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见南山-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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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爱因风起

　　早上七点，全星准时出现在电梯口，她今天特意穿了双牛筋底的坡跟鞋。
　　等到七点半，人渐渐多了起来。
　　她连续等了三个早上，有些人不禁好奇地多看她两眼。
　　八点差十分，办公室的同事在电梯口喊她：“全星，到这边来，这里人少。”
　　全星对她摇摇手，说：“小米，你先走吧，我在等客户。”
　　刚说完，她就看见洪禹拎着包和汪副总肩并肩走了过来。
　　全星笑逐颜开，热情地上前打招呼：“汪总早！洪，总早！”
　　汪副总点点头，“早！”
　　“早！全星！”洪禹轻松含笑。
　　全星觉得她的名字从洪禹的嘴巴里说出来，宛如天籁。
　　她跟在他身后入电梯，却被人群冲散至两边。
　　全星如往常一样，喊道：“三十七层，谢谢！”
　　穿过几个人头，全星看见洪禹正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事情。
　　她时不时偷看他两眼，感觉又回到了高中时代，每天只要能看他一眼，就会开心一整天的那个时候。
　　电梯在三十五层合上后，洪禹从按键旁走到她身边，侧头低声问道：“昨天给你的资料，有什么问题吗？”
　　全星心里乐开了花，只是不好意思抬头看他，小声答：“项目计划书里有些字，我不认识。”
　　他说：“下午3点后，我有时间。”
　　“噢，好。”全星翘起的眼角怎么都收不回去。
　　全星见洪禹站在书柜前翻阅资料，轻轻叩了叩门。
　　洪禹头也没回，说：“请进！”
　　全星走进去，正好对上落地窗外新换的广告牌。
　　俊男美女穿着情侣衫，甜蜜相拥，旁边写了一句很浪漫的广告词：爱因风起。
　　全星走到窗前，想起那晚洪禹突然将外套披在她身上，看着她的眼神。
　　当时他投影到心里的人，真的是她吗？
　　洪禹走到她身边，望向窗外。
　　全星扭头看见，他坚毅的脸庞渐渐笼上了一层无法言喻的哀愁。
　　他的目光伸向远方，目不转睛地陷入某种思绪中。
　　全星回眸，望向无边的天际。
　　原来，许多年后，尽管他们站在一起，从同一扇窗，看着同一片风景，却看出了不同的心境。
　　这些年，他们走着各自不同的人生轨迹，留下了不同的人生烙印，心和思想都随之变迁。
　　如今，她要如何做才能将两个人的心拉近，靠在一起。直至有一天，他们站在同一扇窗前，默契地看向一处，拥有同一片心境。
　　全星，会有那么一天吗？
　　她轻声说：“这儿的风景真美。”
　　洪禹回神，看着她，说：“我看的不是风景，是心情，你今天的心情不错。”
　　全星嫣然一笑，“是啊，我一向是个无忧无虑的人。”
　　洪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扫了下她怀里抱着的文件，“过来坐。”
　　全星坐到他对面，洪禹递给他一支红笔，“把你不认识的字圈出来，过会我写给你。”
　　全星开玩笑道：“怎么跟给小学生批改作业一样！”
　　洪禹接话：“全老师辛苦了！”
　　两人相视一笑。
　　一张纸上，全星密密麻麻地，画了至少三十个圈圈。
　　洪禹将水杯放到桌上，俯下身子，仔细辨认其中一个圈圈的字。
　　他的气息瞬即徘徊在全星的身旁，似乎一转脸，鼻子就能刮过他的耳廓。
　　全星有意放慢呼吸，轻咬住唇瓣，努力克制住紧张的心跳。
　　洪禹很快直起身子，自嘲道：“看来我得回去好好练练字了。”
　　全星暗自舒了口气，从容地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
　　洪禹从桌子不远处拿起一个杯子，送到全星手边，“那个，杯子是我的，这个才是你的。”
　　“啊？哦。不好意思啊。我拿错了。”。
　　帅哥，你逗我玩呢，怎么不早说或者，不说！

