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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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婴见清凉军大队已经启动,勒住风兽,将五百军士在林边布成防御阵。若敌人攻势太猛,全军可以往密林中撤离,同时密林必然使风兽的追击速度减缓。
四千人的风兽骑兵队,声势浩大,速度奇快,已向九婴军压至。罡气波阵与弩箭开始交锋。
这里的地形,梵军早已了如指掌。九婴抵住清凉军的地点,正是伏击战的最佳环境。
李文带队从矮坡呐喊冲下,直接插入杰奴的左翼。冯仪儿角龙长吟,向右翼进攻。两队迅速向中心突入,将冲锋的清凉前军与后军切开。两翼骑兵本在冲锋之中,被罡气波阵从侧面打击,损失惨重。
清凉军立时大乱,杰奴挥起手中大锤,将一名后退的勇长毙于风兽之下,叫道:“敌人兵少,后退者斩!”然而军心已乱,士兵如潮水般后退,甚至相互践踏。
他的风兽被自己的士兵所阻,无法前进,恼羞成怒。
此时,要挽回军心,只有他亲自出手,斩掉梵军首将。杰奴在乱军中看见李文正在挥刀狂砍,一提风兽,带着身边近卫,向李文杀去。
见首将身先士卒,清凉军这才减缓了后撤速度,有的已回身再战。
李文正杀得眼红,只见头顶上一柄大锤压来,举刀上挡,虎口几被震裂。他这才看清,对手是前几日攻打北寨的先锋将,修为尚在虞国栋之上,更胜于自己。
他不敢怠慢,借大锤之势后退数步,暴喝一声,已祭起神武一怒。
杰奴早有准备,收回锤来,举过头顶,拈花笑人形也已祭起。他凝气速度较快,反而先向李文抢攻。
杰奴使得虽是重兵刃,但其罡气元神却深得拈花笑奥义。人形携锤而上,竟是舒展无比,连续两锤,已将李文的罡气元神抵住。复一锤跟上,李文强催真气,堪堪顶住第三次攻击。
然而杰奴的拈花笑还有三次连招,足以取他性命。
正在此时,龙吟声起,角龙飞至杰奴上方,七八道罡气向他真身快攻而至。
杰奴那日击伤虞国栋,再被野凌和罗蓝儿联手击退,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甫一看见角龙,战意已失,而且冯仪儿与罗蓝儿同是女子,修为也近,出手颇有相似之处。
杰奴战意一失,拈花笑人形即散。李文捡回一条命来,凝起真气,再蓄神武一怒。
杰奴与冯仪儿交手数招,才看出对方并不是上次遇到的神龙骑士,重新振奋精神。但神龙骑士以防御闻名,他的罡气还不足以击破角龙厚甲。冯仪儿寻隙快攻,成相持之局。
李文神武一怒又已蓄成,向杰奴劈至。杰奴在风兽上躲闪不便,凝气成盾,硬挡神武一怒,竟被从兽背上击落,血气翻腾之间,再被冯仪儿连击快招击中,顿时身负重伤。他身边近卫拼死上前,抵住梵军。
杰奴挣扎起身,重新跃上兽背,他斗志全消,再不顾拼死护卫他的近卫,随乱军向后而逃。
九婴见两队伏兵杀出,面前敌人前军已乱,黑剑一举,叫道:“死士队,随我上!”
“杀啊!”百名梵军身着两层重铠,早已绰刀待命,随九婴杀出林边,突入清凉境乱军之中。清凉军单人战力远弱于梵军,靠得就是军阵和硬弩,此时无将领指挥,又被九婴率队突入内围,顿时被杀成一片血光屠场。
身披重铠的死士队,悍勇无比,挥刀砍杀清凉军。
“为北度口的战士复仇!”他们几乎都是全攻型的打法,敌人的长矛刺入重铠,便一刀将矛柄切断,继续战斗。敌人的弩箭钉在腿上,便滚倒在地,狂砍风兽四蹄。在被长枪穿身时,竟然还能忍受伤口贯体的痛若,拼命靠近,将惊呆的敌人砍下兽背。
这一批梵原军,没有赶上支援北度口,心中本就憋着一口怨气。近期以来的游击战,又没碰到大战的机会,直到今日方得报仇。众军士奋勇上前,锐不可当。
清凉军在这样的拼死相搏中崩溃了。
小半个时辰的厮杀,杰奴军丢下一千余具尸体,仓皇而逃。
梵军开始清理战场,搜寻可供使用的剑甲,埋葬尸首。一些从守城战打到现在的梵军,战甲、军器早已损毁,不得不在战场上更新。而掩埋尸体已成为梵军的惯例,只要不是万不得以,他们不会允许尸体就地腐烂,从而引起疾病传播。
清凉境风兽骑兵的速度太快,九婴下令停止追击。
李文走上前来,禀道:“大神使,此战我军共阵亡军士一百二十名,重伤三十名。击毙敌军一千一百余名。”
九婴问道:“俘虏呢?”
