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鼎尊-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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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娶风森然道:“你娘不想见人,是怕有人害她;不想见你,是怕有人因她而害你。可如果这些人都不在了呢?”
卓酒寒一怔,冷笑一声,反问道:“你的仇人不就是张谦和谷幽怜么?还有你那个展师兄。为何要整个武林来殉葬?”
宁娶风笑道:“这对你也有利,说不准杀害你爹的真正仇人便在其中呢。”
卓酒寒笑道:“很好,我愈发觉得你我脾味相合。那咱们就联手干吧,改变江湖,改变历史。”
宁娶风点头道:“没有什么江湖,没有什么历史了……我要把这一切都毁掉!”他猛地回头吼道:“谁?”
卓酒寒决不容许有人知道他的秘密,血影噬心鑽已然在手,只待宁娶风找到那人位置,便要暴射灭口。
第九回嘶骑渐遥征尘远
柳因梦那日在柳府见过卓酒寒,知他持有极厉害的暗器,能轻易杀死比其高出数段的轩辕驰,端的手辣之极。而宁娶风就自更不必说,心地残忍,又负一身当世已鲜有比肩的邪功,要自他二人眼前逃走,那是绝不可能,干脆凝神定气,大大咧咧地走出来,道:“是我呀!宁少侠,咱们见过的,我还赌你赢哩!”
宁娶风淡淡道:“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柳因梦笑道:“适值酷署,夜里太热太吵,蚊虫又多,索性出来散散心,怎么?这都不许么?”
宁娶风虽对女人有偏见,却仍不由佩服她的胆识,道:“你挺勇敢的呀——”
卓酒寒忆性极佳,锐利如锋的目光在柳因梦的脸上身上快捷地扫了一遍,阴森森地道:“是你——柳府的活口——”
柳因梦心下一凛,暗忖道:“如若你这三个多月来武功未有长进,那便非我对手了。只须小心你那暗器。”当下强笑道:“哟,这位少侠也在呵!你还能认出我?”
卓酒寒凝然道:“上次算你走运——今日那怪物不在,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柳因梦叫道:“我告诉你,那人是我师父,还有在杭州侦破震南山庄血案的水少侠,是我的师兄,我看你敢乱来!”
卓酒寒不屑地笑道:“他们俩你现在一个也叫不来。”说着手中已暗暗蓄力。
柳因梦见此,叫道:“宁少侠英雄仗义,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吧,宁少侠?”
宁娶风依旧质问道:“方才我俩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柳因梦狡辩道:“没有!什么话?怎么你说的我听不懂?”
宁娶风与卓酒寒对望一眼,皆冷笑一声。宁娶风抽出紫剑,就要刺出。柳因梦知他无论兵刃还是轻功都胜过自己数十倍不止,顿觉绝望,只恨未报父仇,未见到水一方,便要死了。
骤然一道红若日芒的火光自二人之间喷过,在昏沉死寂的暗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与明亮。只听一人道:“这位仁兄好臻熟利索的武功,看样子是经常杀害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吧?”
柳因梦一惊之下,如梦初醒,转首看处,见两个人正兀立身旁,正是水一方与毕锐。柳因梦喜极而泣,感到心中的企望之火再度燃起,颤声道:“水师兄——”
水一方笑嘻嘻地道:“柳师妹,好久不见啦!你又老啦!”柳因梦听他满嘴嬉皮不恭,只觉亲切无比,只是呆滞出神。
水一方瞧着没带面具的宁娶风与卓酒寒,三个人同样诡异的目光交融在了一起,浪拓笑傲,刻骨铭憎,无常霸道,几乎在同一瞬间,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缘分感。水一方认得卓洒寒,讶然道:“哎呀!哎呀哎呀!这不是那个谁吗?连杀手都被你杀了,阁下果真了不起呀!“卓酒寒亦有些诧异,随即恢复冷漠,似乎这世间的任何奇怪之事都不能令他吃惊,只是道:“你——是你,你是他师兄?杭州的血案是你所破?”
宁娶风其时身居大漠,不知中原轶事,便问道:“他很有名吗?”
水一方笑道:“有没有名都是人家说得算,一个人的品行也是人家说得算。我们唯一真正属于自己拥有的,恐怕只有名字了。”
宁娶风目略微震抖,暗道:“我却连名字也没有了。”他一抖剑,叫道:“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你们就别想再活下去了!”
水一方道:“等等。我看你跟我也差不多大吧?可你怎么长了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儿眼?唉!你这种人心老,活着也不快乐!”
宁娶风怒道:“你快乐,却活不成!”
