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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尸鬼1-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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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带阴森的亮光将白色的麻布照得一片雪白。铺在冰冷的石阶上的麻布依稀看得出人体的轮廓,弟弟的尸骸就躺在麻布下。

智者与他分立尸骸两侧,彼此展开对峙,然而他却无法不去注意照在麻布之上的幽光。银白色的幽光让四周的黑暗更加黑暗,孤立与无助的感觉不断侵蚀他的内心。

为什么要犯下这种罪孽?

薄霭中的智者提出问题,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弟弟死在他的手上,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杀了唯一的亲弟弟。

为什么,他反问智者。

弟弟是他唯一的亲人,更是充满了爱与慈悲、集所有光明于一身的同胞。他深爱自己的弟弟,也赞美与弟弟两人的生活。他找不出非杀了弟弟不可的理由,却依然高高举起手中的凶器。

莫名的冲动袭向心头。这并不是对弟弟的杀意,他可以对天发誓。可是他所举起的凶器,最后却夺走了弟弟的生命。

失去生命的弟弟化为尸鬼,在荒野中追赶着他,空虚的视线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可以把自己的行为正当化,将所有的责任归咎在弟弟身上,或是为自己辩护、乞求弟弟的谅解,然而这两种方法他都做不出来。他只能憎恨突然前来的冲动,为弟弟的死至上无限的悲叹与惋惜。

我没有杀害你的打算。

我绝对不是憎恨你。

你的死不是我乐于见到的,我更没有教训你的意思。

宽恕我吧。曙光初露,他跪倒在冰冻的荒野。弟弟没有回答,也不可能回答。

在风声中祈求幻听的他,终于阖上了沉沉的双眼。




第八章
十五日星期一的清晨,急促的电话声惊醒了敏夫。揉揉惺忪的双眼,敏夫心不甘情不愿的拿起话筒,泣不成声的哀号顿时传进耳朵里。女人的声音。敏夫完全听不懂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对不起,请你冷静一点好吗?敏夫强忍哈欠,心中感到些许不耐。毫不容易才捱到盂兰盆节,总算不必一大早就爬起来去看诊了,想不到一通电话就粉碎了他的美梦。请你冷静一点,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清水。话筒的另一端传来十分急促的回答,语气听起来带了几丝哭音。

清水敏夫觉得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你是清水太太?小惠怎么了?

电话另一端的女子终于崩溃了。敏夫从对方哀痛欲绝的泣诉声当中,只断断续续的辨识出小惠、呼吸、死了、摇不醒几个字眼。

我马上过去,十五分钟之内就会赶到,好吗?

敏夫不等对方回答,就立刻挂上了电话。歇斯底里的清水太太让敏夫直觉的感到小惠的情况似乎不太妙。

拿着公事包走出房间的敏夫在门口碰到一脸狐疑的孝江和恭子。

怎么回事?

清水家的小惠似乎情况不妙。

啊孝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一旁的恭子伸伸懒腰打了个大哈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先去看看再说。

孝江皱起眉头看着脱下睡衣朝着盥洗室急忙跑去的敏夫。

慌乱的脚步声从盥洗室一路传来,又打了个大哈欠的恭子爬上楼梯,准备回房继续休息。这时孝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要下来也不穿戴整齐,这副德性能见人吗?

只套着一件无袖睡衣的恭子停下脚步,站在楼梯上回头望着孝江。

不劳您费心。

充满揶揄以及挑衅的语气让孝江的脸色为之一沉。每次在夜里看到恭子,就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孝江真不知道这个女人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需要急诊的病患随时会被送进来,所以我们随时都得在床边准备一套衣服,免得病患被送进来的时候造成彼此的尴尬。就算天气再怎么炎热

孝江的训话很快就被打断。

我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恭子一手插腰,一手扶着楼梯的扶手,睡衣之下的雪白双腿让孝江为之气结。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急患家属扰人清梦在先,就算我们穿着睡衣出去,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不会计较那么多的。

恭子,你

孝江话还没说完,就被急着出门的敏夫推了一把。

妈,不要在道中挡路。

恭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让孝江气得脸色发白。敏夫匆匆忙忙的爬上楼梯,丝毫未察觉出两个女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这时恭子对敏夫说话了。

