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鼎尊-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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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娇舔了舔右手的钩子,道:“你这话才太绝对了。维京人那一套,我们东方并不屑一学。我汉帮大多是中土汉人,新罗人与大和倭人,信笃的是佛教。余下的是些天竺人与大食人,信婆罗门教与清真教,你说的景教教徒,我可一个也没找见呀。”
加洛旦极是不满地叫道:“雷大小姐,何必跟这三个疯丫头噜嗦?”他转向三女道:“你们三个死丫头,我一早便看出你们不是啥好来历,若非恩公识得你们,我早便将你们……”
雷娇愕了愕,奇道:“恩公?什么恩公?”
杜兰塔道:“禀大小姐,咱们老哥六个乘船遇险,好在船上有位武功极高,人又聪明冷静的朋友,这才救得我们逃出生天。”
蓝霹雳一阵紧张连忙问道:“是谁?”
冷香凝道:“是我哥哥。”
加洛旦撅着肥厚的嘴唇道:“还不知是不是真的呢?”
雷娇定了定神,道:“有什么事,待找到宝藏再说。先把她们抓起来!”
加洛旦精神一振,叫道:“我一个人就成了!”言罢身形浮掠,已然到了那三女跟前。冷、尚、袁三人暗知不敌,亦硬着头皮依剑阵取势走招。加洛旦大手一伸,便要抓向冷香凝,猛地一道惨碧邪光斩风而至,登时破空声大作,周围树枝曵晃,乱叶齐飘。加洛旦“唔”一声,全身冷汗骤出,向后跃去,右手的后三根手指皆被扫下一小片,血却尚未流出,截断处这才渐渐红起。加洛旦疼痛万分,强笑道:“好……好剑,更是……更是好剑法!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杀我,我没二话1
雷娇等人为这一刹那的奇变着实吓了一跳,众海盗杂乱地吼道:“出来!……是谁?”
卓酒寒缓步踱出,指着加洛旦道:“我能救你,也能杀你。退回去。”
雷娇为眼前此人极具威慑力的灼人目光与阴森话语而震撼莫名。除了幼时印象中的父亲,她还未见过几个身材如此高大的男子,尤其对方竟似比自己还小上几岁,却丝毫不显稚嫩,棱角分明的面孔给人以千年老妖钻入少年躯壳内还魂的奇妙错觉。她身材颀长,自幼未正眼瞧过任何男子,此时却在一阵凝滞后突然萌生了狂野的爱慕之意。
卓酒寒的目光渐渐转到雷娇面上,她骤然一惊,晕满玉颊,不胜娇羞,将头偏向别处。卓酒寒一字一顿道:“雷娇,把宝藏交出来吧。”
雷娇不知他曾在隐蔽处窃听自己与主人的对话,惊羞交加地道:“你……你认识我?”
卓酒寒见她语无伦次,有些奇怪,又道:“快些。交出宝藏,再将船让给我们,我可以不杀人。”
雷娇急切道:“宝藏,宝藏真的不在我这儿……”
卓酒寒道:“何必呢?你的命不如宝藏么?珍惜我给你的机会。”
新罗国全承俊突然闪出,傲然道:“姓卓的,那天船遇到大风浪,我可没受你什么恩惠,全凭我自己之力救了自己!我并不欠你什么,你休得对雷大小姐无礼!”
卓酒寒笑笑道:“你……能这么说就太好了。”
全承俊顿觉一丝冰冷入髓的寒意袭上喉头,强硬道:“快离开此地,咱们便谁也不必犯着谁!”
卓酒寒剑已出手,全承俊格刀正面一挡,顿觉胸口一凉,抬头看去,卓酒寒已倒持剑柄站回原地。全承俊正不明所以,手中长刀突然片片碎开,而自己胸前的皮衫破开一个比特地纹绣上去还要精致之甚的裂口,胸前的肌肉有一处凹痕,那是被“沉碧”剑以剑风挤压的结果,然而若那剑刺实了,全承俊便立死无疑。卓酒寒武功与边城雪不相轩轾,但他无边城雪那股怒气冲天勃发,排山倒海击垮一切,而是竭力寻求最简省灵便亦是最为有效的攻击方式。
全承俊愕了半晌,突然猛地自扇了一个大耳掴了,叫道:“又欠了一条命!什么时候才还得清呀!”
