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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贺熙朝-第2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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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州这边的守将名为许则胜,虽不是笛家族人,不过却也与笛家的关系紧密,是现今笛家家主笛逊的妻族,按照辈分来说,笛响、笛声、笛音三兄妹还都要称呼他一声“舅舅”,也是极其有经验的守关老将了。
    说是“老将”,实际上许则胜也不过四十光景,虽然看上去他的模样要比同龄人苍老上几分——尤其是与临江城中那些只知道收租子逛窑子养戏子的老爷们相比,恐怕外人看来是要差上一个辈份的!
    当远远地看到送亲的队伍出现在自己视野中的时候,许则胜忽然生出一种无力感——他岂能不知道为何明明一天多的时间便能来到的队伍为何整整延误了两天呢?
    看那分明应该喜气洋洋的队伍沉默得如同送灵的丧队,看那两匹高头大马似慵懒了一般拉着并不怎么重的马车缓缓移动,再看那后方相差不过十数丈外另一队百人人马跟在后面默默送行……便是许则胜原本不知道,此刻也应该知道了。
    他们不想将笛音送出关州,他们有意拖慢了脚步,他们知道,一旦马车出了关州,那便真正是踏入了鬼门——不说战争时笛音还有没有可能活着回来,便是能不能在那位禽兽不如的孔家大少爷手里撑到开战的那一天,都是一个不容多想的问题。
    想,便只有一个结果;不想,或许还能在心中多留一份希望。
    离着桥这头的守关还有不足二十丈远的时候,许则胜亲自带领着自己的百人亲卫上前去迎接这只队伍,远远地也见对面的队伍停下,再之后送亲的人——除了陪嫁的几名婢女、赶着载着嫁妆车子的马夫,便都默不作声地一一退了回去。
    唯一走上前的,是一名骑着马的独臂男子。
    虽然看不清模样,但是许则胜却知道那人正是自己的大外甥笛响。在定都城一战中他被孔仲义射断一臂,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已经没有大碍,不过毕竟胳膊不是头发胡须,断了以后便再无长出来的可能。
    此时的笛响精神说不上多好,但是当他来到马车前时还是故意提了提精神,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后,兀自开口道:“平日里二弟都是劝着我多忍耐,只是不知道为何这次他要当着众人的面违悖父亲,所以这会儿被关在家中养伤……他若是想到今日不能亲自来送你,想必也会后悔的吧!”
    笛声在自己的妹妹出嫁时出言反对了他的父亲——也是笛家家主笛逊的决定,所以他被打得半死,所以他被关在家中不得外出,所以他送不了出嫁的、还不知道有没有回来可能的妹妹。
    静了半晌,笛响并未听到马车中有人应话,他苦笑一声,却不知道怎么,笑到一半时嗓子里却堵得慌,剩下那半声笑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你……你躲着那畜生些,千万不要想不开……过不了多久,我与你二哥一定会亲自去孔城接你回来……你,你就安心去罢!”说完这句话,笛响对着还未走到近前的许则胜微微点头,再也不多看马车一眼,直接翻身下马,手中马鞭疾挥而去。
    “走吧!”
    不容许则胜上前说话,马车中的女子开口说道,说完这两字,又如睡尸般陷入了死寂。
    许则胜轻叹一口气,领着众人在“吱吱呀呀”的车轮滚动声中,一步一步向着桥对面的那群人走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下过雨
    孔知远纵使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吩咐自己最得力的手下担当起迎亲的重任——重任是相对而言,于孔知远来说,迎亲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他眼中能够称得上是“重任”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便是把关。
    在桥的这一头把好最后一个月的关。
    原本他已经提前写好申请与迎亲队伍同返孔城的书信,不过在送出后不久他又派人将信追了回来,只因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犯了一个险些断送他大好前程的错误:护送笛家小姐到孔城虽说是孔彪孔大少爷的命令不错,不过这是属于私下的要求,而他所的提前返回孔城要求却是公务,以私事为由懈怠公务,这可不就是渎职、谋私么?这要是到了家族那群老家伙耳朵里,指不定又会生出怎样的是非来呢!