柳因梦提醒道:“水师兄你小心,这世上能胜过他的,恐怕只有师父了!”
水一方当然自知根本不是对手,却依旧笑道:“天外有天嘛,这位师兄未必就能杀得了在下吧?”
毕锐冷不丁见到柳因梦,顿感到自己的脸色绯晕。虽说袁明丽与之相较要美得多,但一个人一种看法,毕锐对柳因梦这种洒脱与聪蛮的性情,实在觉得有说不出的可爱,不过见柳因梦对水一方关切倍至,心中不由一丝愠炉,酸酸地道:“大哥,这两人可是有真功夫的,你那点儿把戏未知能否应付得了?”
水一方一听此话,面色顿显涩僵,心中暗骂道:“这长舌恶小子!生怕我不死吗?”又觉毕锐自小受尽家中虐待,总是很委屈,大概见不得做假之事,再说他也是真心关注自己的安危,只不过性子本拙,好心帮倒忙,却也不能怪他,便自强笑道:“你大哥这点把戏,专是用来对付这些会真功夫的家伙!”
宁娶风持剑便要劈风而至,水一方暗暗在手中卷了十几条最坚韧的干神蛛丝,向空中撒去,这蛛丝在黑暗中所能产生的晶芒已完全为“惊绝斩”的剑辉所掩盖,剑风过去,劲如开山五丁,蛛丝虽是神物,却也架不过这地狱之刃。水一方心中震撼,不意对方的半截残锋居然也神利如斯。宁娶风更是怪惑不解,凭他膂力与内功,加之紫影圣器,任这世上任何力量皆无法迎其锋锐,而在击向水一方时,竟觉得似透过众多厚重的无形之墙一般,自己的武功待到这个地步,又有大小数十战的阅历,却从未有一个对手令他如此费力。
水一方得意笑道:“如何?这剑倒是不错。我劝两位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我师兄妹俩方外之人,绝不会对你们的事有什么兴趣,大家交个朋友,又有何不可?”
卓洒寒道:“你既已处上风,又怎地说出这种话?分明心虚。”
水一方曾听罗公远讲过暗黑杀旗冠绝天下的“血影噬心鑽”,便笑道:“卓兄既有‘血影噬心鑽’,何不放放试试?”
卓酒寒一听不由色变,他从未见这世上一人能如此坦笑面对这江湖谈虎色变的魔器,心想他若非有独到的克制手法,料来绝不会敢这般有恃无恐了,一时也抑豫不定。
毕锐见所有人都忽视他的存在,柳因梦更是连看到他都没有,心中大感恚怒,悠悠地撇嘴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干神蛛丝么?”声音倒也不大,宁娶风却是大高手,听得清清楚楚。卓酒寒见水一方窘迫之极的神色,心中也隐约猜到些什么了。
柳因梦当然知水一方用的伎俩,她不知毕锐是何许人,本以为既和水一方在一起,便应是朋友,却怎料他处处拆水一方的台,言语中充斥了幸灾乐祸的刻毒之意,又见他那歪瓜裂枣的可憎相貌,心中实有说不出的厌恶,怒道:“你是什么人?我师兄的事关你屁事?”
毕锐见她终于注意到自己,满怀窃喜,立时挺起胸膛道:“我与大哥相知恨晚,乃莫逆于心的拜把兄弟,便不得不直言,大哥如此向壁虚造,岂是我辈侠义道所为?我既为人弟,就不能坐视不理。忠言总是逆耳,可做人必须坦坦荡荡——”
水一方又急又气,苦笑道:“兄弟,你好迂呀!”
卓酒寒冷笑道:“水姓朋友,恭喜你,当真结交了一个好兄弟!”
宁娶风这才重又缓缓举剑,道:“水神探,准备好了吗?”
水一方叹了口气,对毕锐道:“兄弟,你害死我啦!”
毕锐却道:“大哥,你为何这般虚伪,至今还执迷不悟?”
柳因梦怒极,飞身过去,一勾一带,将毕锐跌了个饿狗抢屎,挽住水一方道:“师父临别前教你慎交朋友,你都听到哪儿去啦,如今咱们——能死在一块儿,也不枉了。只是——大仇未报——”
宁娶风和卓酒寒微微耸动,二人皆是身负血海深仇,都不由起了恻隐之心。卓酒寒道:“你们俩都有仇人?”
柳因梦咬牙切齿道:“血海深仇。”
宁娶风道:“说出来。我们亦是如此。杀了你们之后,我也不在乎多杀几个,一并帮你们报了仇吧,你们也可以安心地走。”
水一方与柳因梦面面相觑。水一方道:“我的仇人——叫卓绝。”
卓酒寒与宁娶风如为雷殛,齐声叫道:“你说什么?”卓酒寒冷冷道:“你说的——是卓绝?”
