,琼娘想了想,点点头。
◆大雍皇宫
郎凌霄坐在巨大的妆台前,面前的雕花铜镜足足可以照出她大半个身子。
她双肩露出大片凝脂白肤,镜中妖冶的红唇微勾。
谢侧妃的姑母?靳南衣的母亲?嗯?受了她的赏赐?
还真当她是个大度的人了?
她身后一个眉目深刻,唇极薄,一脸英气的女子半躬着身子,看装束打扮当是这宫中的女官。
“你如何认为?”美丽的女子开口问道,“靳南衣会是哪一边的?”
“臣……不知。”那少女浅淡答道,眉目不改。
“嘭”的一声一盘的珠花落地,郎凌霄眉眼中多了几分狠戾之色。
“好,真好,司幽凰!”
郎凌霄一声怒吼后,那女子不惊不卑的跪地,默默地收拾落在地上的珠花。
“谁要你收拾了?!”郎凌霄一脚将那珠花踢到很远的地方去。
那少女住了手,一声不吭的跪在地上。
“本宫让你说,你今日若是不说,本宫便派人,现在就让你哥进宫!”
她话音刚落,就瞥见那英气少女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惊惧,她不能让哥哥进宫,外男深夜进皇宫,被发现了,不是死路一条么?
郎凌霄心中暗自得意,勾唇道:“你是知道的,本宫说的话,你哥不敢违背的……本宫要他进宫,他就会进宫,反正……”她意味深长的勾唇,“本宫要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本宫要他去死,他就不敢活着!司幽凰你想清楚!本宫不过是要你回个话,这么难吗?!”
柜子地上的少女挣扎了一下后,紧咬着的唇瓣松开,极轻极浅地答道:“靳南衣为璃王恩典轩城北路之解元,又得璃王赏识殿试及第。但靳南衣嫡母一派为谢氏宗族,谢国公府从表面上来看,确实是站在太子一边的,可也不全是……谢相谢赟便就看不出具体帮衬这哪一党,况,更有传言谢相与璃王走的也很近……”
郎凌霄慢慢地靠近女子,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是。谢国公府若是想弃掉谢侧妃也不是不可能的。”跪地的少女沉声平淡说道。
“哈哈哈……”雍容美丽的女子一甩衣袖,大声笑了起来,“这天下,这朝堂,太子之势力如日中天,璃王卿泓再清正廉洁又如何,用命拼却的只是一个笑话!这么多年了,他带着尚方宝剑奔走东西南北,清查各部势力,他们以为太子不知道,我父亲不知道吗?不过是那些人找太子和我爹买的官,他们正想借璃王之手来铲除呢!璃王卿泓他除去了旧人,就能任用他的新人吗?痴人做梦!”
司幽凰低垂着头,默不做声。璃王卿泓与太子卿灏的手段和势力相比无疑是弱了些儿。不过那个温润的男子,并不像是一个为权利而生的人,那个人,他不若不是为了自己,便是为了自己的三皇子。
至于靳南衣,的确是一个难以琢磨的人,复杂的和那个人一样……
司幽凰无视耳边的聒噪,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末了,那女子的聒噪声还没有消减,她不甚反感地皱眉,却一直沉默。
“本宫命你放出话去。”郎凌霄说道,“说靳南衣在今日白马寺祈福中吐血晕倒了,身子十分薄弱。”
司幽凰眉头又是一皱,道:“是。”
身子太弱,也是不得委以重任的。
朝中重臣,没有身子太过于薄弱的,这男子虽手段精明,进退有度,却身骨脆弱,这样又如何得朝堂长期托以重负?
况且,男子身子太弱,本就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
“对了,还听说这靳大人喜欢男人,那你便命人传他体弱多病,没那个能力,所以便只能被男人压在下边,反正怎么难听怎么说!反正本宫以后不想再听到这人的名字了!对,要让他声名狼藉!无法立足!”郎凌霄说道,面目显得愈加狰狞。
司幽凰微皱眉,答:“是。”
末了,郎凌霄坐在座椅上喘息着,显然方才情绪太过于激动了,于是自行倒了一杯水,缓解了一下。
◆
在佛寺里只住了一日,次日顾九便将寡月送回了东城的宅子里。
顾九将隐月阁交与紫砂和杜师傅去打理,自己则搬去和寡月一起住了。
还没有呆足两日,顾九就觉得自己回到了以往在江南的日子,做饭熬药,给他研墨倒茶。
每天花心思做让他眼前一亮,又颇有食欲的菜肴,她知道寡月也是会做饭的,做的还不赖,可是他的确没有多余的时间。不仅有自己的公务要处理,还因为他治理蝗虫有功,被勒令编撰一部关于蝗灾的产生和治理的书籍,这些都够他忙的了。
所以现在顾九在一旁照顾他,最主要的就是催促他吃饭、喝药和休息。
小易他们不敢对他说重话,可是顾九不会,而且寡月也只听顾九的。
如此又过了几日,九月结束了。
寡月这几天看着养的白净圆润了不少,小易就咋舌的感叹:主子怎么就跟小猪仔似的,养几天变化就这么大了……
寡月一个锋利的眼神扫过去的,小易立马打断了自己的想法。
顾九也觉得奇了怪了,这人连吃的也赖定了她做的了?
只有她能养好他吗?
或许再过几天就会变得气色极好,英俊潇洒了。
寡月这几日都没有去藏经阁了,每日也只是进学士阁自己的房间,晚了就回家,也没多和其他的人接触。
看了眼天色,他将笔和纸收好,又将砚盘里头多余的墨汁倒在墨瓶里。
他本是极爱惜墨的人所以没回这墨砚都没有洗,等着次日来了再蘸了水继续用,可是进了学士阁后,发现他每日留着的墨砚都会被人冲喜干净。
罢了,他不想麻烦别人,便自己抱着砚盘和笔往洗砚池去。
正是离院的时候,一路出来的时候,有许多人朝他打招呼。
与以往不同的是,寡月觉得今日这些神情微微有些尴尬之意。
他皱眉,不甚在意的往洗砚池走去。
十月初了,这水已有凉意。
他很认真的洗漱着,这时候又见几个庶吉士来洗砚盘毛笔,瞧见是他都尴尬地朝他行礼。
寡月头一次觉得周围的气氛如此不协调,就如同这些人其实都想要刻意的疏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