卓酒寒朗声道:“还有哪位要上,来吧。”
杜兰塔、云奈、潘西纳、萨塔迪相互望望。杜兰塔上前道:“卓少侠,你的大恩大德咱们永世也不敢相忘,所谓大恩不言谢,咱们兄弟几个……”
卓酒寒道:“你想说什么?说快一点儿。这世上没用的人和没用的话都太多了。”
杜兰塔道:“毕竟咱们是雷家的世交,一码归一码,忠义不能两全,出手从未奢望过能赢,但也终强过袖手旁观。”
卓酒寒点点头道:“我明白。不必顾忘什么,动手吧。”
杜兰塔又道:“卓兄的武功,实为老夫平生所罕见,当今之下怕是再无第二人……”
卓酒寒有些伤感地笑笑道:“不用怕,比我强的人比比皆是,只是你没有见过罢了。只要我的仇家别强过我,别人无论怎样倒也真无所谓。”
杜兰塔续道:“是以我们四人齐上,方才不算小觑了卓少侠。得罪了!”当下四人将卓酒寒围在中央。杜兰塔取出一柄软蛇刀,萨塔迪执蛇笛在手,云奈、潘西纳皆持镔铁盘龙棍。杜兰塔知卓酒寒傲意甚高,不肯先行动手,便大喝一声,软刀如灵蛇游走,“唰唰唰”连递过去。
他一出手,另三人便齐然而动。卓酒寒立时自其行动作参差不齐瞧出众人武功高下,决意先应付最强的萨塔迪而非先行出手的杜兰塔,于是突然滴溜溜一个转身,横奔东南方位,手掌一伸一缩,猛地斜推过去,萨塔迪在刃兵劈风中狂舞蛇笛,两者相交,立时滑过,否则自己的笛子便给击成齑粉了。云奈、潘西纳、杜兰塔各自奔走,忽现三角大阵,相生相克,互为犄角,声势实是非同小可,或前或后,阵法变幻难穷,兵刃嗡嗡然长久未绝声响。卓酒寒赞道:“中土武学源自天竺,果真别有奇境!”
云奈欲接口,突觉膝弯酸软,便要跪将下去,原来已被卓酒寒一指虚点击中穴位。潘西纳“呼”地一棍扫至,卓酒寒见他来势凶猛,即便棍折劲风所发出的巨声也令人极难忍受,便矮身一缩,向后避去。此时以他武功,大可一拳击到棍上,足以将云奈虎口震裂,长棍脱手,但他一想到边城雪,便不愿依此人性情去争强斗狠,正如他不屑于学仇家的武学“血影神功”为父报仇一般。由于卓酒寒念在同船而行,手下未尽足毒辣之能事,又不出神兵“沉碧”,故而被这四人怪招迭出的奇阵缠斗困住,一时半会儿居然还不得脱解。
蓝霹雳只盼此人将这四个老家伙尽数杀了,也好减轻对自己的威胁,又想尽量把他们与雷娇分离开,于是道:“帮主,事不宜迟,找寻祖宗留下的宝藏跟老帮主方是头等大事。”
雷娇一听“老帮主”三字,一时心切,便也没细细嚼味他如此言语的动机,只道:“好!咱们走。”
蓝霹雳一招手,喝道:“大伙先撤开,记住!定要不择手段找到老帮主!”
雷娇有些感激涕塞,却未见蓝霹雳的手势已起了微妙之极的变化,众海盗俱是心领神会。他的潜意是要手下见到老帮主,便以最阴毒的手段暗算,将其铲除。就在此时,景教三女纷纷报剑,戟指蓝霹雳,娇喝道:“往哪儿去?”
卓酒寒回头叫道:“你们不是对手,别拦着他们!”他手下未停,讲话如平素那般自然,潘西纳自以为有机可乘,一棍卷运至。卓酒寒本欲详加解释,但不料对手下道偷袭,便不遵循自己向来的讲究巧斗的原则,剑柄倒转,“轰”一声将潘西纳顶出两丈外,潘西纳下巴脱节,血水狂溅,两颗牙迸出,倒在地上疼得直呻吟,暗自奇怪道:“这小子,我方才正面进攻都相安无事,怎地趁乱偷袭,反倒给打得这么惨?”
卓酒寒冷笑道:“还打么?”众人便知确是他手下多次留足情面,否则自己何止死上十次?
冷香凝极其不解道:“哥,为何故意放雷娇他们走?”
卓酒寒道:“他们要去找宝。若宝藏真的在这个岛,只怕他们找到了也得不到。”
冷香凝更加奇了,问道:“这又是为何?”
卓酒寒道:“三十多前年的西洋海盗萨莫斯基后裔的手下将宝埋在某处,但他们仍怕还有人绘制新的藏宝图,解决这一弊端的办法是留下一个海盗,在那里安家,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世世代代看守宝藏。”
袁明丽问道:“是那个怪物吗?”
卓酒寒摇头道:“不,那是汉帮原来的帮主雷喆。”
众人皆是耸然动容。加洛旦颤声道:“什……什么?卓少侠,那野人果真是雷帮主?我怎地没看出来?”
