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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混沌栖溯-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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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第一次遇到冯亦,正好是他对着威晋他们施行幻术后让他们产生殴打自己的错觉。
那个时候自己可还翘着脚,就这样在一旁树上吃着零食往下看。看着他们那群人在空气中乱挥乱打揍得起劲的爽快样,自己心里头是觉得好笑至极,也在正看得精彩时,冯亦却在此时闯了进来。
要知道,他的幻术并不是采用范围制的,而是针对固定人群下去施展的,是以当冯亦闯进来时,自然也是看到威晋那群人在空气中挥舞着拚命喊打喊杀的模样。
云萧永远也记得冯亦那时候的表情,简单来说真只有一个词语可以形容︱︱“靠!看到肖ㄟ了!”
只看得冯亦站在离那群人几步路的地方停了住,然后有些怕怕地往旁边移了两步,边移还边不住地往打杀的方向看,边移还边慢慢地有些靠近想看个更清楚,明着摆了一副想看又不敢靠近,不想看偏又好奇的要死的行动,古怪疑惑好奇掺杂在那表情上再配合着行动,是怎样看怎样滑稽,让自己是在一愣后忍不住拍着树干暗暗闷笑起来。
根据前人的经验,在树上没事大笑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果不其然,得意忘形的下场就是,笑得太开心,一时重心不稳,于是他便从树上摔了下来。
那是自己跟冯亦第一次面对面视线对上,他看着冯亦的眼神从惊讶到讶异、疑惑、怀疑、戒备……短短的一瞬间,冯亦已经把整个备战姿势都准备好,大有自己乱动就会冲上来解决自己的姿态在。
只可惜他快,自己却比他更快,早在冯亦闯进来的时候,他手里就已经掐好了迷香,从树上跌下来的那一刻就连带地把迷香给洒了出去,和冯亦的视线相交也不过就是那样短短的几秒钟,便听到“碰!碰!碰!碰!”的倒地声,包含冯亦在内的一挂人等,全都昏迷在地。
为了避免日后的麻烦,他选择将冯亦的这一小段记忆消除来让他遗忘,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从此以后他们将各走各的毫不相干,可谁知还真的是巧合,才在那一天后,隔没几天,他们居然又再见了一次面。
第二次和冯亦见面是在一个小亭里。
那一天他的心情不是很好,对于正准备来给自己一顿毒打的威晋等人觉得非常烦厌,正打算这一日让他们吃点苦头自己打自己时,冯亦却在他要准备施展幻术的时候出现了,狠狠地喝叱了威晋他们一顿后帮他把人给赶跑,然后跟着便是漫步地走到他跟前来。
本以为他跟自己的第一句对话该是“有事没?”、“没事吧?”、“有无受伤?”等等的那些关心语,谁知冯亦劈头第一句就问:“那个……同学,我跟你在哪里见过面是不是啊?”
云萧一愣,这种搭讪性质超重的说法如果不是云萧自己可能知道因由的话,铁定会踹一脚过去把冯亦给踢飞先。
但因为他知道因由,所以他只觉得非常想笑,一个恶作剧心起,当下只是怕怕地滑了两步,然后再很认真的回答说:“抱歉,可我没有那种癖好。”
冯亦一听,顿时大窘,想到自己语里的语病不免觉得尴尬万分,一个不好意思便是一溜烟就跑了,徒留下自己在那小亭里笑到眼泪都快喷出来。
隔天一大早,冯亦就跑来找自己道歉,说是他并没有特别的意思,不过是因为真的觉得见过他,所以才脱口这样问等等八拉八拉的说词,这么一来二往的说话间,距离,似乎就拉近了点。
朋友,对于云萧来说,一直都是个可望不可碰的遥远存在。
他是个在外流浪过的孩子,那段奔波的岁月里,他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会关心自己。除了自己以外,谁与谁都是不能相信的人。
他曾经在面包店里打过工,小小年纪的他曾经一天三餐除了面包边还是面包边,吃不饱,但也饿不死。
领到薪水的第一天,他本以为终于可以去买碗饭来填填肚子,谁知老板欺他年纪小,硬是东扣西扣他的薪水,到了末了,他的薪水仅仅只有三个铜板。
三个铜板,一片的面包价。
一个月的薪水,一个月的辛苦,得到的,只有那一片完整的面包。
你可曾有过那种委屈到泪流满面但却不得不吃下的辛酸吗?可有那种当泪水明明就已经哽到喉咙底了,但为了生存,为了裹腹,却只能含着泪水一块吞下去的难受感?
