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样年华-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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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大夫叫我们进去,我在把温度计交给大夫之前自己先看了一眼:**,42。1度,这怎么可能!我轻轻甩动手腕,水银汞柱停留在40。2度的位置,这还差不多。
我表现出无精打采的样子,将温度计交到大夫手里,她接过后看了说:“病得不轻,好好养病,别考试了。”
我遗憾地说:“只好如此了。”
就这样,我和杨阳开到了可以办理缓考的第一张假条。
当同学们正废寝忘食地为理论力学的考试做准备的时候,我和杨阳开始着手办理材料力学的缓考假条。
上次已经使用过发烧的伎俩,如果我们再将热袋奶夹在胳膊下面去看内科的话,大夫定会认为我们的高烧不退是由肺炎引起,她会先用听诊器沿着我的前胸后背一阵胡乱翻腾,然后给我开一打儿青霉素和六瓶葡萄糖,叫我早晚各一次到医院输液,并叮嘱我不要迟到。
打针是我深感恐惧的事情。我认为打针的治疗方式对人体异常残酷,在正式进行之前,大夫会让你褪去裤子的一角,露出碗口大的一块屁股肉,这个尺寸一定要把握得当,否则的话,褪少了大夫会一针扎在你的腰上,使得你一个星期无法走路,褪多了女大夫会骂你是臭流氓,男大夫会说你有同性恋倾向。当你褪下裤子,伏在床上等待大夫对你下手之际,大夫却有条不紊地将药水吸入针管,用酒精和碘酒在你裸露的皮肤上面擦拭,这种凉飕飕的感觉会使你不寒而栗,擦拭时间越长,你就越感到恐怖,甚至会不由自主地尿出来。我通常在酒精棉球触及皮肤的一刹那身体紧绷,屁股上的肉收缩成一小团,仔细观察的话还会发现,这里的肉正在微微跳跃,也就是痉挛,大夫看到我的反应后会说:“放松,我还没扎呢!”她越是让我放松,我就越是紧张,以至于她扎了两下仍没能扎进去。
大夫将针扎入身体之前,我们最好回头看看她是否将针管中的空气推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当大夫将那根锋利的金属不锈钢小棒扎入肉体时,我总会为之一震地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揪住医院的床单或攥住自己的裤腰带。那根金属小棒在一层层皮下脂肪和各种组织中间挤出一条缝隙,得以进一步深入,随着大夫大拇指向下压迫活塞的运动,一股液体顺着那根小棒流出,汇入身体,向四面八方流去,随之而来的便是阵痛,大夫为了不让疼痛只发生在一个方向,她会甩动手腕调整针头方向。我曾在等候打针的时候亲眼目睹大夫将针头在一名男子的屁股上面锄来锄去,像是农民在翻地,结束前,大夫一抬手腕,那根银光闪闪的利器便从那人屁股中一拔而出,闪动着幽亮的光泽。看过后,我迈开颤颤巍巍的双腿,在大夫叫我脱去裤子趴在床上之前逃离了医院。
所以,曾有的不快乐记忆使我在面临打针时的态度总是退避三舍。
内科已不再属于我和杨阳就诊范畴之内;我们尚未到去肛门科看病的年纪;牙科和皮肤科显然开不出能够办理缓考的假条;我们即使缠着绷带、打上石膏、架起双拐去看骨科,也会在X光前将真相暴露无遗;耳鼻喉科不会因为耳屎过多、鼻子不通气或嗓子卡了鱼刺就给我们开出假条;去妇科看病更不可能。既然如此,我们只好将焦点对准肠胃科。
第二天,当同学们坐在教室里考理论力学的时候,我和杨阳捂着肚子去看肠胃门诊。
大夫问我们怎么了,我们说昨晚吃了羊肉串后就开始拉肚子,大夫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小药盒和两根小木棍,让我们去厕所将自己的大便装进少许,准备化验。
我和杨阳走出门诊室,商量着怎么办,如果化验自己的大便,其结果无疑是健康状况良好、内火旺盛,但我们必须让大夫在化验过小药盒内的大便后,深信我们的肠胃在饱受疾病之苦,看来只有借花献佛了。
我走进厕所,打开第一个蹲坑的挡门,便池内空空如也,我又打开第二个蹲坑的挡门,除了光滑如玉的便池外,仍无它物,于是我打开最后一个挡门,这个便池内留有一堆不知何人何时留下的身体弃物,我屏住呼吸,扭过脸,用小木棍在那堆不堪入目的东西中挑出一块儿,装进药盒。我眯着眼睛看了看,觉得数量略少了些,便又捏着小木棍挑出一块儿,装于药盒内,盖好盖儿。
我深信这样做能够让大夫化验出毛病,因为在肠胃科门前厕所大便的人一定是肚子有毛病,否则谁会在这种地方解决生理需要。
我见杨阳没有动手,便问:“你怎么不下手,是不是嫌恶心,要不然我帮你弄?”我伸手要他的药盒。
杨阳说:“我倒不是嫌恶心,我是怕咱俩挑一个人的屎会被大夫查出来。”
“那你不会兑点儿水,弄稀点儿吗。”
“不在于稀稠,关键问题是成份一样。”
“那你怎么办?”