李文脸上的喜悦一下荡然无存,垂首道:“没有俘虏。”
自清凉境入侵,北度口被破,复仇情绪充满梵军军中。刚才的战斗中,并不是没有俘虏。放下军器的清凉军,也被愤怒的梵原军士所杀。
九婴明白过来,久久无语,对冯仪儿和李文道:“让百士长以上的将领,到我这里来。”
不一时,十余名百士长和冯、李二人已集中到九婴身边,他们和李文刚才一样,胜仗带来的喜悦还挂在脸上。
九婴的脸色并不好,他道:“我们都是梵原的战士,如果没有军纪,和常人又有什么区别?不杀俘虏,这条军纪,我想诸位也都知道。不管是什么理由,军纪和命令都是不能违抗的!在我部下,自今日起,违纪者斩!”
众人散去,这些百士长对九婴奉若神灵,没有一人出声顶撞,但九婴看得出,他们心中不服。
李文低头道:“大神使,你说过,我心里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
九婴点头道:“说吧!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第十卷乱世
第七十八章战火燎原'下'
李文抬起头来,忿忿不平道:“军纪中的许多条款,我都不明白。就说不杀俘虏吧!敌军从来不留俘虏,我们留着敌军的俘虏,难道就能换回我们被俘虏的战士吗?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不知这条军纪有什么意义?”
九婴看看冯仪儿,见她不出声,于是道:“李文,你若和我比武,能在手下过几招?”
李文不料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道:“我和大神使的修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根本不用比,我认输就是!”
九婴正色道:“若我要在比武中杀你,你也认输吗?”
李文不知他此问为何,道:“若大神使无故便要杀我,我虽修为尚浅,也必要搏上一搏!”
九婴点点头,道:“其实,你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李文茫然不解,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
冯仪儿已有所悟,道:“大神使,你的意思是,不杀俘虏的意义在于击垮敌军的斗志?”
九婴赞许地看看她,对李文道:“从清欲的本质上说,最需要清的便是杀欲。我们身为战士,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但对缴械的敌人,还是不能滥杀。”
“当然,就我们目前的情况,是无法将俘虏关押的,但我们可以将他们放回。一个在战场上时时观望局势,随时准备逃生或投降的战士,已不是真正的战士。迟早,敌军在我们面前,会变成一只没有战斗力的队伍。”
李文也明白过来了。
九婴道:“好了!每条军纪都是我们的前辈在战争中总结出来的,自然有它的道理。战士要做的,就是服从军纪和命令。我们的战士今天表现勇猛,你们下去也和他们好好谈谈。”
冯、李二人领命而退。
九婴深知,自己这个大神使并不合格,但他要尽快让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将领。受风兽践踏的大梵原,没有时间等着他慢慢成长。
麋鹿群的一部分遭到清凉军的屠杀,九婴命令军士掩埋,并将其中的一些丢弃在溪流中。这次的命令看起来仍很残忍,但是再没有一人反驳。
控制水源,是清野中最重要的一项。腐败的兽虫尸体,将会把疾病带给下游北度口的清凉人。
当下达这个命令时,九婴再次感觉到自己体内不可抑制的魔性。
※ ※ ※
读月的修真进境很快,在九婴离开西梵原时,已跨入随心境。从罡气境到战神境,衡量的标准便是对罡气的运用,考量得是修真者的悟性。
读月属于心思细巧的女子,一旦进入罡气境,她的悟性便体现出来。九婴对读月的修真前景绝对看好,一有闲暇,便尽心指导。
冯仪儿在战斗中亦看出自己的不足,自那晚向九婴倾吐心声,她已绝口不提私情心思,倒是经常找九婴求教。
击溃杰奴之后,清凉军似乎龟缩在北度口,很少出击。极静之后便是极动,九婴判断,柳相正从旺生大量运输军队和补给,一旦他觉得力量积蓄足够,便会发动大规模战争。
但是,北度口军报早已传到梵城,句极仍迟迟没有回应。
这晚,九婴军宿营已毕,与二女和李文正在帐中讨论局势,忽听哨探军士来报:“南边有军队接近,不是骑兵。”
九婴大喜,随军士出营查看,见一只梵原军队缓缓而行,显然没有发现九婴这个宿营地。他率几名军士迎上前去,一问之下,竟是千溪城的队伍。
领军神使是千溪城的副守将夏长生。九婴通过姓名,将夏长生领到宿营地屯驻。
见有友军到来,本应是一件振奋的事。可是,夏长生带来的消息,却使九婴等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夏长生道:“据三天前的军报,西梵原冥民暴动。”
作为梵军神使,夏长生的消息绝对可靠。如果说,李文等人还没有完全体会这次暴动的含义,九婴却是完全可以估计到后果。
他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西滨城和九曜剑阁怎么样了?”