但他有。
看着那片面包,他只能默默无声地哭泣。
他坐在路桥底下撕着那片小小的面包,一边哭一边撕着吃,明明泪水就已经让视线都模糊了,却还是得小心翼翼地捧着撕着,连一小个的面包屑都不敢掉下来。
他曾经在垃圾堆里扒着,期望的只是能找到一点点的食物充饥,也曾经被人打到鼻青脸肿完全站不起身,只因为他不小心得到了路人施舍的几个铜板却没有事先拜过那处的街头老大。
他苦过、痛过、酸过、恨过、累过也伤过。
正因为体验过那段辛酸,所以才会那样的不信人,也正因为不轻易信人,所以一旦付出了,便会懂得格外珍惜。
对于任何想接近他的人,他总是抱持着四分怀疑、三分猜忌、两分的试探和那仅存的一分渴望。
这种人对谁都不信任,但却又偏偏很期待一份值得让他安心的情感。
他知道冯亦似乎对自己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但不可否认地,他却总是留有一分的戒心在。
他在观察,观察冯亦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可以深交,观察他值不值得把自己隐藏的一切全部都告诉他。
他会为自己出气、为自己抱不平、会跟自己聊天、会处处为他想……对自己的好,他全都看在眼里,放在心里。
选择对他坦白,是回馈他的诚意,所以把分成两种人格的事情告诉了冯亦,并希望冯亦能帮他保密。
冯亦听了倒也不生气,那时候只是很理解云萧为什么会这样做,所以他倒也没想得太多。
十岁大的年纪,一个半是懵懂、半是好玩的冲动岁月。
云萧虽然经历过许多人情世故,但到底也只是个半大的小男孩,他喜欢玩、喜欢捉弄、喜欢刺激、喜欢恶作剧,这些都不能避免掉。而冯亦虽被训练要沈稳、要冷静,但对于好玩刺激的事情他向来比云萧还要疯。
两个小男孩、两个兄弟、两个伙伴开始结伴相行,对于自动送上门的是毫不客气捉弄了一番。
他们会刻意去编排剧本来唬弄人,会故意去设计些情境来整整那些爱欺侮人的小孩子;有的时候一时兴起就写个英雄剧本来玩玩,有的时候也会刻意吵吵小架来引诱对方上钩;有时弄弄幻觉来吓人,有时又会演演感情戏来假装可悲可泣一下……反正弄多了,最后了不起就是云萧施展个记忆消除,一干二净,完全不干事,是以他们想做什么就大胆地往哪边试试去。
那是个令人怀念、令人笑声不断的日子。
有人陪着他胡闹的生活是那样的令人开心,默契好到只要对方一眨眼,就可以得知互相的心思究竟是往哪边打算。
曾几何时,冯亦给他的不止是一份友情,还有的是他已经忘了或者被人践踏太多的情感。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最了解对方的知己,也是最有默契的兄弟。
就因为他们是这么知道对方心思的人,所以在他醒来后的日子里,才会这么快就让身体的异变被拆了穿;正因为他们这么地懂得对方的感受,所以冯亦才会在发现实情以后选择替他哭泣;也因为他们太过明白对方心里所重视的,所以冯亦才会知道那一夜,他势必会选择默默的离开;也更因为他们太过了解彼此所想,所以云萧现在才会那样痛苦万分……
只因为他知道,若是冯亦现在能有意愿,那么他的选择一定会是……
云萧一边走,一边看,一边看,又一边想,当回忆越来越鲜明,思考也就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令人觉得很悲哀。
他站在那张大床面前低头看,颤抖着身体,头一次,强迫自己仔仔细细地看。
在管子的增多下,冯亦的身体已经找不出完好的皮肤了,管子的周围正不断地渗出层层的液体,而也因为得不到养分,所以手脚的肌肉早就开始呈现萎缩卷曲,那肌肉发黑发紫又坏死,即便是好了,也难逃必须要截肢断脚的命运。
这是冯亦吗?
这是那个一直守候在他身后、可以替他排除任何危险的那个人吗?是那个总是笑着、替自己想遍周到的那个人吗?
可以是那个人吗?可以吗?
云萧突然很想哭,看到冯亦这样活着,他突然,很想哭。
他好挣扎,真的好挣扎。
明明不想放弃,可又很想放弃。
吊着一口气,却活成这副德行,那到底有什么意思在?