“我再等等,看看还有没有人来拉屎,你先化验去吧,一会儿屎就干了,你看它现在已经开始变黑了。”杨阳指着便池内的那堆东西说。
“好吧,我先去了。”
“嗯。”
我把小药盒交给大夫,坐在椅子上等候,大夫拿着那个寄托了我的希望的小药盒走进化验室,我听到化验室中传来大夫的抱怨声:“怎么盛这么多呀!”
我心想,不多盛点儿能化验出病来吗!
片刻后,大夫带着化验结果走出来,将化验单摆在我面前说:“再不抓紧吃药就转成肠炎了!”
我看到化验单上面写满病症,心想:这泡屎的主人真够倒霉的,一下子得了这么多病。
大夫为我开出一大堆药物,并鉴于我的病情严重,给我开了三天的病假条,三天后正好是材料力学考试。
大功告成后,我揣起假条走出诊室,见杨阳还在苦苦等待,便走上前说:“要不然想别的辙吧!”
杨阳语气坚决地说“没事儿,我再等会儿,我就不信在咱们学校食堂吃饭没有不拉肚子的!”
“都快十一点了。”我看了一眼表说,“先吃午饭吧!”
“好吧,吃完饭再来!”杨阳的信念没有丝毫动摇。
吃过午饭,杨阳违背了睡午觉的习惯,擦了擦嘴,买了一瓶矿泉水便去校医院等别人拉屎,他的目的仅是盛一小块儿而已。
晚饭前,杨阳心情沮丧地空手而归,这是一个一无所获的下午。
杨阳疲倦地躺到我的床上说:“明天我一大早就去!”
第二天,杨阳早早地起了床,睡眼惺忪地拿着小药盒前往校医院继续昨日没有完成的事业。我想,如若杨阳将这种精神用在材料力学的复习上,及格一定不成问题。
中午,杨阳再次空手而归,他决定不再去盛别人的屎,自己要真的吃坏肚子。于是,他向我借了50块钱,去找一个脏乱差的饭馆吃饭。
下午,杨阳神情憔悴却流露出成功的喜悦,拿着假条从校医院蹒跚而回,他连鞋也不脱,便一头倒在我的床上,气息微弱地说:“好汉经不住三泡稀,我都五次了。”
正当我准备说一些祝贺杨阳成功的话时,他突然从床上跃起,抄起我床头的手纸直奔厕所,边跑边说:“我去做第二次英雄!”
周舟得知我办了缓考后气愤异常,她指责我为什么这么不求上进,放任自流。我把具体情况向她做出说明,如果参加理力和材力的考试,那么我的不及格科目便会徒然增加两门,很可能我会因此而试读。
周舟说:“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复习,把这两门考过呢!”
我说:“复习也没有用。”
“怎么没用?”周舟不解地问道。
“我复习了也一点儿不会。”
“那怎么可能呢?”周舟问。
“我复习时虽然把眼睛盯在书上,但心里却充满对书中内容的排斥。”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学这些东西对我没有意义。”
“那你也应该去考一下,万一及格了呢?”