夏长生道:“九曜剑阁首当其冲,暴乱当晚便被冥人围攻,阁主孙铸和数百弟子无一突围。万名冥人劫掠了剑阁装备之后,连夜袭取了西滨。”
李文等人同时惊呼,所谓的冥民暴乱,远比他们想象中的严重。
九婴问道:“暴乱的起因是什么?”他不相信印臣会没有任何理由就起兵。
夏长生显然并不是很在乎起因,道:“据说,彩石海滩的二百名北冥工匠在一夜之间被杀。冥人五天后便开始暴乱。但连西滨守将余千军,都没有接到北冥工匠之死的报告。”
“况且,这五天之内,西梵原和附近的冥民大多都已得到讯息,大批地移出城市。依我看,北冥人心如蛇蝎,这本就是有预谋的暴乱。所有起因,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直至现在,九婴仍不认为印臣会无理由地发难。但是,苦心经营起来的冥梵关系已经破裂,一切真相都会埋葬在仇恨和战争中。再次和谈已无可能,因为,信任不复存在。
但是,这件事的起因,他迟早要查清。
孙铸是个沉稳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冲动至伏击北冥工匠。而对于现在的北冥敌人,无论是毕亥、印臣或是袁雷,九婴都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也许是他们的眼睛,或是言语,都告诉九婴,这些人绝不是冥梵关系破裂的始作俑者。
而一切都已毫无意义,剩下的问题便是,梵原是否能渡过这空前危机,抑或是万劫不覆?
夏长生道:“西梵原附近的冥人纷归西滨,已聚集了两万余人。而别处的冥民,或在边关未封之前潜回北冥,或啸聚山林。”
九婴心中乱作一团,他强压下对暴乱的疑问,努力使自己回到眼前的局势上来,问道:“巨岭一带的反应如何?”
夏长生道:“继大神使已封锁边关,多闻军塞本就在战争状态,桑河堡也已封关。毕亥现在应已接到归国冥民的消息,兴兵发难只是时间问题。从摩崖、梵城、赴那直到小佛一线,梵原修真者已自觉聚于军中,分守布防,连梵城的禁军也已出动。”
夏长生继续和九婴讨论了情势的发展。
冥人发难的时间与柳相发兵几乎同时进行,难怪梵城无法分力支援北度口。按毕亥下一步的反应,自然是进军桑河堡与多闻。
在多闻,毕亥可以利用柳相对北度口和多闻港的压力。而若主攻桑河堡,则要看西梵原的冥人是否能攻占小佛城这个咽喉要地。失去后方的补给和兵员,桑河堡百年不破的神话也终会改写。
夏长生道:“有摩伽妙和普通修真者的协助,估计雷音河一线能够守住。毕亥到时应会选择多闻进攻。”
九婴也同意他的意见,对李文等人道:“看来,我们要往野凌那边靠,尽量减少尹神使的压力。”
众人散去,九婴拿出传音珠,注入真气,却联系不到楼甲。
婆娑湖正是在雷音河一线,西梵原的冥军若要攻占小佛,婆娑湖正是必经之路。
九婴的梦想,被梵原战乱的现实无情地践踏,他不能再失去楼甲。心中涌起回婆娑湖的冲动。
梵原平原的晚风仍是如此清爽,而在这亘古不变的美丽平原,生活其中的子民却在经历空前浩劫。
“我不能回婆娑去!师父,九婴不孝!”九婴向西跪倒,将头埋入双臂之中。
一双纤手将他的手轻轻握住,九婴捏紧的拳头终于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