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补神仙-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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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道,弟弟理会得……只是,那喜怒哀乐千种百样,人间之喜便有婚嫁之喜,升官乔迁之喜,金榜题名之喜,如此种种,我却要全都一一看去,时间哪里足够?
乾元真人道,帕帕,如今距离颁授神籍不过半个时辰,人间只得一年而已,你只在四样中各取一样便好,不必样样具备,你可切记,时间无多,你下去是哪一日,那么,明年的哪一日你就必须回来,你可懂了?
我点头道,懂了,只是,我晓得你们开会讲话挺费时的,也许我玩个两三年会来,你们还未开始颁授,也未可知……
呜呜呜笑道,帕帕,颁授神籍,并非别样,历届规矩严格,一定的时间,一定人数,你千万莫要小觑。
哦,我点头道,如此说来,这个典礼却没有领导讲话。
乾元真人道,正是如此,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我愣头愣脑地道,没了。
你去罢,乾元真人说。
我正要走,那呜呜呜一把将我拖住,笑道,你去那人间看热闹去么?
乾元真人闻言,一拍手掌道,哎哟,差点忘记这个……
我糊里糊涂听得呜呜呜道,帕帕,你现在算是我果报洞的候补神仙,也就是说,你下去的工作,是去给人送因缘果报……
我点头道,也就是说,让我以喜怒哀乐为眼,寻此四种人,给他们送去果报,是不是?
呜呜呜点头笑道,正是如此。
乾元真人道,这二流子经他师父一调教,好像智商是高了一些……
呜呜呜哈哈大笑,从袖中取出一卷书递给我道,帕帕,那人间所有众生的果报皆在此书之内,你不比得我,可以了然于心,你要送人果报,必须依照书上定数来,切不可率意为之,否则,比你要造反的罪名还要严重,你可晓得?
我接过那书,一页页翻看,只见尽写些何人前世作恶行善,今世应享什么福,受什么苦等等。
我点头道,弟弟晓得了。
乾元真人忽问呜呜呜道,对了,他去哪个时间,哪个地点呢?
呜呜呜笑道,看我们两个着急,竟把重要的事项一并漏了。
又沉吟道,帕帕,你已在你师父处学得无上妙法,可上天入地,穿梭阴阳,亦且可以游溯时光……这一年的实习,却由不得你古往今来到处乱跑,你须得择定一个时段,择定一个地域,完成你的实习课程。
我茫然道,我也没个主张,不如你帮我选择一个……
呜呜呜笑道,那可不行,你的选择,是你的定数。
乾元真人从那墙上取下一副地图模样的东西来摊开在桌面上,我看时,却是些经纬交错,象是人间地图,又不象人间地图,乱麻麻的不明所以。
乾元真人道,你随意指个地方,你要去的时间和地点便都在了。
我才晓得,那经和纬分别表示时间和地域。
我随意一点道,便是这里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点得对不对,看他两个脸色,俱是十分难看。
乾元真人对呜呜呜道,果然是个定数。
呜呜呜默然点头道,天心难测。
我看他两个不高兴的样子,嘻嘻笑道,不若重来,举手正要点时,那呜呜呜将我一把推开,正色道,帕帕,这个由不得你……
我正要再问,听得乾元真人道,时辰无多,不能耽搁了。
然后我只觉身子一轻,似被人用手稳稳托了,急切切飞行而去。飞得太快,身边景物一样不可见,耳边听得呜呜呜道,帕帕,下去以后,切记今日谈话,一样不可违拗,准时回来,晚间一同喝酒……
我正要笑,身后那手却一下不见了,定睛看时,自己身在白茫茫半空,低头一看,好一番人间风物,有山有水,有那农家梯田阡陌,更有那城市高楼林立,公路铁道,车水马龙,人烟稠密。一切景象,竟如梦中似曾相见,看那人间各种,竟比得天上还好了。忽然念及自己生前为人至于今日,已是千年万年,渺渺茫茫,茫茫渺渺。
第十二章。人间。1
我降落在荒凉的城郊。野地里开满了黄色和白色的小花,风一吹,那些花和他们的草都俯身怒吼起来,裸露出他们的皮肤,那些红黄色的泥土。我真想俯身贴近他们的身体,触摸他们的冰冷,感到他们的潮湿,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我的脚上沾满了泥土,我仰头看见蓝天和白云,我呼吸着人间的味道,混合着阳光的泥土味道,混合着植物的烟火味道。
我不用爬上高岗,我站在平地上,就可以看见城市。城市边缘的轮廓,是鳞次栉比的楼房,楼房间蜿蜒爬行的公路,是河水从山谷间奔涌而出,是桥梁从河岸边一跃而过。
多好的人间啊。
在城郊的野地里,我突然满心迷惘,我该怎么办?