水一方猛然想到他也姓卓,便道:“你——你是卓绝的儿子?哼,看来这仇不用指望报了。”
卓酒寒冷笑道:“真可奇了,你姓水,反倒与我卓家有仇!看在你也姓水的份儿上,你自行了断吧。”
水一方却道:“这世上,谁也无权主宰我的生杀予夺,任谁也不能。”
宁娶风傲然道:“我真的不想杀你,可你这种性情,没人会相信你是个能守住秘密的人。更别说——你还有这样一个随时随地可以毫不犹豫地出卖你的拜把兄弟。”他收回剑,道:“这样罢,你若能挺我一掌,我便放你,可你那兄弟却非死不可——”
水一方道:“那可不成。我绝不会抛下他不管。你打我两掌好了。”
柳因梦道:“师兄,我来分受一掌!咱们能死在一起,也别无他求了。”
宁娶风道:“你的命须另算。”
水一方却不想就这样死,但见柳因梦神色绝决,言辞恳挚,心下十分感动,便挺起胸道:“这样罢,我来挺你三掌,换我的命,义弟跟师妹的命。”
柳因梦急道:“师兄,那个小杂种算得什么?如何值得为他受一掌?况且这人的武功实在已臻鬼神化境,莫说三掌,一掌你便承受不起!”
卓酒寒一旁道:“不想死也行,把眼珠子挖出来,耳朵刺聋,四肢打断,再将经脉震裂,变个白痴,便不会泄露秘密了。”
宁娶风周身剧震,他曾深切地体会到这种对人体极致的摧残所带来的无尽痛楚,因此不想这样做,只是威然道:“卓兄你不必担心,就算羡仙遥,硬挺我一掌也得断几根肋骨,这小子半点儿武功也不会,我保证一掌毙命,绝无生还可能!”
水一方伸手道:“慢着!喂!我为什么要受你三掌,你可记得?”
宁娶风道:“你不是要保住你们一行三人的命么?”
水一方笑道:“照啊,你要是一掌把我打死,那我的命也没了,还受你三掌作甚?”
宁娶风脚下微动,阴寒彻骨地道:“你——不必再说些没用的话了,这世没用的人和没用的话都太多了——受死吧。”
水一方又道:“等等——喂!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你要打就往我身上打,别打脸,我这般英俊,死时也不能太难看。”
宁娶风忆起自己秀美清朗的外貌被无情残忍地毁去,不由心头一阵抽紧,仿佛五脏六腑都挤到了一处。他长舒了一口气,道:“好,我不打你的脸。”言罢挥起一掌,如匹练银河,恢弘若诗,浩瀚之气疾卷而出,如同那柄“惊绝斩”般迸射出无与为对的绝代芳华。柳因梦见此情景,几欲迎上挡住水一方。毕锐陡然清醒,偏偏拉住柳因梦,柳因梦一身柔曼武功多凭巧劲,气力却没多少,毕锐又是晦迹韬光的习武之人,一时竟也动弹不得。
水一方在这极短暂的一瞬想到自己的谑浪不羁,孤标傲世,决心赌这最后一把。掌风已至,但听“轰”地一声,宁娶风右手剧痛,水一方狂喷鲜血,载倒在地。宁娶风何等高手,一触更觉水一方有诈,但想到长安城一面之缘,此人确是洒傲良朋,心下不忍。自己要报血仇,将来不知要杀多少人,而后孤独一生,却盼能有个真正的友人。他长衫一撇,仙潇洒逸,已然在数十丈外。卓酒寒见他仅仅击了一掌便离开,而此时却剩下两个活人,暗自抱怨他心地太软,而自己又非毕锐与柳因梦联手之敌,故而一阵迟豫之后,也疾行而退。
柳因梦感到世界突然没了颜色,刚要扑到水一方的尸身上放声大哭,却见水一方睁开被血溅得艳红的眼皮,极为吃力道:“快——解开我的衣服——”柳因梦愕然刹那,立时解他胸口之扣,全然不顾男女之嫌。胸口竟有一块外包黄布大磁石,虽不如罗公远于柳府灭门之日拿出的那般宽厚,却也委实不小,但已为宁娶风奔雷一击打成了四块。水一方虽还有命,却被震坏了内脏,气血逆转,若不即时就医,仍是朝不保夕。柳因梦一见水一方向竟还活着,如梦初醒,便要大笑,水一方却忙道:“别——继续——哭,哭啊!”
柳因梦遂解其意,放声大哭起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