　　☆、第三十三章　我会等你

　　洪禹轻笑道：“我以为你看到杯子里只有小半杯水会迟疑，没想到你毫不犹豫地就喝了下去。”
　　帅哥，我刚才心思不在这上面啊！我真不是一个能一心二用的人！
　　洪禹一笔一划地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字。全星看着他，憨笑着端起杯子喝水。
　　不知道她刚才喝过的地方他有没有喝过？
　　他刚才是不是恶作剧故意整她的呢？
　　他为什么不用电脑打字而是选择手写？
　　全星越想笑意越深，对着他无声地说：洪禹，我一定要追到你。
　　洪禹抬起头，全星问：“写好啦？”
　　他将纸递给她说：“请全老师过目！”
　　全星装腔作势道：“嗯，我先看看，还有没有问题。”
　　全星看了一遍，表扬道：“果然是一笔一划啊，好认真的学生！难怪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一！”
　　他双手交叉，撑住下巴，说：“还考过两次倒数第一，幸得全老师劝导、教诲！”
　　全星笑容满面，正了正声，说：“不用客气！”
　　洪禹送她到门口时，手臂在她背部伸了伸，虽然没有碰到她，但是以她在职场上的经验，这是个表示尊重的举动。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上了电梯后，全星问他：“你明天还是八点上班吗？”
　　洪禹眉眼含笑，说：“明早见！”
　　全星莞尔一笑，柔声说：“明早见！”
　　电梯门一关，全星立马笑得合不拢嘴，自我表扬道：“全星，你—真—棒！”
　　下班前，全星收到一条短信：全女士：您好！您的西装外套已经干洗完成，麻烦您有空的时候过来取下！祝您生活愉快！
　　她立刻发了条短信给章悠然：章先生，你的西装外套干洗好了，麻烦您有空的时候到我家楼下，我拿给你！谢谢！
　　短信石沉大海一般，直到晚上，全星上床前才收到回复：我在外地开会，刚忙完，明晚才能回去。周末你要是没事，就送到我公司或者家里吧。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晚安。
　　全星回：周六下午，我送到你公司去。
　　金海星动人的歌声响起，全星盯着屏幕上的三个字，迟迟按下接听键：
　　“全星！”他的声音从电话里透出一种独特的磁性。
　　“嗯。”全星语气冷淡。
　　“今天有没有加班？”
　　“嗯。”
　　“晚上一个人回家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赶紧打电话给我。”
　　“嗯。”
　　“我在上海。明晚十点才能到南京。”
　　“嗯。”
　　“周六我在公司加班，你来之前打电话给我。”
　　全星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怪异极了，她不接受他，他却不想放过她。
　　“我让关映雪把衣服送给你。”
　　他改变了口气，“我不会收。”
　　全星气不打一处来，“你为什么不收？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谁送不都一样。你既然不肯收，那为什么非要我收你送给我的‘东西’。现在，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不会收！”
　　那头沉默片刻，全星刚准备挂电话，他说：“全星，我，会等你。”
　　全星果断地挂掉电话。
　　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梦魇一般的话语突然又徘徊在耳际，赶都赶不走。

