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生 文 暗an-第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软弱的笑,这场病,如同暴雨狂风,来得没有因由,也诊断不出结果。
府里请来太医,只说是痰迷心窍,人昏了神,止不住地消瘦脱力下去,渐渐饮食不进,变得奄奄一息。
只差一步,也许,她便再也不用起身。
第八章 文 / 暗AN
“纹生。”皇后在一旁,伸手过来抚她:“是不是前一段日子太过劳累,你这孩子,可不是要吓死人。”
纹生只是微笑,那些养病的日子里,她依在榻上,侧头看外面的世界,雕栏镂花窗户外一方黯淡的天空,满目灰败的颜色,一天天,一些些,她终于洞出些隐情,原来,生命的边缘如同薄薄宣纸,只须一用力,便可透身而出,而到了另一头,不过是片混沌新天地,心,还是这颗心。
她并不怕死,却不愿徘徊在那一头,恋恋不舍伤神。
“纹生。”皇后轻轻按她的手:“等会先别急着回去,我那里有些补身的稀罕好药,你同我去取,回府好好休养生息。”
“是。”她虽纤弱无力,可双眸依旧精光凝神,深黝黝鬼影幢幢。
携手入了密室,兽面獠牙的青铜器里燃着龙涎香,空气中翻动着轻雾淡烟,杂着秀郁气息飘渺,皇后低着声音,同她细细商量:“那贱人虽被贬入冷宫,但皇上余情未了,仍暗夜与之私会,纹生,若不将她除根,迟早会得死灰复燃。”
纹生点头,颦眉垂目,尖尖的下颌秀丽簿削,像只狐。
“皇后,此事急不得。”她稍稍斜牵唇角,面孔便犹如在微笑,不知是否由于染恙未愈,动作略略迟缓了些,颇显出稳妥凝重。
“只怕不急不行呀。”皇后叹,丽妃虽然现在困在冷宫,但君心犹在,只需假以时间,便会重见天日,再拾恩宠圣眷,到那时,若想管束她也就晚了。
“她既已受惩,再要重罪相加,恐怕会办得太过明显。”
“所以要你想办法,纹生,我们曾设局对付她,哪一日她出来了,必不会放过我们。”
从来,争斗便是套衍生的事物,你一掌,我一拳,来来往往,谁都不愿吃亏。
纹生并不着急,这三个月,闲在床上,人可以想到很多事。
她扶着侍女走出门来,这是个早到的寒冬,不到腊月,已一连下了三场雪,立在宫墙中,但见遍地碎琼乱玉,檐下倒垂晶莹的冰柱,天地间一片耀眼夺目。
不过走了短短的路程,人便已有些喘息,她停下,稍作歇息。
“淄珠。”她轻唤:“叫人把软辇抬来,我要去冷宫。”
那处地方,只看了外面,便可知内在,原是个冰冷无情的角落,墙砖剥落,描画浮尘,如同陋室红颜,无人询问垂怜,日复一日,独自苍老消逝。
丽妃的身旁只剩个忠心的宫女,帮忙照顾服侍她的起居。
又见那佳人,虽然黯然,却未憔悴,目光冷冷,锋利如箭似刀。
纹生并不理会,待淄珠在椅上铺上剪毛貂裘,闲闲坐定下来,才又微笑:“丽妃娘娘,一切可否安好?”
