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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失落的桃符-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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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兄接过水壶,犹犹豫豫半天,偷眼看看师傅,又看看我,然后轻轻对着嘴唇,小抿了一下。
  马乂星也不在意,把水壶递给二师兄。
  二师兄直接一瞪眼,说:“我不喝。”
  胖子不乐意了:“大家都喝了,你为什么不喝?”
  二师兄把脸一沉:“有人还去死呢,你怎么不去死?”
  这句话是原本胖子骂我的时候说的,现在被二师兄原话奉还,直接把胖子给噎了个半死,我听得也是心中大乐,二师兄真是个混不吝!
  马乂星说:“好了,不喝就不勉强了。老表你把工钱给人家结了吧。”
  胖子哼哼唧唧的,拉长了脸,把钱数了七八遍,才递给师傅。
  果然是只有两个工的钱。
  我在心里又骂了他一回。
  从楼上下来以后,大师兄愤愤地说:“师傅,你下的那个厌胜,厉不厉害?要是我,直接在做几口小棺材,装几个死老鼠,在他家石梁上打个孔,塞进去,咒死他算逑了!”


  第八章 给灶王爷的肉丢了

  “闭嘴吧你!没到那份儿上!”师傅厉声道:“忘了我跟你们说的,你师祖爷是怎么死的了?”
  大师兄说的那个厌胜法,是说用木头做半尺长、三寸高的小棺材,然后找来死老鼠,用纸做寿衣,给死老鼠穿上,放进棺材里,棺材头上刻着主人的名讳,嵌进主人屋里天花板上的横梁或者承重墙里,是极其恶毒的厌胜术,号称:一口棺材死一主,若然两个必双刑;大者主家伤大口,小者其家丧小丁!是厌胜死人的那种法子!
  大师兄被师傅骂了一句,嘟嘟囔囔闭了嘴,也不敢再吭声。
  二师兄问道:“师祖爷到底是怎么死的?师傅您以前老是只说个大概。”
  师傅叹了一口气,说:“刚才那个马乂星,你们见识过了,就是他憋死了你们的师祖爷。”
  “啥?”大师兄瞪大了眼:“他,他刚才卖能说的,在棺材里憋死的那个老木匠,就是俺师祖爷?”
  师傅点了点头。
  大师兄又看了我一眼,说:“怪不得老三一直跟他呛茬儿!老三你知道这事儿啊!”
  师傅说:“我以前跟他提过一嘴。”
  “这么说他讲的是真事儿。”二师兄的目光有些阴沉:“他是有些真本事。”
  “本事头儿还不小哩!”师傅摇摇头,说:“冤家路窄,冤家路窄!”
  “师傅!”大师兄突然惊慌道:“他让咱们喝酒,那是个金木水三牲反咒法里的血酒啊!”
  师傅说:“我闻出来了。”
  “那您还喝?还让我们喝?”大师兄埋怨了一句,抠着自己的喉咙,似乎是想把酒给吐出来,结果只是翻了翻白眼,啥也没出来。
  他羡慕地看了一眼二师兄,说:“还是老二精!”
  师傅说:“没事,我在酒里做手脚了,破了这法儿。”
  我们三兄弟都是一愣,众目睽睽之下,师傅拿着水壶就喝了,什么时候做手脚了?
  师傅见我们诧异,笑了笑,把右手伸了出来,露出食指,说:“看看。”
  六只眼睛一起去看,只见那根食指的指头肚还有一片殷红的小点——那是血迹。
  大师兄愕然道:“师傅,你这是怎么弄的?什么时候弄的?”
  师傅说:“马乂星挨屋子转悠的时候,我就约摸着他的水壶里装的是酒,我还从胖子身上闻到烧纸味儿了,那肯定是私下里用三牲祭祀的时候留下的,我估计他们要来防厌这一手,就事先拿了一把小号的梅花起子在手里,等喝酒的时候,在食指肚儿上刺了一下,然后手指头在壶口一晃,血就滴进去了。这反咒的血酒里只能有黄黑狗血,多一样人血就破了,所以喝了也没事儿。”
  我们仨听得是目瞪口呆,大师兄赞叹道:“姜还是老的辣!师傅,您的手真快!”
  二师兄说:“马乂星刚才讲,两人斗厌,你来我往,不死不休,谁败谁就得死!那这么说来,这次斗厌,马乂星败了,他会不会有事?”