我真想掉头离去,离开他们的人间,回到他们的天堂。
我摸摸怀里的果报书,我说,我终于回来了。
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因为我这样说,意味着我似乎一直在盼望这个结果。但事实上,我回到人间,无非是为了完成作业,然后回到天堂,做一个真正的神仙。
可我依然说,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我喃喃自语着,心狂跳不已。我慢慢往一条灰白色的公路踱去。每一步,我都走得很小心,因为,我踩在人间的土地上。
甫到人间,万事万物都看着新鲜。我看到两个荷铲的民工,我跟他们打招呼,他们回头望我笑了笑。我看到一个花衣服的小媳妇,我跟她打招呼,她飞快看我一眼,神色慌张地加快了脚步。我又看到三三两两的人,我不断向他们挥手致意,他远远地哄笑起来。
忽然我看见公路中央有一个人低头行走,那家伙三十来岁年纪,穿得破破烂烂,背着个木箱,手上拖着把折叠椅子。我正要跳起来,大声向他问好。突然,一辆车飞奔过来。但那家伙毫无反应,一味闷头横走。
那是一辆黑色宝马,披着浑身的金光,仿佛一头从天而降的怪兽,那么迅速,那么凶猛。那家伙略有感应时,已经躲闪不及,在那辆宝马车接触那人身体的一瞬间,我顿时回想起前生死亡的经过,我吓呆了,忘记了要出手相救。随着膨一声闷响,那家伙整个人都飞了起来。我亲眼看着那家伙在半空升起,接着又象当年的我一样,象一坨巨大的黑色垃圾口袋,扑地掉落在地,溅起满地的尘土。
我目瞪口呆,心头刹那间涌起的一个念头是,地球,真的太危险了。
没有刹车的声音,那辆宝马一路直线,一眨眼,早跑得没影儿了。
我看见那个倒楣蛋横躺在路中间,木箱子摔碎了,箱内的刷子、皮鞋油之类的东西散落一地,那把折叠椅飞落在路边的人行道上。
时间好像停止了,太阳的光辉静静地洒在公路上,如一层金黄的纱缎覆盖着受害者的身体。
公路边两边零落的路人,都停下来,袖着手,一脸惊怪。
良久,却见那家伙的身体动了一动,灰头土脸地,他居然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正要走过去帮他站起来,却听一个过路人冲他大声喊道,喂,想不想晓得那辆车的车牌号?……
我停步看那家伙的反应,他却只是茫然朝这边看了看。那路人又道,你去公安局,去交警队告他呀……
对啊,我心道,多好的主意。但看那倒楣蛋,听了路人的话,却只慢慢把身体直起来,怔怔地看了路人一眼。听路人又说,如果想晓得,赔来的钱咱们对半分,我还可以去为你作证……
我闻言吃了一吓,多精明的人类啊。又见那倒楣蛋挠了挠自己的头,低头打量散落满地的东西,似乎对路人的建议漠不关心。
正在这时,忽听另一个路人口气兴奋地大叫道,回来了,回来了……
我一看,只见刚才那辆黑色宝马一路飞驰而来,近了看时,车前的保险杠都歪了。
那路边有人起哄笑道,良心发现了呀?
话未落音,那宝马车嘎地一声尖利的急刹在那倒楣蛋面前停下。
司机下车了,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壮实男人,长得挺英俊的,皮肤黝黑,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我见那倒楣蛋被猛然停下的车子吓得身体一缩,继而抬头呆呆地看了下车的司机,忽然神经兮兮地一笑,对着对英俊青年连连摇手说,没什么,没什么,我没事……
他才说话,那司机就走到他的跟前,歪头凝视了倒霉蛋一眼,点点头,口中嘟哝了句什么。我还以为他是在道歉,忽然之间,却见他高高地举起了一只强劲有力的臂膀,在空中一抡,啪地一个重重的大耳光,打得那倒楣蛋摇摇摆摆,跟个陀螺一样转了几圈。
这一变故,使得我和路人们同声惊呼了一声。只见那司机又是一脚,正蹬在倒楣蛋的小肚子上,一下就把他给撂翻在地。痛得他是脸色惨白,汗水如注,咿咿唔唔一个字都说不出。
只听那司机破口骂道,狗日的农民,没进过城么?谁他妈教你在公路中间走路的?晓得交通规则不?你没事?你看我的车——
那司机指着歪掉的保险杠,越说越气,又是一脚踢在他的头上,他的头往后一扬,正好撞上了宝马的车头,铛的一声金属闷响,很有质感。
那司机又骂道,你狗日的看清楚,你把我的车撞坏了,怎么说?赔多少钱?快说!
