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头匠-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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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庆迟疑片刻道:“事到如今只能说对不起他们,如果有来生,我做牛做马回报他们。”
此刻他意志坚定,说再多都是原地绕圈,于是我掏出阴沉木的断发刀开始断发。
一个人意志坚定是因为他有一颗坚忍不拔的心,相对于脾气暴躁的人,性格温和的人决心更加强烈,这是因为他们情绪很少出现波动,所以能心无旁骛的守住思想,如果要让他开口,只需要做到一点,人为造成其情绪上的波动。
理发匠人可以让人的情绪平静,自然有调动情绪的手段,具体来说就是驱动肝火旺盛,而这在髡刑术中又是最为简单的手段之一,因为肝是促生阴发的重要器官,所以通过阴发影响肝脏的效果最为明显。
簇簇黑发落地,便能看到白绒绒的阴发露出脑袋。
玉枕穴是肝主穴道,于是我用刀将其上阴发轻轻刮断,随后连走四处主肝穴位,许庆身体微微一晃,只见他双手一下紧紧握住木椅手把,我暗中吃了一惊,满心戒备以防他暴起发难。
这种手段虽然能促使他说真话,但也有副作用,就是人一旦脾气变的暴怒后可能会发生难以预料的状况,所以必须小心谨慎以策万全。
刺激了穴位之后便是断发,这一过程对他不再会有影响,阴发尽数断开后,许庆双手因为过于用力,指甲都已变了颜色,我暗打手势,示意屋外的人随时做好冲进来救人的准备。
然而过了一会儿许庆并没有出现过分的举动,他一把抱住脑袋发出头痛苦的嚎哭声,而且一哭就哭的昏天黑地。
看来髡刑术起到了奇效,想到这儿我心里一阵欣慰,申重等人也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黄局道:“许庆,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话可说。”
“我觉得对不起我爸,对不起我妈。”
“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他们,就把情况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他们养你一场不容易,不要因为你再受到牵连。”
许庆痛哭流涕道:“我交代,全交代,我杀人的原因是因为有了反社会的倾向,我也不想这样,但每天看到那些素不相识的人我就觉得讨厌,其实我真不想这样,但控制不住,这事儿与我的家人没有一点关系,全赖我。”
看他痛哭流涕的表情,我却觉的与他说出的话有些矛盾,如果一个人真的产生了反社会、反人类倾向,他杀了人之后还会表现出后悔的状态?这不符合反社会的性格特征。
因为许庆情绪的崩溃,市局有不少人在暗中对我连竖大拇指,佩服的神情溢于言表,但我却没有多少兴奋的情绪,总感觉有些别扭,但为啥别扭又想不清楚。
申重搂着我肩膀走到屋外道:“兄弟,我真佩服你,之前任凭审案子的人怎么问,他都不说一个字,你一个头剃过现在是真情流露了,而且这个状态非常好,就算许队看见也挑不出我们的理来,大家皆大欢喜,走,咱们喝大酒去。”
虽然洪鑫没有当面见到许庆,但也知道在我一次剃头之后便交代了罪行,对髡刑术的神奇也是十分好奇,追问个不停。
出警局前我停住脚步道:“洛奇呢,把他一起叫着。”
申重表情忽然有些尴尬道:“别管他了,咱们先去喝酒。”
“他还和刘骜在一起对吗?”我内心的怒火顿时升腾而起。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申重矢口否认。
“申警官,我可帮了你不少忙,你就这么暗中编排我?”
面对我的质问,申重面红耳赤道:“哥们,我怎么说也是公安局的人,得服从组织上的命令,你别让我难做成吗?”
“我没让你难做,告诉我他们到底在哪,我自己去找。”
“先喝酒,等就喝完了……”
“申警官,请你告诉我洛奇现在人在哪儿?”
我两正在面红耳赤的推太极,就听一个声音道:“这是东林市公安局?”
“是,你有事?”申重道。
循声望去只见阶梯下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大衣,双手插在口袋,双目炯炯有神的打量着我们。
“请问你们有没有抓捕一个名为许庆的人?”
