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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浮生物语2-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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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花衣服,拿三叉戟,顶着一头火红头发的怪人,根本顾不上跟她说话,兴奋地对书生喊:“梁山伯,今天咱们可有口福了!”

说罢,这家伙抱着他的战利品,像个猴子一样蹿得没影儿了。

等梁山伯扶着她走到那个宽阔的山洞里时,那家伙已经生起了篝火,烤肉烤得不亦乐乎。

温暖的火光中,惊魂甫定的祝英台学着男儿家的样子,向那两人深深施了一礼,谢救命之恩。

“你叫啥?看你一个白面小书生,怎么平白无故跑这儿来了?”花衣服从怀里摸出个小瓶子,授给了她,“拿去抹抹身上的伤口。这畜生虽然厉害,却是没毒的,皮外伤不碍事。”

“谢了。”她接过药瓶,却不敢除衣上药,忍着疼道,“我……小生姓祝,名英台,此行乃是赴予景书院求学,但家仆好像走错了路。”

“予景书院?”花衣服瞪大了眼睛,“你家家仆不止是走错路,根本连方向都搞反了嘛,予景书院在杭州呢,离这儿十成八千里呀!”

一听他这么说,祝英台便急了:“那我怎么办?这儿又是哪里?”

“这里是雾隐县,我们现在蹲的地方,是雾隐县边上一座无名荒山的山腰上,这片山地有个名字叫雾隐绝壁,因为前头那条山路心头,有个深不见底的悬崖。”花衣服滔滔不绝地说着,“要从这里到杭州,你无车无马,走上一年半载也到不了呀。”

“是吗?”祝英台有些沮丧,隐隐又有一丝窃喜,虽流落到这么个鬼地方,还差点被怪兽吃了,可是,不用去蹲监狱也不错呀。

火光里窜出浓郁的肉香,三人一时无话,山洞里只听到噼噼啪啪的声音。花衣服的焦点只在他的烤肉上,梁山伯安静地坐在离火堆最远的地方,看着洞外倾泻而下的雨水。

“梁公子,这个给你先用吧。”祝英台见梁山伯胳膊上也被怪兽抓出了一道血口,忙走过去,,把药瓶放到他身边。

“多谢,不必了。小伤不碍事。”他看看她的肩膀,收回目光,“倒是祝公子伤得比较重。”

“我没事,等会儿再上药好了。”祝英台慌忙搪塞过去,赶紧转了话题,对花衣服道,“说了半天,还不知恩公你尊姓大名。”

“碗千岁。”花衣服朝她咧嘴一笑。

“还有姓碗的么……”祝英台奇怪地嘀咕。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呀!”碗千岁乐呵呵地翻着他的烤肉。

外头的雨没有停止的意思,天色已经昏暗得辨不出真实时间。

祝英台小口小口地吃着烤肉,如碗千岁所说,这怪兽的肉确实十分甘美鲜甜,很好吃。

她慢慢咽着,暗暗地想,短短时间,她的生活似被老天爷彻底翻了个方向,昨天还是祝家二小姐,转眼就成了为求学而流落异乡的狼狈公子。就像这倒霉怪兽一样,几个时辰前,只怕它想也没想过,自己会在转眼之间变成碗千岁的美餐。想来,这不可捉摸的现实生活才是真正的怪兽,暗藏无数的急转弯,让你防不胜防,要么侥幸逃脱,要么粉身碎骨,真可怕。

“对了!”大嚼大咽的碗千岁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道:“祝小哥,你要为求学的话,何必去予景书院那么远呢,不如来咱们空山书院嘛!”他又转过头,对梁山伯道:“你说是吧?咱们书院也不错嘛!依山傍水,老师也很好的!对吧对吧!”

梁山伯不置可否,对祝英台道:“碗千岁虽然言辞夸张,但祝公子若不介意雾隐县地偏人少,不妨来空山书院看看,再做决定。”

“空山书院?”祝英台顿时好奇了,“你们是书院的学生?”

说梁山伯是书院学子,她绝对信,可是这碗千岁……

“哎哟,他是,我可不是。”碗千岁见她眼里浓重的疑惑,赶紧解释道:“我只是空山书院里的杂役。”

“哦。”祝英台不好意思地笑笑,旋即眉宇间流露出不解,“你们的书院在这附近么?这么危险的地方……”

“空山书院在山脚下呀,怎么可能在这个鬼地方。”碗千岁脱口而出,“要不是……”

“要不是为了帮一位老师上山寻草药,我们是不会来这里的。”梁山伯截过话头,慢慢道:“所以,与祝公子相遇,确是有缘。”

祝英台看他不苟言笑,像石头一样稳固的侧脸,思忖片刻,说:“我去。”

不去那里,又能去哪儿呢?