  “这是吓唬人的小厌胜,不是杀人取命的。”师傅说:“败了也丢不了命。”
  二师兄点点头:“他是杀师祖爷的凶手,师傅有没有别的打算?”
  师傅瞥了二师兄一眼:“有什么别的打算?”
  二师兄说:“不报仇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师傅说:“你师祖爷的死,是他自己作的——他不该贪财坏了心眼儿,用鲁班师祖爷传下来的法子私害人命,就是鲁班祖师爷也不会保佑他。马乂星和他爹的心虽然黑,手段虽然毒,但根子上怨不得他们。”
  二师兄说:“那就这么算了?”
  师傅说:“谁种的因,谁收那果。马乂星要是行不义,老天爷自然会收了他。”
  二师兄不再说话了,但是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出来他对师傅的不屑,他觉得师傅窝囊。
  师傅说:“四个人发了两个人的钱,这钱匀一下?”
  二师兄别过脸,不吭声。
  师傅叹了口气,说:“我的钱就不要了,老大的钱,你们俩匀一点给他,年轻人花销大。等过段时间那厌胜起效了,我再去找那胖子要,然后还你们。”
  我见二师兄还是没有反应,便说:“把我的分成三份吧,师傅、老大咱们仨一人一份。”
  大师兄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说:“老三你真仗义!等那死胖子给钱了,我一定还你!”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师徒四人又开始蹲马路牙子,等着有雇佣工人的主家来找。
  大师兄还是缠着师傅讲厌胜,这是在等工,我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一会儿一去厕所开溜,也只能听着。
  在第三天下午,有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走到我们跟前,看了半天,师傅说:“老板要做啥?我们木工、漆工、贴砖、磨地平啥都会。”
  老汉说:“活儿不多,就要一个人,灶火屋的地板铺铺,再修修灶台,会不会?”
  “地板好弄,就是修灶台……”师傅说:“什么样的灶台?”
  老汉说:“城中村,普通人家的灶台,垒两个火,能烧煤球、能烧柴火使。”
  师傅说:“那好弄,一个人足够了。这仨都是我徒弟,手艺好,你要是用的话,捡一个。”
  老汉看看大师兄,大师兄满脸堆欢,老汉摇摇头,嘟囔句:“不实诚。”
  老汉看看二师兄,二师兄阴沉着脸,老汉又摇摇头,嘟囔句:“晦气脸。”
  惹得二师兄差点当场发飙,亏得师傅拉住。
  老汉又看我,然后点点头:“你跟我走吧。”
  我问了问工钱,合适,又管饭,便应承了,这活也干不长,最多两天,全当是打个零工,歇着也是歇着。
  我跟着老汉走了,路上闲聊,才知道这老汉姓刘,老伴死得早,有一个儿子在外跑生意,常年不回去,家里平时就他自己。
  刘老汉的话多,很健谈,一路上尽给我说些左邻右舍的事儿,说他们邻居是一对三十多岁的小夫妻,天天吵吵,有时候还打,他们的房子是年前大装了一下,男的跟装修工人不对付,工人走了以后,整天怀疑自己媳妇跟工人有事儿……烦死了……
  刘老汉家里有一条老狗,大狼狗,趴在地上从脑袋到尾巴快有一人长了。
  我进院子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那狗没拴,我怕它咬生人,刘老汉却说没事,这狗跟着自己活了十四年了,可精可精了,自己领回来的人,它指定不咬,连叫都不叫。
  那狗果然不叫,就是两眼瞅着我,像人看人一样,让我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老汉也迷信,要修灶台,就在堂屋里摆了灶王爷的像,然后在梁上栓了一根绳子,绳子下面系着一个铁钩,铁钩上挂个竹篮,竹篮里放了一盘熟肉,肉上插一双筷子,说是敬给灶王爷吃的。
  去了就干活,一直忙到晚上,刘老汉去买菜准备做饭,回来的时候,在堂屋里转了一圈,出来阴沉着脸喊我:“小陈!”
  “咋了?”
  “你把敬灶王爷的肉给吃了?”
  “啥?”我从灶火屋走了出来。
  刘老汉说:“我吊在篮子里敬灶王爷的肉,你给吃了?”
  “怎么可能的事儿?”我有些生气,说:“我没那么下作。”
  刘老汉脸色也不好看:“这家里除了你跟我,也没别的人了,你没吃,我没吃,那谁吃了?”
  我更生气了,说:“那不是还有条狼狗?”