    心中虽然不甘,不过与后半辈子的利益相比较起来,忍下一时的不快不得不说是巨大的划算。
    “哼,看你还怎么拖延!”远看着那一辆辆马车逐渐淡出了视野,孔知远将心中的不快尽数发泄于关州迟来的车队,早在笛音等人到来时他便已经吩咐下去,一定要尽快将人送到孔城。
    “你不必担心大家小姐路上禁不住颠簸,放开步子赶便是,一定要在两天——不,一天半的时间,我需要你用一天半的时间将这三天的路程走完,千万不能耽误了喜事,若是因为路上慢了让孔城那边迁怒于我,你们心里一定清楚会有什么下场!”
    回想着自己说过的这些话,孔知远自认为没有哪里做的不到位,尤其是当他想起听这他的话面目凝重的一干兵马时,心中更是得意:欺软怕硬从来就没有不对过,只要拳头硬,你说屎是甜的也会有人在你后面点头哈腰口颂“英明”!
    事实证明确如孔知远所想,迎亲的队伍一路烟尘,离了关州之后便快速向孔城奔去,速度较之在关州时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幸亏,孔知远既然吩咐快速赶路,自然也做了一些准备,比如一人二马的配置,比如多弄来了一辆马车,让那些跟着的女婢上车疾奔……否则的话,人与马都禁不住这种消耗。
    独孤断与佘庆、温故三人早在两天前便到了饶州,他们并非过桥而来,实际上这条横跨动江的桥本就不是让寻常百姓来走的,这是官道,除非官府公用或者商队缴纳了一定数额的费用后才能通行,其余人便只能走其余几处曲折的小路。
    在关、饶边界与佘庆、温故分开后,独孤断并未作短暂的停留,因为他担心自己绕行了一段路后或许耽误了最佳的拦截时机。
    不过等他沿着官道向孔城方向追了一上午仍没有发现有什么踪迹时才确认原来迎亲的队伍到达的时间比料想的稍晚了一些,队伍不但不应该在他前面,反而还应该在他后面才对。
    明白了这一点,他索性也不着急往回赶了,信马由缰地沿着官道又往回慢慢走,也趁着中间的间隙思考一下怎样“抢亲”才更合适。
    这倒不是一路上来佘庆没有帮他想主意,而是因为一路上来独孤断与佘庆没能说几句话,佘庆自然不能腆着脸对他说:“我想好怎么抢亲了,你怎么不问问我如何抢呢?”
    若是独孤断不问,佘庆又该怎么回答?便是临分开时,佘庆三番五次旁敲侧击询问,独孤断都没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到了最后佘庆只好放弃,与温故装着一脑袋“如何抢亲”的办法去了昆、饶边境。
    难道这要怪独孤断么?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他一来说话不利落,二来除了杀人,其余方面他向来也没有主动过……他心里反而在想:这两人怎么这么见外呢?也不帮自己想想有什么主意……
    越是心中没有头绪的时候,这事情越是来得猝不及防。
    在官道一旁走了不到一个时辰,远远低独孤断便主意到自己所骑的马有些不安了,他静心细听之后,很快便确定那一步步靠近着的密集的车轮滚动声和马蹄铁落在地面上的打击声,便是迎亲队伍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这支队伍的速度显得快了许多。
    估摸着大约半盏茶的工夫就能赶到自己跟前,独孤断四处望了望,发现四下空旷并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只好赶走了马直接走到路中央,希望来人看到自己后主动停下车来。
    不多久,那奔驰而来的车队果然靠的近了,向他们身后更远处望去,独孤断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追兵,心中对这队人如此拼命的赶速度更是不解。
    眼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而对方却并没有减速停下的意思,独孤断轻叹一口气,反手将自己背在身后的“万人”长刀取下,屏气凝神,心中默默将自己想了半晌才想出来的话反复默念几遍,确定能够一口气不打岔地说完后,开口大吼:
    “此路是我……”
    “拦路者死!”