虽然萍水相逢,可是救了自己性命的人,应该是可以相信的吧。

梁山伯看着洞外的雨水,说:“今夜怕是要在山洞里过夜了,此地猛兽颇多,大家警醒些。”

“你们睡吧,有我看着呢。”碗千岁挥了挥他的三叉戟。

“我不困呢。”祝英台找不出不跟两个大男人同宿的理由,只得找了个最角落的地方,抱着她的画,侧身靠在石壁上,将得精神百倍。

碗千岁见状,不禁问:“那幅画很值钱?我见你被怪兽逼得没有退路时也不肯松开它。”

“一文不值。”祝英台看着怀里的画卷,“但,于我却是无价宝。”

“读书人说话就是酸不啦叽。”碗千岁撇撇嘴,却趁祝英台不注意,抢了她的画,展开一看——再寻常不过的一幅画,一片山林,一条小河,一个男人的背影,行于河岸之上,四周云霭飘飞,几棵桃花树开得正灿烂,落款处题着“春霭化冰”四个字,画法平平,书法平平,毫无出彩之处。

“切,还以为是什么宝贝。集市上那个画扇面的张老五画得也比这个好看得多呢!”碗千岁失望得很。

“还我!”祝英台气恼地跳起来,又不敢硬抢,生怕撕坏了。

“给你给你。”碗千岁把画扔给她,“哟,快气哭了呀?”

“土匪!”祝英台狠狠剜了他一眼,抱着画坐得远远的,再也不理他。

碗千岁挠头,“刚刚不还是恩公么。”

“活该。谁叫你那般无礼,像只野猴子。”梁山伯摇头轻笑。

“喂!”碗千岁压低声音,在他耳畔道:“梁山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大人情呢!有本事你自己对付那些山魅啊!”

祝英台见他们两人在那头嘀嘀咕咕,火光摇曳,伤口又疼又痒,无奈之下,只得偷偷将瓶子里的药粉隔着衣裳洒到伤口上,片刻之后,疼痛竟也弱了不少。身子一轻松,睡意也渐渐袭来。

她躺下来,抱着画,看着梁山伯的背影慢慢与跳跃的火光融在了一起……

洞外,风雨交加,时不时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

梁山伯直到已然熟睡的祝英台身边,脱下外衣替她盖上,目光落在她沉静的睡脸上,深邃不可捉摸。

碗千岁拨弄着篝火,说:“这包袱是你带回来的。你可得对她负责到底。书院那边就快‘热闹’起来了,她一去,也不知会不会惹出麻烦。”

“是你提出要她来书院的。”梁山伯走回来,在篝火前坐下,“那家仆的尸体可处理妥当?”

“切,有什么可处理的。这种黑心种子,比山魅豺狼更狠,本来要直接扔下绝壁去,可我想还是别浪费了,留给别的山魅当晚餐更好。”红红的火焰在碗千岁琥珀色的眸子里跳跃,他不满地瞪着梁山伯,“虽是我提出要她书院的,可你不也不反对么?可见你跟我想的一样嘛,反正这丫头孤身一人,无处可去,我们若不收留她,就算她出得了这大山,也早晚被人害死,还不如去书院。饵三娘那婆娘不是一直说要弄个给她打洗脚水的小奴隶么,带回去给她呗。”

“随你。”梁山伯侧身躺下,闭上眼睛,“她就交给你了。”

“喂喂!什么交给我?明明是你哭着喊着求我来这破地方救人的!”碗千岁戳着他的脑袋,“我看你手无缚鸡之力,才好心帮忙,凭什么就变成我的包袱了?!喂喂!”

梁山伯毫无反应,干脆用鼾声来回应他的聒噪。

“行!有你的!”气哼哼的碗千岁眼珠一转,悄悄起身,在洞口接了点雨水在掌心,回到梁山伯身边,对手心的雨水默默念了几句咒语,指甲一弹,几点雨水落在梁山伯的后脑勺上。

做妥,碗千岁双手合十,坏笑:“善哉善哉,明儿若是谁尿裤子,可千万别号啕大哭哟!”

天明,祝英台在一身的舒适里醒来,碗千岁的药真有神效,伤口竟一夜痊愈,眨眼惺忪的她坐起来,见洞外仍有飞雨,而梁山伯站在洞口,浑身湿透,对碗千岁怒目而视。

“嘻嘻,好主意,把全身都弄湿大家就看不出你尿裤子了。”碗千岁拍手大笑,“怎样啊,梦里上茅厕的感觉很逼真吧?”

