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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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多了不愁!”对于慈缘儿信上的五个大字,九婴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北度口方面也陆续得到了柳相的一些动向。收购军器的商人少了,蝉休驻守的旺生港并未看到任何军用船只集结的预兆。从得到的消息上看,柳相这一段时间并不是在备战,而是在巩固地位,一批刚被许诺授予城主之位的新贵,因为各种理由被撤换下来。
九婴此时才体会到摩伽妙所说的“柳相还有许多事要做”,政权的更迭,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摩伽妙也已将大多数摩崖弟子遣往各地,看来,他与九婴现在的做法是不谋而合。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冥梵的局势正在一步步好转。
坐守千溪城,实在不是九婴的本性。不可否认,散布四方的密迹弟子使他耳目更加灵敏,但没有自己亲身经历,他对这些好消息总是不大放心。
※ ※ ※
九婴在千溪城足足呆了三个月,盛夏未至,读月竟已回到溪谷。她的真元已经合体,真气充沛。
九婴每日独处,早就闷怕了,不待她坐下,就问道:“和我说说!你的苦行真够快的!”
读月笑道:“和我合体的是白鹿真元!”
九婴差点跳了起来,惊道:“你到不死林去了?我说要送你去,你为什么不答应?”
读月“噢”了一声,才想起苦行前的话,说道:“你那么忙!因为我的事,耽误你的时间多不好啊!”
九婴颇为感动,他还是挺为读月高兴。白鹿在他印象中,是梵原最善良的动物了。他自己在不死森林苦行时,见到的第一颗真元,便是白鹿真元。
读月的归来,并没有让九婴的寂寞消除。他一天天地憔悴下去。
直到有一天,读月问他:“九哥,你是不是想真儿姐姐了?”
九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离开梅真儿已经很久了。他经常会想起梅真儿,只要心里不想事,或者想起清凉境的事,一颗心总是放不下。
“为伊消得人憔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相思?”他不知别人是怎么做的,但自己解决相思烦恼的办法就是“找事做,再找事做”。而且,九婴也知道自己还不能离开梵原,冥梵局势发展得过快,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边境、港口、内地,梵原各处都涌入了冥民,这是希望,也是危险。
九婴和金刚密迹能做的,只是静观其变。静得太久,反而让他有些心虚。
九婴定下心来,重新审视了一遍密迹弟子送来的消息。
他让读月将两百名密迹弟子的名单取出来。大部分的弟子都与他通过讯息,有一些弟子因为在一个地点修行,所以没有重复传讯。
很快,他发现了问题。
弟子们都已离城三个月,唯一没有任何音讯的,是前往西梵原的三名弟子。
他向读月提出了疑虑,读月宽慰他道:“不会有事的。西梵原连梵军的驻兵都不多,可见那里向来都很平静。”
但是九婴还是让尹喜派了一个弟子前往西梵原,赴那城离那儿更近。
半个月之后,仍是讯息全无。
九婴决定亲自到西梵原走一趟。
※ ※ ※
读月收拾好行装,陪着九婴向西而行。中途要路过梵城,他对天宗和句极都是感觉平平,因此连城都没进。
因为有了黑风,数千里跋涉也不算很累。况且他们并不急于赶路,沿途还可以看到慈家和冥民给梵原带来的巨大变化。
沿路的城市,都可以看到慈家商号的布旗。梵原大平原的每个城市里都有学舍,除了船坞和风兽市,慈家从前的商号基本上都有了初形。城市中的叫卖声不绝,原本平静的梵原,开始熙熙攘攘。
九婴看着这一切,不置可否:“这样的变化,是否打乱了梵原人以前的生活习惯呢?”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清欲”的修真理念大大动摇,无论是衣食住行,梵原人的要求越来越高。梵原的物质需求习惯,正在慈家商号的引导下,慢慢地向清凉境靠拢。
在路上,他们发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现象。这里的梵原人经常不用币石交易,而直接以物易物。
九婴未来过这里,以为西梵原向来如此。一问之下,才知以物易物也不过是近来的事。梵原商号在慈家的带动下,增长了数倍,币石流通量狂增。再加上可存储真气的币石,被广泛应用于许多领域,梵原币石已开始告急。
在梵原三大神使中,道无尽负责的是梵原大平原除边境外的一线,阙战则统领梵原南部,只有天宗的管辖范围是长条形,东至千溪,西至西梵原,是以他常驻梵城,方便东西间的联系。
西梵原上唯一的城市是西滨城,守将是神使余千军。
九婴决定先到西滨城的神使邸拜访余千军,虽然没有了玄冰戒指,但以自己的声望,及与天宗的一面之缘,相信还不至于被拒之门外。
※ ※ ※
余千军个子不高,肩宽背阔,肌肉虬结,一副熊虎之将的外貌。他在神使邸接见了九婴。
“天宗大神使早就向我提过你!以后来我这里不需要通禀了。”余千军说话简练,虽离开战阵已久,但行伍之风不减,他立即吩咐亲兵:“传令下去,这是九神使,你们都认清了,以后无须通报。”
九婴见他爽快,也开门见山道:“余神使,九婴此次来西滨,是为了在此游历修行的几名密迹弟子。”
余千军问了事情始末,皱眉道:“此事并无人报上神使邸,贵门弟子是何时来这里,又是到了哪里修行?”