“没有万一,只有考一万次,一万次不及格。”
“你连去参加考试的勇气都没有!”周舟很是生气。
“不是没有勇气,是没有匹夫之勇,我走的是勇气同智慧相结合的道路,用句成语说,这叫做‘有勇有谋’。”
“可是你不可能永远不去考试。”
“学校不可能永远使学生对考试敬而远之,老师会想办法把学生引进考场的。”
“什么意思?”周舟一脸的疑惑。
“开学初有一次补考,在此之前有补习班,卷子上考什么老师就讲什么。”
“你为什么不早点儿说,白让我替你着急了。”
“我怕你知道了也不好好复习。”
“我才不会跟你同流合污,我得去教室复习了,明天还要考‘统计学’,你呢?”周舟认识我后虽然平时学习不再刻苦,却没有丢掉临阵磨枪的传统,而且颇有成效。
“我当然是跟你学习了。”尽管办理了两门缓考,但还有四门考试在等待着我。
虽然每位任课老师都要把一本极厚的教科书在5个月内讲完,但这些内容最终落实到期末试卷上只不过是100分的试题,薄薄的几张卷子而已,所以我没有把一本书全部搞懂的必要,只需掌握试卷上100分中的60分即可,也就是取其精华弃其糟粕。
究竟何为精华呢,这个答案可以在往年的试卷中轻易找到。书中的重点内容对于每届学生来讲都是一样的,怎样才能突出这些重点内容,当然是在期末考试中予以考察,把重点内容转化成试题。老师除了对分房、凭职称等切身事件表现出态度积极外,在出考试题上采用的是拿来主义,也就是把往届试卷在今年再用一遍,只是把已知变成求解内容,把求解变成已知条件,或是改改数据而已,有时甚至连数也不改,干脆照搬原题。所以,我只要将往年的试题一一搞懂,便可顺利通过本次考试。
老师为了限制及格率,不会将往年的试卷作为复习资料发放给学生,但每次考试期间,总会有各科目的往年试卷在同学中间流传,颇令老师们头痛。他们之中一些不懒惰的人会把试题稍作改动,但大多数老师还是出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我之所以缓考理力和材力就是因为这两门课的老师出奇地勤快,我分析了以往三年的试卷,发现内容均不一样,这便是他们的勤快所致。
没有被我放弃的四门考试是高等数学,普通物理,计算机绘图和毛泽东思想概论。
高数是基础课,全校学生都要学习,所以考高数前我时刻与周舟呆在一起,遇到不懂的问题,总会有周舟给我讲解。如果周舟讲后我依然不明白,我就决定去教室外抽根烟,周舟会在这个时候拽住我的衣服死死不放,说:“你坐下,我再给你讲一遍。”我只好身不由己地坐下,直到周舟颇费口舌地将问题给我讲明白。问题搞懂后,我也就不再有抽烟的想法,这正是周舟不厌其烦地给我讲题的目的所在。
周舟在我面前总是很谦虚地表现出我们的学习水平并驾齐驱,其实则不然,如果以成绩将学生划分为好中差三等的话,那周舟毫无疑问地属于学习好的那类,而我会很有自知知明地走进差生行列,周舟之所以甘为底层,是出于体谅我的原因,她怕我心有成见。其实周舟大可不必这样去做,我不像有些男生因为自己的学习成绩不如女朋友而无地自容,尽管我不去上课,经常抄作业,学习成绩名落孙山,但我依然能够昂首挺胸地去女生楼找周舟并把她搂入怀中,我并不以学习成绩好为光荣,不好为可耻。学习成绩能证明什么呢,什么也证明不了,它仅仅是一个与你被现行教育制度压迫、同化的程度成正比的参数而已。
通过周舟煞费苦心的督促和微薄进取心的驱使下,我居然鬼使神差般地在三天内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复习高数,并信心十足地走进考场,又胸有成竹地走出考场,没有随近一半人成绩不及格的波逐流。
另外三门考试也被我的努力和考前在各方面做出的充分准备共同作用,一一通过。
期末考试过后,大家商量在宿舍内置办一台电脑,价钱平摊,每人一千块钱。
马杰始终对此事持热衷态度,他打着学习的旗号向他妈要了一千块钱,实则却是为了玩游戏、看VCD、上网泡姑娘。
经过无数次的讨价还价、软磨硬泡、摆事实讲道理后,我们最终以五千七百元的价格攒了一台配置在当时还算领导潮流的机器,剩下的三百块钱除雇佣一辆黑车将电脑拉到学校,又在一外地男子手中购得WIN98盗版盘一张外,我们还去搓了一顿。
尽管我们在吃得已至饱和、喝得已不清醒的情况下仍在不断地加菜、让服务员一瓶瓶地上啤酒,但还是剩下二十七块钱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