丽妃只是瞪她,她厌恶她,认定不论外表再美再惠,也掩不住那种阴郁的感觉,隐隐妖气。
“纹生,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这桩事件,你知我知,全是你故意陷害于我。”
“哦。”纹生含笑,睨她,后者突然遍体生凉,怒不可遏。
“娘娘,我为什么要来害你?纹生不是妃嫔,亦不求宠于皇上,这一句话,说得也太过莽撞,只怕是喊了出去,也未必有人会相信。”
“你…,你这贱婢。”丽妃管不住怒气,忍不住扑上前撕扯她,感情路上,女人永远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早料到,这个女人同劼有牵连。
情仇、怨气、委屈、愤恨,混成一股蛮力,她十指尖尖,奋身努力,欲置其于死地而后快。
纹生早有准备,奈何身体轻弱,避得慢了些,待身边侍女抢上来拉开,脸上已被划伤,极细的两道抓痕,细微血色,衬得皮肤更苍白,眼色更明厉。
她抚着脸孔,还是微微笑了。
对付丽妃,她自问绰绰有余,宫中生涯,美艳是第一步,手段是第二步,运气之后,才是目的结局,娇惯、冲动、孩子气,在男人身上,是种武器,在自己身上,却又变成了累赘短处。
她面上淡淡,神清气闲,恼怒无用,无用才恼怒,想这场醋海生波,不知不觉,已结聚成涛,浪尖潮头,定要叫那人粉身碎骨,死不瞑目。
“娘娘,何必如此光火?”她只是轻笑:“又是究竟为了什么原因这样恨我?你不敢明说吧,只怕翻出这件事来,我未必会死,你却肯定活不了命。”
被说中要害,丽妃止住举动,发呆,不错,这个缘故,她说不出口。
借此机会,纹生站起身来,走了出去,才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身一笑,向那丽妃的宫人:“这位姑娘是什么名字?我记性不好,只怕是忘了。”
那女孩不敢怠慢,上来躬身施礼:“奴婢名唤雪荆。”
“能否借一步说话?有些事情,我不甚明白。”她挑起眉,看那女孩脸色灰败,不肯答应,也不敢回嘴。
“来,来,来。”一连声低唤,并示意淄珠去拉她出来:“雪荆呀雪荆,你要知道,这是冷宫,哪来这么多的主子规矩,难得有人来,何不同我出去聊聊。”
她捉住那女孩的手,用着力,同淄珠一起将她扯出去,在门口,不忘转身去看丽妃,见她犹如铁钉在当地,眼中绝望,额上汗水涔涔。
哪里有什么话要向那女孩说,她不过把她带到房外,细声问了些饮食衣物,琐碎情节,才命她回去,从头到底,淄珠迷惑不解,雪荆茫然若失,只有她噙着笑,挂着嘲意,顾盼间难以捉摸。
怪不得男人都要抢夺政治,情场得意,管个什么用处?权力场面才是真正大局,也许她得不到劼,也许皇上偏心丽妃,可男人的爱,是放在私底下,绣枕旁,缠颈交股蜜语遍布,她与她之间,只要有第三个人在,占上风的,便永远是她——纹生。
是夜,纹生在灯下观刺绣,那一副华丽狰狞的九头龙,自新婚夜起便再也没有取出来过。
指尖触到丝质的绢绸上,她早已眼中无泪,人,只有等真正麻木了,冷静下来,才可以回首往事,正视坎坷颠簸。
她明白,自己是痴得傻,恋得癖,却,又偏偏放不下,那段往日恋怀。男女之别,在于欲之始终,对于男人,肌肤亲泽,追爱贪欢,是情事终点,而在女人,这一切,却只是帷幕初启。
门开了,段宗秀走进来,他已被加封为督察院左副督御史,连升二级,正当风光夺目,伸过手,按在她肩上,怜惜地叹:“纹生,大病初愈,怎么也不知道要保养”。
她一惊,不动声色,将手中绢品放下,转头笑语迎面:“老是这样躺着,也不大舒服,乘着今日精神好,理理东西。”
“哦,”他微笑,板过她身子,细细打量面孔:“果然气色不错,只是仍瘦得厉害,还需好好休养生息。”
她斜倚过身去,以掌覆在他手上,人人都道只手遮天,她办得到么?这个男人,也算是她的天。
“不要太操心了。”他低着头,在耳旁,嘱咐她:“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必急在这一刻。”
闻言,她笑,眉眼弯弯,像撒娇,又是在承应,他的神情有些疲惫,昨晚,督察院有应酬,他并没有回府。她是放不开的人么?谁不知道官府里的那些勾当,唤粉头,传婊子,各院各府、六部六吏,男人们寻欢作乐,风花雪月无边。
她只是不在乎。
第九章 文 / 暗AN
妻妾成群,俊童美婢,亦是官中风气,可他从不提及,纹生虽好,也不至于好到万里挑一,难为得是他这一片心,对于这点,她很知道。
嫁给段宗秀,原是赌气无奈,可这份勉强,终成一局好棋。