第七卷停战
第六十五章彩石海滩'下'
九婴道:“春季密季春试后便来了,有三四个月了。这里我不熟,所以也没具体安排他们的修行地点,只让他们找剑阁或是随机地游历修行。”
余千军眉头皱得更深,道:“那这事就复杂了!”
九婴异道:“此话从何说起?”
余千军解释道:“西梵原向来相安无事。梵城安排我在这里,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地方治安。因为,苦海海边,有万余名币石工匠。”
币石是三境的流通货币,在梵原的唯一产地就是西梵原海滩。币石的开采自然不能无序,所以梵军在没什么战略地位的西梵原也安排着一千多人。
余千军又道:“说来惭愧!余某是个粗人,管这些地方治安的事,一天到晚琐事缠身,在我眼里,比拼杀敌人还要麻烦。幸好,九曜剑阁在梵原工匠中影响颇深,帮了我的大忙。你要问这事,可以去找九曜剑阁的阁主孙铸。”
九婴得他提醒,当即起身谢辞。
刚走到门边,余千军在身后问道:“九神使,冥民入梵是你一力促成……这冥人,从此便动不得了吗?”
九婴诧异,转身问道:“此话怎讲?”
余千军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西梵原最近冥人增多,我怕,迟早总要出事!你找到孙铸,问问他,也许会有更深的了解。”
※ ※ ※
九婴与读月共乘一骑,径直向苦海海滩而去。西滨城离海边不远,而九曜剑阁就在彩石海岸附近。
他们是首次看到彩石海岸,这里本应是一个极美的地方。五彩的卵石在阳光下发出炫目光华,而海面上风浪不兴,椰树与灌木密集葱郁。
与这种美景极不协调的是,海滩上的采石工匠。数千人赤膊上阵,半蹲在海滩上拾选币石,时不时有拉石工匠传出号子声。本应热火朝天的场面,却因为工匠们的表情,蒙上了一层灰暗。
这些匠人,脸上无一不是充满无奈和麻木。长期暴露于海风和阳光中,他们的皮肤都是黑黝黝的。
九婴牵着黑风,缓缓自滩上走过,每隔数十丈,便有一个监工,有的是普通修真者,有的则是梵军。工匠们只顾埋头苦干,监工们见他和读月气宇不凡,也都不敢上前阻扰。
二人正走之间,身边一个壮年工匠忽然晕眩倒地。
他是被盛夏的日头晒昏过去的,读月忙从黑风背上取下水袋,给那壮年工匠喂下几口。
一股清凉润喉,那壮年工匠醒转来,睁眼对二人道:“谢谢!”
旁边的一个监工走上前,九婴对他说了声“我们是余神使的客人”,那监工便退了回去,对其它匠人道:“不要看,专心干活!”
九婴和读月将那工匠扶到荫凉处坐下。匠人坐了一会儿,缓过一口气来,便要起身。
读月急道:“你中暑了!不要命啦?”