尚启雯点头道:“原来如此。那雷喆传闻是几十年前失足落海而死。若那野人真是雷喆的话,他又什么都不记得只认得蓝霹雳,并要杀死他……这说明雷喆并非真是误堕入海,而是被那蓝霹雳所害。”
卓酒寒道:“照啊。一个海盗头子,不论怎么死,都不会淹死。是以他是为人所害。”
尚启雯又道:“所以他既然还活着,表明有人救了他。”
卓酒寒点头道:“正是,救他的人便是此岛的岛主,那个原本留守财富的海盗后裔。”
加洛旦怒气冲冲道:“原来如此,蓝霹雳这狗娘养的,狗爹操的,老子非剁了他,喂他爹娘,给老帮主报仇!”
水一方延着近乎黑暗的丛林边缘行进,眼前唯有光与影的纵横交错,仿佛时空的变幻。走着走着,猛然见到一处奇异的洞穴,如果没有洞口那扇用铁丝与圆木编制的严丝合缝的门,大可以认为里面住着一头熊。水一方有些惊讶,缓缓向门口移去。门是大开的,似乎内中主人已提前预见了他的到来,并十分好客地邀他进去。水一方向其深处步步探走。那岩石已受到了风化,阳光射入,溢满光彩的洞内显得敝阔而壮观。岩洞顶部很圆,不规则的花岗岩柱石支撑着拱顶的拱底石,如同远在西方的希腊圣殿残迹那般凄美而不缺庄严,颓败而未失神圣。各处地方不一,拱腹扁圆,助拱夹起,阴暗盘环纠缠难清,形成哥特式建筑的穹隅。
水一方走到底部,内中乃是极亮。一张张粗糙不堪的木桌石椅整齐且单调地摆在眼前,显得空旷而苍凉,令他自心底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怜悯与感伤。突然有一声说着奇异的语言,一连几种各不相同,待猛然问到一句汉语:“你懂汉话吗?”水一方方才醒觉,打眼一瞧,见竟是一个衣衫、肤色无不与岩洞色泽相似之人。此人身材极是高魁,鹰钩鼻子,瞳仁湛蓝,正是极西人种,年龄已逾七旬。
水一方怔了怔,试探着问道:“你是……岛主?”
老人笑了笑,道:“我知道无论多么隐蔽,热衷于寻宝与冒险的人们终究会找到这座岛的,也会在岛上找到我的。”他似精通七八国语言,且汉语讲得极其流利,咬字清晰,与加洛旦一干人等竟大不相同。
水一方干笑了两声,道:“那……那个我该如何称呼……尊驾呢?”
老人倒了一杯水,将打磨得极粗糙的石杯递给水一方道:“这是山泉水,很好喝的。”水一方接过,老人又急切地说道:“再不喝进肚去,水会自隙间渗光的。”
水一方忙一口倒进嘴里。
老人满意地说道:“只有用这个方法提点自己,时间如流水般短暂,稍纵即逝,这才能坦然面对整整三十年的光阴。”
水一方深为震憾地道:“是呀……您在这儿已住了三十年,三十年啦。”
老人道:“其实当年我便已不年轻了。为了守护财宝……”
水一方一个激灵,道:“什么?财宝果真在此?”
老人不置可否,负手望阳而立,许久才道:“一千多年前的‘波里克拉特’号纵横七海,令整个欧洲淡虎色变,迦南人更是闻风丧胆。直至近九百年前,有四千多名拂菻人被科西嘉岛与撒丁岛上的海盗──萨莫斯基的后代掳掠到了克里特岛上。其时拂菻国已同安条克治下的塞琉西王国开战多年,无力介入。而意大利半岛的商贾却看中了此中隐匿着的商机。在西方,他们的据点也是在一个岛上,叫作提洛岛,那里充斥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海盗,科西嘉岛的、撒丁岛的、西里西亚、克里特岛、埃托利亚、利帕里、马耳他岛,还有维京人……他们甚至敢于抢掠正规大国的舰队,令整个地中海鸡犬不宁。他们是罗马教廷的死敌。此时,正值基督教分支景教派系聂斯托利被教廷宣布为异端,屡加迫害之后,远远地放逐东方,永不许踏入拂菻国界之内。”
水一方恍然道:“明白了!海盗们打算将掠劫来的惊人巨额财富通过聂斯托利──这个同样是教廷死敌的运至东方,而后找到隐密之处藏匿起来。”
老人点头道:“但其时大食国崛起,西征拂菻,东侵萨珊。除了腓尼基商人外,任何水手都无力越洋到东方,而我的祖先又得罪过腓尼基人,自然不免……一筹莫展。我们又瞧到唯一可通东方的陆道──古丝绸之路已然为大食所阻,尽管是拂菻之敌,却因极为强盛而屑与任何国家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