她累了,唤人进来服侍,这些日子她身子尚弱,他便故意不同床,看她安置稳妥了,才自厢房。退到房门外,无人处,他忍不住,沉下脸来。
他是终于得知,那个人的名字。
整理东西哪会只得一副绣品,还有他走进门时,她抚摸哀怨的神情,原来以往的日子,她无故失神、莫名黯然、病体沉沉,这一切,果然,俱是为了劼。
廊外圆月清冷,段宗秀立在院里,眼色阴郁深黑,那个放荡貌美的荒唐浪子,早已名声在外,人尽皆知,他也早有怀疑,所有的错综复杂,不过是为了这一个名字。
七皇子,若有机缘,他是必不放过。
不知不觉,圆月迁移至窗前,银盘似的一轮,向着纹生,幽幽地探看。
她睡得很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仰或是要变化什么,想来辗转反侧、噩梦惊迴,都是希望挣扎,人若是打定主意死心踏地,便又可堕入得无声无息,无梦无求。
纹生在努力调养身体,每隔一段时间,会去宫里走走,访太后、皇后,还有冷宫。
偏偏跳过丽妃,每次,她只派人唤出雪荆,询问简单细节。
谁又是傻子,宫里为人,最重要的是辩清情势。
第三次,她传她来,惊恐苍白的宫女,立刻痛哭跪倒在地上:“夫人,求求您,饶了我吧。”
她哀声乞求,低头便叩,自己拉起衣袖,露出娇嫩的手臂,上面,有道道青红瘀痕,交接错杂,条条触目惊心。
“夫人,您这是故意找我出来,让娘娘怀疑我,回去严词追问,可是,我却真是没有什么隐情。”
“是吗?”她只作不知:“我不过关心丽妃的身体,哪里会得害你。”
“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娘娘与您的过节,我不知道,也不想涉及,只求您放过我,不要令我难做。”
纹生摇头,扶起她,用丝绢轻轻擦泪:“傻孩子,你真不知道我同她的过节?还是故意敷衍我,一心想护着丽妃,你如此忠心,怕是觉得跟她还有出路,难道是皇上还许着她些什么,是等风声稍过,便会重接她回朝鸾宫?”
雪荆埋头大哭,她当然是有着自己的主意,原以为等这场事后,念在患难与共,她会得获晋升,可是,眼前的御史夫人不放过她,令她夹在当中,百口莫变,左右为难。
“好雪荆,难道你看不出,丽妃是永远不会回去,你跟了这个主子,只怕要万劫不复,永无宁日。”
她凑过身去,亲热揽肩,字里语气,却是坚决残忍:“我既盯上了你,便是瞧准了人,丽妃做了什么,她知我知你也知,这天大的秘密,就算我放过了你,她也不会轻饶,现在留着你,不过是身边实在没人,只等哪一天抖起来了,杜绝疑虑后患,你说,你是还能活几天?”
雪荆呆看她,一时眼神惊恐:“夫人,您……。”
“我不过是教你个自保的方法。”她顿一顿,又近些身,方才含笑:“在宫中,掌握秘密才是引领生死存亡之道,你的危险,是在于知道得不多不少,不尴不尬,索性再多些,便是贴身心腹,可差了这一步,终又成了惹事的祸根,现在,你只看到我逼你,却不知,我也是在救你,这垂死一线,关键是看你如何的选择。”
她的声音愈说愈轻,是知道把握已越来越大,小小的雪荆,如块肉在案板上,哪里能逃得脱她手心。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她便得知了内情,果然,皇上舍不得丽妃,暗底里,已来过几次。
“雪荆,你可知道,日后皇上便是重召她回去,只怕太后顾虑,皇后排挤,也是难返往日风光。”
“奴婢知道。”
“你知道?”纹生冷笑:“那就是真的在同我装傻,出来半日,你不怕又要回去交侍清白?只木头木脑立在面前做什么?我要什么,你会不晓得?还不老老实实说出来。”
“是。”雪荆又跪了下去,软在地上,颤着声音:“夫人,我真没有藏私,您千万相信我,我…,入了冷宫后,七皇子再也没有来过。”
“哦?”她眯起眼来,看那宫女,心上不知是苦是甜,这并不是她想要的话头,可是,为什么,她一点也没有觉到沮丧失望。
“夫人,七皇子是不会再来了。”
“我知道。”她幽幽叹,他不过是个负心人,负了她,负了丽妃,这一瞬间,她竟有些同病相连。
一转脸,又微微地笑:“如今,他是不来了,可以前,他总是来过的。”
“什么?”雪荆惊惶,她有些摸到门路,所以更加害怕惊慌。
“雪荆。”她低下身,去扶她起来,眼里闪着寒光:“人不能够坐以待毙,若等到丽妃收拾你,我就是想出手,也帮不了你。”动作不停,一边已温柔地为她理好碎发:“做下人的,眼光准仍是不够,动作还要快,这样,才可保得性命,安然无恙。”
她入了内宫,求见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