那壮年匠人显是长期劳累,本来拼着一口气要起身,被读月一句话,又坐了回去。
他又喝了几口水,这才道:“我不能停啊!以前在北冥,我是部落里的。后来,草场越来越少,牧群也越来越小了。”他如果不说,九婴绝看不出他是北冥人。
“两个多月前,见入梵的人多了,我们变卖了牧群,也举家南迁。现在,老人们都在西滨城里。我是壮年,便来彩石海滩。弟弟年幼,是家里唯一的希望了,大部分的币石都交给了他,让他在赴那城的学舍里求学。”
九婴和读月从小到大都未被币石困扰过,听到一个普通北冥人的故事,感触颇大。读月问道:“即使是为了生计,你也不能这么拼命啊!你如果倒下了,全家人该怎么办?”
那匠人叹道:“我又何尝不知啊!可是,每当想起西滨城的父母,还要为每天的生计做杂活,补贴家用。每当想起赴那的弟弟,还在等着我送币石过去,我怎么停得下来?”
读月的眼中已有泪花,哽咽着对九婴道:“九哥,带上他好吗?”
九婴点点头,他心知象这样的冥人成千上万,能帮得了一个也帮不了一群,但实在无法拂却读月的善心。
此时,一个梵军勇长拿着鞭子走了过来,对那匠人喝道:“还在这儿偷懒!”抬鞭向那匠人背上轻抽一下。
自冥民入梵之后,九婴最担心的便是冥梵成见引起骚乱,上次在千溪城已见过一次,这次又见这勇长视匠人如豕狗,动辄鞭挞,喝道:“住手!他现在跟着我。”
那勇长见九婴气势轩昂,不敢造次,道:“这些冥人不同梵原工匠,干活慢不说,还经常偷懒,不打是不行的……敢问阁下是什么人?到彩石海滩来有何贵干?”
九婴道:“我是九婴,刚从余神使那儿来,找九曜剑阁有点事。”
他的名头虽未传遍梵原,但在梵军中却很响,那勇长肃然起敬,应道:“原来是九神使!九曜剑阁就在前面不远。”
九婴又道:“这个匠人我要了!”那勇长连声应喏退下。
那匠人急道:“我知道您二位是好人,可是,没有采石场的活做,我们家上下几口就过不下去了!”
九婴自怀中取出十来个黑币,交在匠人手里,道:“我到这儿来是为了办事,估计不会超过一个月,你帮我这一个月的忙,这些币石就归你了。以后,也不要再干这些苦力活,去做点小生意吧!”
那匠人捧着手中黑币,微微发颤,突然向二人跪下,道:“谢谢二位恩公!”
九婴心里一酸,将他扶起。十几个黑币,在尹喜那样的家庭里,不过意味着不到一对传音珠的价值,但在这穷困的冥人眼里,却无异于一个家庭美好的未来。
读月极是开心,问道:“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匠人答道:“我叫楚于沙。恩公,我能为你做什么?”
九婴反倒不着急去见孙铸了,与读月就椰树影中坐下,向楚于沙打听起最近几月彩石海滩的事。
这彩石海滩,原有梵原工匠一万二千名。两个多月前,因为商号增多,可以挣钱的活计也多了,采石的活报酬不高且累,许多梵原工匠迁入梵原腹地别谋生路。这应当也是目前币石紧张的一个原因。
迁入梵原的冥民,修为不高,又未接触过剑阁、布肆一类的活计,有的只是在大漠里养成的吃苦耐劳的品质。虽然报酬比原先离开的梵原人还低,仍有数千冥民涌入西梵原,到彩石海滩上干活。
对于密迹弟子的踪迹,楚于沙自然不会知道。
九婴了解了大概,便带着读、楚二人来到九曜剑阁。
阁主孙铸正在剑铺,听到剑师报说有密迹堂主求见,大跨步走了出来,口中道:“不知是哪位老师驾到啊!”
九婴拱手道:“在下是密迹的修行堂主九婴,见过孙阁主!”
孙铸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失望,随即热情地将众人迎入内堂,一边道:“我还以为是陆堂主和房堂主他们呢!”
九婴极为诧异,看孙铸的表情,那份热情绝对不是假的,照理说,这样亲近的朋友,自己以前却没听密迹众师长提及过,而自己却没有印象。于是问道:“九婴是密迹晚辈,前几月才提为堂主!”
孙铸与九婴分宾主坐下,凝视半晌,这才叹道:“看来,禺老师是不再认我这个弟子了……”满脸失落,难以掩饰。
九婴这才想起禺比的话。
第七卷停战
第六十六章独会印臣'上'
禺比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