我好困喔,先回去睡了。

敏夫的回答既简单又明了。

回去睡吧,不必送我了。

恭子低头看着楼梯之下的孝江,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她特意打了个大哈欠,仿佛在跟婆婆示威一般,然后就扭过头走上楼梯,只留下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孝江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自个儿生着闷气。

连胡子都没刮就急着出门的敏夫,只花了十分钟左右就赶到清水家门口了。提着装满医疗器材的公事包,敏夫下了车之后就直奔玄关。这时穿着睡衣等待许久的宽子立刻将玄关的大门打开,就像溺水的人碰到救星一般直拉着敏夫的手臂。

小惠!我的小惠!

请冷静一点。小惠在二楼吗?

宽子一边哭泣一边点头。敏夫拍拍宽子的肩膀,二话不说立刻直奔二楼。挂着填充玩具的房间大大的开启,一脸茫然的清水就站在房间里面。

清水先生。

听到敏夫的呼唤之后,清水转过头来,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不一会儿又露出羞愧的神情,将脸别了过去。敏夫走进房间之后,看到清水的父亲德郎正用手捂着脸庞,坐在门后的阴影处掩面叹息。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让敏夫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过他的想象。

当敏夫朝着位于窗口的床铺看了一眼之后,就知道自己的预感果然成真了。躺在床上的少女脸部肌肉已经呈现松弛的状况,很明显的就是一具尸体,而且还是死亡一段时间的尸体。

耳边传来宽子一边呼唤小惠的名字,一边从楼梯爬上来的声音,敏夫立刻将公事包放在床边,试着碰触少女搁在毛巾被上的手臂。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完全感受不到半点生物的体温。

敏夫静静的测量脉搏,却怎么也找不到应有的跳动。少女的颈部也丝毫感受不到半点跳动,眼睑下的瞳孔已经放大。打开公事包取出听诊器,试着钻进松垮垮的领口,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少女的呼吸和心跳早就已经停止了。敏夫叹了口气,将听诊器取了出来。

我女儿已经死了吗?

清水低沉而含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仿佛正在强忍内心的悲痛。

已经死亡了。

宽子大叫一声。

院长不是说小惠只是贫血而已吗?还要我们不必太担心!现在怎么会

不要说了!清水低吼。不许责怪院长,你先扶爸爸到房间休息。

可是

快去!

敏夫回过头来,只看到不断啜泣的宽子弯腰搀扶起坐在地上的德郎。扶着德郎走出房间的宽子临别之际还不忘转过头来向敏夫报以怨恨的目光。

敏夫深深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感到很遗憾。

小惠是怎么死的?

真正的死因要化验之后才知道。

说完之后,敏夫打量着床上的小惠。衣衫十分完整,寝具也未见凌乱,手脚依然平放在床上,这种种迹象显示小惠走得十分安详,死前并未遭受到任何痛苦。

小小的贫血怎么可能会出人命?

从清水的语气当中,可以听出他正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过成效甚微。

如果是其他原因造成的贫血,就有可能导致这种结果。

其他原因?

坐在地上的敏夫回过头来,仰望叉着双手站在身后的清水。

贫血只是一种症状,而不是一种疾病。人体有时会发生单纯贫血的症状,不过也不能排除其他疾病造成贫血的可能性。通常在这种情况之下,人体都会事先出现一些征兆。

小惠是这种情况吗?

我不敢确定,这必须经过化验之后才知道。其实前几天抽的血应该可以瞧出什么端倪,偏偏现在正值盂兰盆节,验血报告到现在还没出来。

盂兰盆节

听到清水忿恨不平的呻吟,敏夫叹了口气。

我这个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何况跟清水先生也是旧识,所以我就直说了。前几天我采取了小惠的血液样本,然后送去化验所检查。检验报告至今尚未出来固然是因为正值连休,不过当然可以透过管道请他们在放假期间进行化验,再说诊所里面也有简单的仪器,最初步的检验还难不倒我。我想说的是其实这些问题都是可以克服的,偏偏就巧在小惠当时的情况还算正常,才让我觉得不需要催促他们将检验结果赶出来。

院长刚刚不是说其他疾病也有造成贫血的可能性吗?