可终究是活着的人,要他就此撒手,又怎能作得下去?
死亡是什么?死亡是表示你再也不会和这个人有任何交集。
将再也听不到他的笑、看不到他的脸,没有温热的体温可以接触,没有实质的躯体可以摸到。往后的日子里,任何属于你的喜怒哀乐都不再会有这人相陪,你的梦想不包括他,你的未来也不包括他,他将是过去、是回忆,是虚幻却又抓不着的东西。
若是生离,或许还有相见日,或许还有奇迹在,可死亡却没有。
什么是绝对?死亡,那就是一种绝对。
可以接受吗?
云萧觉得眼眶很热,身体很冷,他可以接受往后的日子里没有冯亦的相陪?往后的未来里将没有冯亦的存在?没有了最知心的人可以共创未来?甚至,没有冯亦的日子里,他将没有人可以分享那段过去,没有人可以共谈那段回忆?
没有冯亦的世界,往前看,他看到一片黑暗,往后看,他的一切正被抹杀。
他想要冯亦活着,很想很想,他不想让冯亦死,不想……
云萧低头看着冯亦,天蓝色的色彩已将他从头到尾的覆盖,所以他问自己,究竟还有什么术法是可以用?还有什么奇迹是可以让他施展的?他想用……
“化……”
可……用了又如何?
不过是看着这些术法一次次的失效,不过又是看着这一层层的伤口重新再打回冯亦身上,然后再等着白咰继续加重药量?再等着冯亦身体的每一部分慢慢腐烂到不得不切除的地步吗?
为什么冯亦要受这种折磨?为什么自己又可以狠得下心把这些伤痕再重新弄回他身上一次?只因为冯亦没有办法表示意见,所以他就认为他不会有痛觉吗?
可是若冯亦有感觉,只是没有办法说出口呢?
若是看到自己变成这样,冯亦会不会……恨他?
活的这么痛苦,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也许……死了才是对冯亦的解脱。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失去冯亦一天的可能啊!
不是生离,而是死别,是永不见面的痛苦,是伤心的时候没有人陪伴,是快乐的时候没有人分享,是生命里,彼此再也不存在的痛苦。
也许,冯亦并不想死,也许,冯亦自己都还抱有一线希望能够活下来,若是如此,他又怎能擅自放弃他的生生死死?
“羽……”
所以他该选择继续让他活下来?然后看着他用这种难堪的方式继续存活吗?看着他的身体日复一日躺在床上,看着那些管子不断地在他身上开口扎洞,看着那身体四肢慢慢地腐烂退化,最终必须切除。那样的人,真的还能算是活着的人吗?真的看了都不觉得痛苦吗?
他无权决定冯亦的生生死死,难道就有权可以选择继续折磨冯亦?
到底是放?还是不放?
放,不放,放,不放,放,不放……
“羽……”
云萧觉得喉咙很干,干到他快吐不出一个字,好像有种东西卡在喉咙里,让他喊不出也说不出。
“羽……”
他看着冯亦,从颈上的伤口一寸寸地看着他每一处的伤痕,新的、旧的、好不了的、重新开口的……一道道的伤痕是那样的清晰、显眼,好像都在告诉自己,他有多么的痛,有多么的难受,有多么的备受折磨,有多么的希望他……不要再继续下去………
“羽……羽……羽……”
眼眶,再也忍不住地滑下两行泪,放在手里的力量怎样也无法发出,念在嘴里的术法怎样也无法继续下去,只在这最后一刻,云萧还是哭了。
“……够了……我放手就是……我放手……我放……”
任由那泪水一滴滴地滑下脸颊,让蓝色的色素渐渐从身上褪去,云萧掩着脸默默站着哭泣,哽咽的声音几乎是让人痛彻心碎。
再也无法看着那些伤口加倍的开在冯亦身上,再也不想看到冯亦再受到那样惨忍的对待,他不想去想像冯亦知道实情后那难受的表情,害怕去思考冯亦会不会在心里怨恨他,心碎那种痛,不忍再继续折磨下去,所以他只能选择放弃,却是没想到这放弃的冲击竟是这样地苦,苦到他几乎泣不成声。
“云萧……”走到了他的身边,白咰唤了一声后轻轻地握住他的肩。不用任何的言语,只需要紧紧地握住他,因为他明白,现在的他,最多也只能给予云萧这样的安慰。
“放手”,那是何其不易学会的两个字,而今云萧却真真切切地懂了,人生七情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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