　　☆、第三十四章　决意出国

　　大三的时候，章悠然突然转了性子，只要一有时间就泡在图书馆和自习教室，全星常常让他帮她占座位。
　　那时他看得最多的就是英文书，各种各样的，包括专业书，他都会看全英文版的。连她这个学英语专业的都自愧不如。
　　英语专业八级考试成了全星心头的巨石，她之前考过一次，成绩差得离谱。
　　大三那年的英语专八考试，全星是硬着头皮去考的，结果听力就听懂了五层，阅读理解只看懂了三篇，出考场的时候，她就在心里悲恸地哀嚎：全星，明年再考一次吧，再考不过，你就死翘翘啦！
　　两个月后，她的成绩果然不出所料的惨不忍睹。
　　那时班上也只有一半的人考试成绩过了。
　　很快，学校爆了一个超级大的冷门事件，非英语专业的工科生考了学校有史以来英语专八考试成绩的最高分。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好奇地跑到英语系主任办公室打探，当老师说那个人是章悠然时，全星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讶。
　　那之后的一个月，全星都没有见到章悠然，他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全星每天到了自习教室都会先东张西望一番，他到底去哪了呢？
　　临近放假，全星突然接到了章悠然的电话：
　　“全星，现在到我宿舍楼下来，我在这儿等你。”
　　去的路上，全星做了各种猜想，心里隐隐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她拉着关映雪一路小跑赶到他宿舍楼前。
　　那儿停了一辆她曾经见过的奔驰轿车。
　　轿车周围围了一大圈同学，男生女生都有。章悠然站在汽车旁，跟他宿舍人在谈话。吴浩居然还在不停地抹眼泪。
　　全星远远地看着，那一刻，她真想转身跑走。
　　她这辈子最最最最痛恨的就是离别。
　　为什么总是她站在原地，看着别人离开？
　　众人突然停止了喧闹，望向她。
　　章悠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走过来，眼睛里慢慢蒙上了一层晶晶亮亮的不明物。
　　全星对自己说：克制。
　　等章悠然到她跟前时，他们眼睛里的不明物都已经溶解了。
　　关映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地走开了。
　　章悠然嘴角强挂着笑，直勾勾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全星与他深深对视了许久，终于败下阵来，“你要去哪？”
　　他的眸光在全星眼中移动几下，缓慢开口：“美国！”
　　全星当即就笑了，眼中却满是酸楚，“恭喜你呀！”
　　章悠然吞咽掉口边的话，拉起她的手腕，不顾所有人的眼光，走到轿车旁。
　　轿车的车窗随之放下，里面的中年男人将一个白色的纸袋递了出来。
　　章悠然始终没有放开全星的手腕。他把纸袋递到她手边：“拿着。”
　　全星垂着眼睑，看着纸袋，迟迟伸不出手。
　　无论这里面装着什么，我都不想要。
　　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赠予？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了它，又意味着什么？
　　章悠然，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美国？！

　　☆、第三十五章　等我回来

　　全星的眼角瞬间湿了。
　　章悠然硬是把纸袋勾在了她的手指上，并摩挲着将她的手指慢慢合上。全星感觉她那一刻的情绪快要奔溃了，她想要逃走，立刻，马上！
　　她艰难地挤出个笑容，看了眼章悠然紧握的双拳，一字一句地说：“你送我东西做什么？你要走就走，发条短信告诉我一声，不就得了！”
　　“全星~”章悠然忍不住哽咽地唤道。
　　全星，何必搞得大家这么难堪，好聚好散嘛。
　　她咬紧牙关，抬起头，生生憋出了两个字：“怎么？”
　　更多的话她也说不出来了。
　　章悠然的眼睛里渐渐聚集了一些不争气的东西。
　　四周诡异的安静，大家目光齐齐地盯着他们。
　　这样全星感觉到无所适从，恨不得立刻遁入地缝里，她将目光偏向一旁，鼓足了勇气，冷下声音说：“你上车吧。”
　　围观的“群众演员”真是入戏，都不知道他们哭什么，离开的人都忍着没有哭，你们哭个什么劲？
　　吴浩，你至于把自己哭成根快要燃尽的蜡烛吗？
　　“全星！”章悠然不知费了多大劲，终于用了正常的语气喊了声她的名字。
　　全星攥紧手里的带子，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声音：“嗯。”
　　章悠然盯着她的脸，从下而上，下巴、嘴、鼻子、眼睛、眉毛、额头直到发鬓，一一认真不舍地印到眼睛里，刻在心底，就如同多年后看到她时的那样。
　　然后，他慢慢俯下身子，探过头来，贴近她的脸颊。
　　那一刻，万籁俱静，风止云涌。
　　全星原本坠入谷底的心一下子跃到了嗓子眼，整张脸从白皙无光变换成红潮斐然。
　　只一瞬，她的心脏便承不住重压，噗通噗通飞快地乱跳起来。
　　章悠然只是把嘴巴伸到她的耳畔，一个字一个字地轻声说道：“全星，我。。。。。。等我回来。”
　　他的话仿佛是句魔咒，在全星耳边晕乎乎地荡着，她微微一晃神，见章悠然已经转身坐进了轿车里。
　　大家簇拥上去，与他挥手道别，章悠然却始终看着全星。
　　车里的中年男人轻轻拍了拍章悠然的腿，对司机命令道：“开车！”
　　绝尘而去的车轮碾过了全星的心，她挣脱开关映雪的胳膊，丢下手中的袋子，立刻转身撑着模糊的双眼，跑回了宿舍。
　　从此，他们的人生轨迹朝着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这之后的一段日子，全星的耳边总是萦绕着他的声音：全星，等我回来，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