  刘老汉也恼了:“篮子吊在梁上,那么高,那狗能够着?”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我把提着的瓦刀一扔,说:“我蹲在灶火屋干了一晌的活儿,都没有出来过,你看见我吃你那肉了?我是没见过肉,还是没吃过肉?”
  刘老汉点点头,说:“中!我没看见你吃,就算是灶王爷吃了吧,我再放一碗!”
  “那我还在这儿干不干了?”
  “你要是心里没鬼,为啥不干了?”
  “干!”我愤愤地说:“天晚了,明天再来!”
  “不吃饭了?”
  “不吃了,怕人家说我嘴馋!”我扭头就走。
  刘老汉在背后说:“我看是吃饱了!”
  我气得浑身哆嗦,真想回过头骂几句,想了想对方是个老头子,家里又没人,我年轻力盛的,吵吵嚷嚷、骂骂咧咧的让左邻右舍听见了,也不成样子,像是欺负人。
  忍一忍吧。


  第九章 狗成精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是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想,越想又越不生气了。
  看刘老汉的样子,篮子里的肉应该确实是不见了,但正如他所说,家里就我跟他,他没吃,我没吃,谁吃了?
  狗也够不着啊,那篮子吊在梁上,离地快六尺高了,就是我够,也得伸伸手。
  虽说狗急了能跳墙,但是那狗跳起来把篮子弄翻,得把碗给摔出来碎了吧?我也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啊。
  难道是有外人进来,趁刘老汉去买菜,我在灶火屋猫腰干活不注意,偷偷进屋把肉给吃了?
  这么下作?
  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回去给师傅他们讲了讲这件事,他们也都觉得奇怪。
  娇娇说:“不会真让灶王爷给吃了吧?”
  师傅说:“那是凡人的贡品,灶王爷闻闻气儿都行了,还真下嘴吃啊?你当是你。”
  大家都笑了。
  师傅又跟我说:“老三啊,咱们下力的人,本来社会地位就不高,怕人瞧不起,所以越发不能做丢人的事儿。”
  我说:“师傅你放心,我跟你这么长时间了,人品上没毛病!”
  “我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师傅说:“你们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别人不知道啊?不能让人小看了,以后提起来咱们匠人,都撇嘴竖小拇指头,那可不行。肉让谁给吃了,刘老汉不清楚,就会怀疑你,出去就会训你,所以你得弄清楚!”
  我为难地说:“这怎么弄清楚啊?我还得干活儿。”
  师傅说:“这不管是人还是畜生,都一个德性,占了第一回的便宜,还想占第二回。今天白白吃了一碗肉,刘老汉又放进去了一碗,他能不吃第二回?”
  我眼睛一亮,说:“师傅的意思是……”
  师傅说:“明天你去干活儿的时候,刘老汉出去不出去?”
  “出去啊。”我说:“刘老汉家里不用冰箱,天天都得出去买菜,买湿面条。”
  师傅说:“明天刘老汉再出门的时候,你留个心眼儿,假装在灶火屋干活儿,偷偷瞅着外面的动静。”
  我点了点头:“懂了!”
  师傅又说:“要是那狗偷吃了,你得防备着点,这狗太精了!”
  “不太可能。”我摇了摇头,说:“那狗够不着。”
  “我这辈子经历的事情多了,啥怪事都有,没啥不太可能的。”
  师傅吸了口烟,说:“年轻的时候,我跟着你们师祖爷给一户人家盖房子,那天晌午,来了个老头,过来问,谁是匠头?你们师祖爷说,我是,咋了?老头说,赏口饭吃吧?你们师祖爷说,我们这儿都是下力的人,不是主家,能下力就有饭吃,你一大把年纪了,能下力?老头说,我能下力。你们师祖爷说,你能下啥力气?老头说,我能打楔子(楔子,上厚下扁的小木橛,以前木匠做木工或者盖房子上梁的时候,器具有空隙的地方,就要塞楔子,用来填充、稳固器具)。你们师祖爷说好,那就打楔子吧。那老头吃完了饭,先是在工地上转悠了一圈,然后就找了个旮旯蹲着,抱着个木头用铅笔画了又画,直勾勾蹲了半晌,然后一声不吭走了。你们师祖爷看见以后,骂了句他奶奶的,骗吃的吧?画了半晌,画的啥他奶奶的腿啊,去看看!我就过去看了,你们猜我看到啥了?”
  “什么?”我们都被师傅的故事给吸引住了。
  师傅说:“一地的楔子啊!”
  “啊?”
  “一地的楔子,我全都捡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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