    他话还未说完,便听得远远的那支队伍中有人厉吼一声,再下一刻近百支抛射的箭便如蝗雨一般朝他所在的位置飞驰而来,势必一击即杀。
    擦!心中暗骂一声,他当即挥刀抵挡,将一把长刀舞得密不透风,数息工夫后便听叮叮当当一阵箭镞撞在长刀上的声音,将他的双臂震得酸麻不已。
    所幸他所面对的并不是上千人马,再加上这群人远远地并未降速抛射,准头上也难免有了偏差,才让他相对而言比较轻松地挡下了这波攻击。
    “砍死他!”眼见没有将独孤断射死,负责迎亲的这名孔知远指定的负责人只是心中微微一惊,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慌乱。他抽出手中刀,遥遥向独孤断一挥后,便有十骑从队伍后方加速出列向目标而来。
    有完没完?独孤断心中郁闷至极,不容自己将辛苦练了半天的话说完也就罢了,还一波又一波地不停攻击,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么?
    心中愈发不快,反而使得独孤断凶性大发——自己早就说过不会抢亲,可是花恨柳哪里肯相信自己?硬是将这件事塞给自己,眼下倒好,对方非但不买账,反而像好几年都没见过血的猛兽一般,挥着刀就要来砍自己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
    “阿嚏!”花恨柳正陪着雨晴公主买胭脂,却不知如何忽然打了个喷嚏。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将其余人支开后,难得有空闲时间陪杨简与雨晴公主出来逛街,想来她二人应该高兴才是。然而却不料杨简根本就不领他的情,或许是对之前花恨柳不让她去抢亲一事还耿耿于怀,只喊了灯笼、天不怕出去买糖葫芦去了。
    雨晴公主原本也想随着她们去,只不过考虑到黑子不怎么爱出门,而这样的话就只剩下花恨柳一人没人搭理了,心中一软也只得依了他,让他陪着自己在街上随意逛逛。
    “怎么了?”雨晴公主放下手中那枚雕工精细的胭脂盒,关切地问道。
    “没……就是有点呛……我稍稍往外站一站。”花恨柳尴尬地笑笑,挥手示意不用管自己,先一步跑到胭脂店外面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才觉得舒服许多。
    “这个时候,想来佘庆、温故已经见到了墨师兄,独孤断也应该已经抢完亲了吧?”花恨柳仰头看了看微微阴暗的天,心中猜测道。
    关州的天还阴着,饶州的天却已经下起了雨。
    血雨。
    在通往孔城的这条笔直的官道上,其中的某一处已然下了一场大雨的模样,只不过这场雨所覆盖的范围实在有限,前后不过数丈的范围,其中除了一人执刀站着,其余身着盔甲的人马皆倒在地上——便是倒,也有不同的“倒法”,有的是扑倒,有的是仰倒,有的是侧倒,还有的是卧倒……不过更多的却是看不出是怎样倒的,因为他们上半身明明是扑倒的,下半身却在不远处保持着仰倒的模样,着实说不上是按哪个半身的姿势来定义到底是怎样倒的。
    除了人倒着,马也倒着,并且因为马的体型比着人要大出许多,被独孤断斩杀后,流出的血也自然多出不少……按照以往独孤断杀人的经验判断,这路上大部分的血液应该都是马血。
    当然了,路上是湿的并不能说明是下过雨的,毕竟人人都可以往地上泼一盆水然后指着说“看,下雨了”。之所以说下过雨,是因为不止地上是湿的,稍高处也是湿的。
    独孤断整个人像是被血水从上而下淋过一般,头顶处有血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握刀的手更是将那些沿着刀刃流下的血一滴滴引到地上,便是他的肩膀,他的前襟,他的后背,他的衣服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被血水浸透,湿答答地贴在壮硕的肌肉上。
    负责运送嫁妆的马夫、赶车的马夫早就嗷嗷叫着跑远,如今当场剩下的只有四匹马、两辆车,四匹马中每两匹拉一辆马车,马车中细听着还能听到其中努力屏住的、断断续续的喘息。

第三百三十七章 寻死(求收藏)
    独孤断隐约记得上一次这样杀人应该是在定都城时了。说来可笑,那一次他与花恨柳可是作为笛声的“战友”而战,是为了取信于人;这一次么,虽说也与笛声存在着关系,想来笛声若是知道是自己一方所为大概也会心存感激——毕竟他在家族中没能阻止了的事情独孤断替他在半路上阻止了。
    目的么,自然也是为了搅局。
    惊慌的马儿不停地摇摆着前颈,脚下不安地挪动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脱缰而去。不过,随着独孤断的步步靠近,它们却又都安静下来,站立着,喘息着,眼睛谨慎地盯着来人,静静地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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