那司机一面骂,一面提起醋钵儿大的拳头就要往他打下去,只见那倒楣蛋也没有躲,只是举手挡在脸前。
咦?还敢挡?那司机越发愤怒了,一拳头真的就揍在他鼻子上,稀里哗啦,许多浑浊的红色液体就横流出来,流了他满脸。
这个时候,车门一响,车上又下来一个人,嗲声嗲气地说,算了,咱们走吧,这个憨农民哪里赔得起嘛……
我听得那声音挺好听的,看了那女人一眼,这一看,果然惊艳,不说那打扮如何时髦性感,只说那长相,竟比何仙姑老师还漂亮几分。
我正想多看两眼,那司机又一脚踢在倒霉蛋的脖子上,倒霉蛋的头象个泄气的皮球一样甩了甩。司机骂道,狗日的农民……
那女的这时走过去,一把拉了司机,又说了两句什么,正说时,忽然路边一个中年汉子叫道,你那司机,怎么撞了人还打人?太没道理了……
什么?英俊青年勃然大怒,提着一双大铁拳头,三两步就奔路边冲过去。那中年汉子见势不对,也不吃眼前亏,撒腿就跑了。
英俊青年也不追,指定那背影大骂道,龟儿子有本事莫跑,老子的拳头给你讲道理……
中年汉子早跑不见了。漂亮女人过来拉了英俊青年,两个骂骂咧咧地上车,吱嘎一声,掉头去了。
只见那倒楣蛋似乎笑了笑,又躺在了地面上。
第十二章。人间。2
这时看热闹的都走了过去,站在倒楣蛋的身边啧啧连声,一个道,打惨了;另一个道,不送医院就死定了。我也走过去,无言地看着地上的他。
不断有车辆驶过身边,放慢速度,惊叹两声,然后离去。
不断有人聚集过来,两三个,四五个,渐渐围成一片。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倒楣蛋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躺在人们各样的目光里,他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蓝天和白云,还有楼房的倒影。
我看见他身下不断洇漫出紫黑的血,好大一滩,慢慢掠夺地盘,慢慢浸润了人们干涸的脚底。他翻了翻白眼,我知道,他快死了。我甚至看见好多过路的鬼魂,飘在半空中,一脸嘲笑地看看他,又看看我。
我知道鬼魂们的意思,他们是在鄙视我。我摇摇头,俯身下去,伸出我的一双手,慢慢地,把那人浑身抚摸了一遍。
只见伤口顿时愈合,血也不流了,地上的血迹立时干枯。那家伙的身体焕然一新,脸上容光焕发。他一咕噜就从地上坐了起来。
我站起身,对半空中的鬼魂们笑了笑,又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转身离去。
我看到人烟稠密,看到高楼林立,看到许多商铺,看到许多花园。我在上空盘旋了很久,盘旋了好几天。我实在不知道喜怒哀乐该由何处入手,满眼的人,满眼的人间,好比要从万千宝物中挑你最喜爱的一样,你如何去挑呢?后来我看见一个大酒楼,楼高入云,闪闪发光的一大片玻璃外墙,好不恢弘气派。硕大的金字招牌写着四个大字:欢乐人间。我喜欢这酒楼,也喜欢这酒楼的名字。
又看见门口出来个大款模样的家伙,戴副黑墨镜,浑身珠光宝气。我特别欣赏这种造型,心道,我一身樵夫的打扮,到这人间,难免被人小看,不若依了此人装束。
一念已定,我摇身一变,把浑身装束变成了大款的样子。
我按下云头,降落在空荡荡的酒楼门口。
时值中午,酒楼里没什么人进出,我看那自动玻璃门里面站着两个红色的门僮,目光空洞地望着对方的身后。
忽然一个声音怯生生叫道,先生……先生……
我回头一看,心头吃了一吓,这可不就是那天被宝马撞飞的家伙么?可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