梁山伯见祝英台已醒,吸了口气,压下怒气,不再理会碗千岁,上前对她道:“雨小了不少,我们下山。”

“哦。”祝英台赶紧爬起来。

碗千岁灭掉篝火里最后一点火星,扛着三叉戟,笑嘻嘻地跟在他们背后,一行三人,快步朝山下而去。

4

祝家的账房内,祝夫人纤秀的指甲熟练地拨着算盘。

一个仆从拘谨地站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说:“回夫人,确实没有阿福的消息。”

“多派些人手去雾隐县找找,他老家在那里。还有,多花些银两,找个有经验的当地人,去雾隐绝壁看看。”她头也不抬地说。

“是!”仆从领命退下。

不多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乳娘托着一杯参茶走进来。

见状,她起身迎上来,嗔怪道:“这些事让丫环做,你是何苦。”

“你总是如此辛劳,我到底是心疼的。”乳娘放下茶,“趁热喝。”

“好。”她揭开杯盖,啜了一口。

“小姐啊,放一放吧。”乳娘看她的眼神,一如从前,永远像母亲看心爱的孩子。

“无妨,我能行。”她笑笑,环顾四周,“老爷如今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女儿早晚要出阁,少爷身体又不好,整个祝家除了我,还能有谁来撑?”

乳娘锁紧眉头,看着她眼中的倦意,有口难言,半晌才说:“也要顾着自己呀。乳娘已是大半个身子进黄土的人,你就听我一句……”

“好了好了。”她打断,放下参茶,拉着乳娘的手往门口走,“我有分寸,您老快去忙自个儿的事。”

“好吧。”乳娘点点头,走出房间。

“乳娘。”她又叫住她,感激地笑道:“若没有你,真不知还有谁可以相信。还有少爷,这么久了,多亏有你照看。”

乳娘什么也没说,拍拍她的手,拄着拐杖离开。

一直走回内院的房中,她颤巍巍地转到屏风后,看着那张床,双手合十,虔诚祈求道:“诸天神佛呀,求你们,保佑我家小姐早些醒来吧!”

说罢,两行老泪潸然而下。

床上,空空如也,哪里又有什么少爷。

5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朗朗书声从课堂里传出,空山书院的学子们,高矮胖瘦,济济一堂,穿着统一的白色长袍,抱着书本,在老师的带领下摇头晃脑。窗外,阳光惹眼,鸟语花香,春天的气味从门窗渗出来,惹出发那些窝在最末排打盹的懒东西,被老师揪着耳朵扔到角落里罚站。

祝英台抱着书,撑着下巴,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着念,眼睛却时不时地朝前瞟——梁山伯就坐在他前头。他一直是这样,永远挺直着背脊,读书写字都十分认真,一点不像四周那些家伙,心不在焉,含胸驼背,个个像晒干的虾米。

来空山书院读书已经七天,她常常看他的背影看得入了神。同样的白色衣裳,普普通通,穿在别人身上跟他身上,原来大不相同。只不过一个白色的背影,看得入神了,竟像朵优美的云,让她忍不住想伸手去碰一碰。

多亏有他跟碗千岁推荐保证,加上她把身上所有财物都交了出来,那个孤傲清高又怪脾气的饵夫人才同意她留在空山书院,但没让她跟其他学生一起住,而是让她独自住到书院西边的琴房里。

那天,她站在饵夫人面前,由得她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很久,然后冷冷说:“去琴房睡,洗澡什么的,我有个旧浴桶,等会儿你搬去琴房的隔间。”

她分明是把自己最大的不便给解决了。

“饵夫人,这样……好么?”她忐忑地问。

“你要跟那帮臭小子同睡同浴,我自然也没有意见。”饵夫人目不斜视地看她的书。

“不不,谢谢您的安排。”她差点跳起来,可转念一想,心头不禁“咯噔”一下,“饵夫人,莫非您……”

她撩开一缕垂到身前的黑发,唇角一扬:“空山书院是我的,这里的每个学生,我当然了如指掌。”她抬起一双丹凤眼,意味深长地瞟了祝英台一眼。

这女人,原来老早便识破了她是女儿身。

祝英台红了脸,手足无措。

“不必如此尴尬,我的书院跟别家不同,不拘小节。只要你莫给我添麻烦,一切好说。”饵夫人继续看书,“还有,我正缺个打理杂事的丫环,你若无异议,便把这工作也担起来吧。”

“好。”她点头,“英台明白。谢饵夫人收留。”

“别叫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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