申重顿时变的警惕道:“你是谁?问这个干吗?”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看来人已经被抓了。”接着对申重道:“你们放了许庆,他是替人受过,广场那起案子不是他做的,真正的凶手是我。”说罢他左手从口袋里伸出,张开后只见是一个断了的扳机。
130、半日红(上)
这下我们仨都愣住了,四目相对片刻之后这人嘿嘿一笑道:“我能进去吗?”
申重这才反应过来道:“请吧。”
我暗中道:难怪许庆的反应如此矛盾,原来是真有内情。
说明了来意这人立刻被拘捕,戴上手铐时他镇定自若的道:“在场职务最高的请问是哪位?”
申重道:“是我,你有什么话要说?”
“人是我杀的,我会尽权利配合你们的调查取证,许庆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们立刻放了他。”
“你放心,经过调查只要情况属实,我们不会关押一个无辜的人。”申重道。那人微微一笑走进了警察局里。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申重道:“你不是说理发能让许庆说实话吗?这到底谁说的是真话?”
“我比较倾向于后者说的是真话,因为许庆当时的情绪有些失控,勤勉术是一种定心术,人应该是非常冷静的,但他嚎啕大哭时说的话你应该是听到了?”
“是,他说对不起爹妈。”
“这句话有两种意思可以理解,可以说他是因为犯罪觉得对不起家人。也可以说他是因为替人顶缸,而觉得对不起家人的养育之恩。”
申重搔了搔脑袋道:“好好的干吗替人受过?难不成有把柄在这人手上?”
“你肯定会知道答案的。”我道。
“或许我知道这个答案。”洪鑫忽然插了句话。
“你们现在一个个都能掐会算的,都是高人啊?”申重羡慕的道。
洪鑫却叹了口气道:“这种事情真挺多见的,我就见过不止一次,一对出生入死的战友,在绝境中互相扶持,彼此间永不放弃,在这种过程中,有可能会产生超越战友情谊的感情。”
“啥,你是说……?”申重双眼瞪老大。
联想到许庆那一头颇为女性化的发质,对于洪鑫的话我立刻就融会贯通了。
头发的发质真的是人体最容易被人忽视的一部分,因为随意就可剪断,但很快又会生长出来,就像山里的野草,没人会重视一堆野草的。
但头发又恰恰是人体最神奇的部分,因为它能直接反映出人体内的健康状况,内心的喜怒哀乐,甚至兴趣爱好都可以从发质中瞧出端倪。
从发质看许庆的心思细腻犹如女人,他本来就是个一个细腻的人,而这种性格的人无论男女都容易被外人感动,别人对他的好,他会第一时间察觉并永远记在心里。
普通的好尚且如此,何况是出生入死的感情?
许庆愿意为这个男人顶死罪,足以说明对于这个男人的感情,而这个男人特意取下枪上的扳机,由此可知他对于许庆也很了解,他知道许庆有可能会为自己顶缸认罪,所以提前插了一根楔子,以便将来可以最简单的方式说明这件事的原委。
两个男人以最质朴,最原始的行为诠释了“我愿意为你去死”的这句箴言,或许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能被世俗所接受,不能获得任何人的祝福。
但无论何时何地,当一个人知道另一个人需要帮助时,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为对方付出自己的生命,以此祭奠心里那一处最美的桃源。
这也是两人为什么会在子贡山里发现狙击枪的原因,他们将属于自己和对方的同心锁拴在了爱情湖边,他们也希望自己能像出入子贡山的一对对情侣那样甜蜜享受属于自己的爱情。
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两人非但没有等来爱神的祝福,反而将其中一人内心的潘多拉魔盒悄悄打开……
当许庆得知这个男人认罪伏法,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一切仿佛尽在预料中,他只是平静的问警员道:“我能不能见他一面。”
后来申重告诉我这两人身上发生了太多的意外,两人虽然都没有执行过绝境任务,但却一起经历过生死,那是一次全军最大的演习任务,两人作为蓝军突击,再一次攻势中发生意外两人同时滚落山崖。
军演是有死亡指标的,所以军演死人很正常,但两名顽强的年轻人却凭借过硬的身体素质,滚落千米高坡后活了下来,只是许庆伤势严重,动弹不得。
他吃饭靠喂,大小便靠战友清理,甚至连喝水都只能由战友含在嘴里在喂给他。
心思细腻的许庆在一点点的恢复过程中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这个男人,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也爱上了他。
爱情就这样在沉默中灿烂的燃烧着,每天的出操、训练、吃饭,只要是一个眼神的交流,两人就感到无比幸福。
有时候在打靶场短暂的休息,两人背靠背看着蓝蓝的天空,许庆道:“山哥,你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山哥就会说:“我最想用狙击枪设计移动靶,最好是能打人。”
“为啥?”