我当然知道有这种可能性,不过这种情况并不适用于小惠。以小惠当时的情况来说,每个医生都会认为她只是单纯的贫血而已,可是为了预防万一,我还是替小惠抽了血送去化验。然而就是因为小惠的情况还算正常,所以我才觉得不必要急着知道结果。若小惠罹患了足以致命的急症,当时就一定会出现某些特定的症状,不会只是单纯的贫血而已,在这种情况之下,除了请化验所加快检验脚步之外,我也会立刻叫救护车将她送进国立医院。然而情况并非如此,小惠看起来真的就只是单纯的贫血而已,就算是其他病症引起的贫血,症状也属轻微,没有立即致命的危险,足够时间让化验所一再进行检验,直到筛选出真正的病因为止。

为什么小惠最后还是死了?

我也觉得很讶异,不过我可以确定小惠的死因绝对不是贫血,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前几天进行诊疗的时候,除了贫血的症状之外,敏夫并未检查出任何的异样。既没有什么宿疾,更没有家族遗传病史,唯一值得注意的地方是小惠是个神经质的少女,而且以前曾经有过装病的记录。她生前不知道跑了几次医院,每次敏夫都诊断不出什么症状,只听她说自己似乎浑身上下都不对劲。不过严格说来,这也只是一种臆测罢了。

敏夫一边检查小惠的身体,一边在内心询问自己。为什么在下了诊断之后,还会出现这么离谱的情形?难道是漏掉了什么,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误判吗?

(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敏夫虽然不愿承认,却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其实前几天敏夫前来出诊的时候,对于小惠居然真的有贫血的症状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刚开始听到小惠身体不适的时候,敏夫还以为她又在装病了,事实上从以往的记录来判断,小惠在引起那么大的骚动之后,的确是很有可能借着装病的行为,来逃避父母亲的斥责。

小惠的身上看不到任何外伤,体温降低,身躯也出现僵硬的状况,皮肤浮现出轻微的尸斑,眼角膜略微混浊,这些症状再次显示小惠已经死亡了,而且还死了好几个小时之久。

应该是昨晚严格说来应该是今天凌晨一点到三点的这段时间死亡的。

敏夫说完之后,回头看着清水。

你有何打算?

清水歪着脑袋略事思考,脸上的表情十分阴郁。

什么打算?

距离上次诊断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以上,所以我也无法判断真正的死因。如果想知道确切的死因,建议将小惠的遗体送去解剖,至少请法医抽取末梢血管的血液或是骨髓液进行化验。当然,这一切都必须经过清水先生的同意。

开什么玩笑!清水大声斥骂,涨红的双颊充满了怒气。话声刚落,又怯生生地低下头,似乎对自己刚刚的失态感到惭愧。院长,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知道清水先生现在很想揍我一拳。

院长说笑了,我没有那种意思。不过这孩子是个女孩家,我说什么都不让她接受解剖。再说就算知道死因为何,也唤不回小惠的生命了对不起,请院长多多包涵。

敏夫觉得从头到尾一直控制脾气的清水真的很了不起,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早就抓住敏夫的衣领厉声斥骂了。从清水的个性看来,如果能晓之以理加以说明,搞不好可以说服他让敏夫采取小惠身上的样本。然而敏夫感到十分犹豫,他担心一直压抑自己的清水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的刺激。

(抑或是我也想早点逃离这里?)

之前的诊断很明显是个错误,这个错误并不是无法避免的,而是确实有发生的可能性。小惠的尸体就摆在眼前,这个残酷的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据。

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死因就写急性心肌梗塞,这样可以吗?

清水点点头,同意敏夫的建议。

清水惠?

静信目不转睛地看着将电话挂上的光男,硬生生的把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鹤见立刻将静信的话题接了过去。

不是清水家的老爷爷,反而是女儿?

光男缓缓的点头,脸上满是惊愕之色。

嗯,就是那个高中生。说完之后,光男忽然叹了口气。盂兰盆节之前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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