“因为别的国家都说咱们国家军人的狙击技术最弱,我不服气,他们肯定是不知道你,否则还敢吹这个牛。”
每当听到这句话,许庆就会幸福的笑了,后脑勺轻轻顶山哥后脑勺两下,这是二人间掩人耳目的一点小小暧昧。
情侣间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听到喜爱的人夸奖自己,尤其是对许庆这样一个性格细腻的人而言。
他没有想到山哥除了有一颗爱他的心,也有一颗杀戮的心,当见到那柄狙击枪时他内心的杀伐之音便骤然响起。
没人能抵挡魔鬼的诱惑,最终山哥还是将枪口对准了无辜的市民而我拍摄到的画面是许庆抢夺枪械时露出的身体,一个真正训练有素的狙击手,执行射击任务时绝不可能被一个手机拍摄下整张脸。
因为没有常识,这个线索被所有人忽略了。
许队整日勤修不倦,所以运道凝而不散,他的福报最终在这件事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虽然唯一的儿子几乎就已在审判台上站定,他一家人的生活也将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山哥的出现却又将他一家即将倾倒的生活扶回了原来的轨道,许队还是许队,但许庆却已不在是许庆。
至少短时间内将是如此。
当然这是后话了,在山哥自首当日,东林市又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件,一个被扒了皮的“血人”嚎叫着从渺无人烟的子贡山内冲到了“人间”,当时吓得几乎所有目击者魂飞魄散。
得到消息后我和申重第一时间赶往现场,我暗中祈祷这事儿千万别和鼠妖有关。
但是当我见到“血人”便可以确定这件事与鼠妖肯定没有关联。
因为所谓的血人其实是个“红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一个长头发身材妖娆,面目俊美的女子,突然之间皮肤变得通红,就像是地狱男爵那身橘红色的皮肤,尤其是双眼,眼白部位也变的通红,乍一看确实像被扒了皮的血人。
没有护士敢靠近她,但通过女人的头发,我能看出来她没有的病,因为发质颜色非常健康。
女人自己也被吓坏了,哆哆嗦嗦根本说不清话,我替她推拿稳魂,才使这个惊恐到了极点的女人情绪上平静下来。
之后她说的事情没有多少惊心动魄之处,也就是在子贡山的爱情湖里游了一趟泳。
这个外乡来的女人因为不知道内情,见偌大的山林没有人影,便脱光了衣服在清澈的爱情湖里裸泳了一趟。
结果上岸补妆时在镜子里发现自己变成了“红人”,所以她吓的魂飞魄散,冲下了山,但归根结底她就是在湖里游了一趟裸泳。
那个水下遍布了水尸亡魂的爱情湖,毫不知情的女人躶体从这些可以眨动双眼死人面前游过。
她浑身皮肤变红难道与水中的死尸有关?
想到这儿我心里微微一动对申重道:“胡思强杀人的动机我可能想到了。”
131、半日红(下)
申重不解的道:“胡思强的案子和这个皮肤变红的女人有何关系?这都哪跟哪啊?”
“胡思强去山里藏枪肯定是要晚上去,如果当时正好有人在湖里游泳变成了红人,他很有可能将这些人当成怪物,身上有枪,便造成大错。”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可如果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