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冷尘香-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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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龙谷八音已在帘外候命。
于怜香道:“你去见见钟盛华,让他给我个面子,别跟万妙仙子过不去。如果还有别的人敢动万妙仙子一根头发,就替我拧断他们的脖子。”
龙谷八音深知其主喜怒无常,不敢多问,领命而去。
于怜香若有所思地拾起一朵娇艳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玫瑰,笑道:“你说这花好看吗?”
怀抱中的女子轻笑道:“少爷养的花,岂有不好之理?”
于怜香默不做声地瞧了她半晌,这种剥皮剔骨似的目光,任谁也受不了。这女子的笑容已有些勉强,四肢也随之变得僵硬。于怜香哼了一声,道:“你在我身边多少日子了?”
女子答道:“八个月了。”
于怜香道:“八个月?那可不短了。你在这里都学了些什么?”
女子道:“只学了如何伺候少爷您……”
于怜香悠悠道:“你若能伺候得了我,天底下绝没有你伺候不了的人了……前些日子朱明允向我讨你作妾,你跟了他去如何?”
女子吃了一惊,失色道:“少爷,难道我有什么不是吗?”
于怜香道:“没什么不是,只不过我腻烦了你而已。你收拾行装去吧,这八个月里,凡是我给你的东西都归你所有。黄昏后我派人送你去朱府。”
房尘睿的继室很年轻。
看到房尘睿对那位夫人的感情,江逸云隐瞒了实情——房夫人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以他的经验,这里面只怕另有隐情,说不定还会牵扯到房尘睿早已成人的一双儿女。对一个老人来说,这未免太残忍。
号过脉,开过药,天已大亮,房尘睿亲自去抓药,临行前关照侍女好好招待江逸云。
江逸云得空走出屋来,见四处林木葱茏,景色宜人,且看且走,不觉走进一个庭院,院子里开满鲜花,香气氤氲。他深深吸了口气,正想走近,不料剑光一闪,匹练般朝他咽喉刺到。这一剑不但又快又突兀,而且一出手就是要命的杀招。
他侧身闪过,眼角瞥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剽悍少年,这少年的脸异常粗糙,就像一个蹩脚的工匠敲打出的一个雕像,无论哪一个部位都有一种无法弥补的缺憾,只要再精雕细刻一番,无疑是个相当出色的美男子,只可惜毁在庸才手中。他穿一件鱼皮般的紧身衣,矫健凶悍,半垂的睫毛下闪出磷火般的冷光,耀眼,但很冷漠,瞥视短促而尖锐,手里握着一柄银色长剑,剑光映着他花岗岩一般坚定倔强的脸,剑光夺目,他的眼光则更加明亮锐利,比暗夜出击的野兽的双眼更有神。
刷的一声,剑从江逸云耳旁穿过,剑气尖锐,震得他耳鼓欲裂。他暗惊这少年出手之快,定睛一看,只见他手中的剑宽不过一指,长竟达四尺,这么长的剑,施展开来一定很不容易。
这少年一剑比一剑快,每一剑都是催人魂魄的杀着。他面无表情,出手时却充满疯狂的破坏力。银色的剑,在空中飞舞,不时有火星迸射。这火星在空中互相碰撞、汇聚,终于凝成一道火焰,在江逸云身边熊熊燃烧。剑气飞虹,霎时间又有十余剑刺出。他出手根本毫无间隙,简直就像十余只手在同时舞动长剑。
江逸云满地游走,剑快,他身法更是快得不可思议。这少年出手不停,他的脚步也未停止。火焰在他身前身后盘旋,他倏来倏往,衣袖飘拂,火焰便如泥牛入海,顿失所在。
这少年卯足了劲,一口气再刺七剑,杀气腾腾,直把江逸云逼到鱼池边上。江逸云凌空飞起,仿佛为剑势所迫,就要跌入鱼池去了。这时只听花丛中一声惊呼,江逸云身体几乎贴着了水面,突又窜起。扶桑容不得他稍作喘息,又是一剑刺来,剑光飘忽闪烁,疏淡有致。但见人影一闪, 他的手腕已被人扣住。这人来得实在太快,他眼角刚瞥见这人的影子,对方已制住他的脉门。
这人出手并不重,他全身却立刻软了下去,连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他大惊回头,才发现这人正是江逸云。他方才分明还在前面的鱼池上空,不知怎的竟从后面袭来。扶桑恼火之至,瞪了他半晌,正寻思用什么话骂他最毒,忽然觉得他有些面熟,想了想,脱口道:“是你救了我姐姐!”
江逸云诧道:“你姐姐是谁,我什么时候救过她?”正说着,房夫人的侍女忽然疾步奔来,道:“不好了,江公子,夫人又吐血了,您快去看看吧!”
扶桑瞪着江逸云的背影,表情变得有些痴滞。花丛中有人叫了他一声,他慢慢把剑插入鞘中,抿着嘴走过去。半人高的花枝下,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少女,头戴七色莲花冠,身穿一袭质地细密的银白色衣裙,披着薄薄的紫缎面斗篷。她手上拿着一个乳白色的白瓷碗,正在收集花瓣上的晨露。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又不分青红皂白地袭击别人?”声音柔美,带着微微的嗔怪。
扶桑握紧剑柄,脸涨得通红,半天才答道:“姑姑交代过,一定要好好保护你。”
这少女笑了笑,道:“那也用不着把谁都当成坏人啊!”
扶桑不吭声了,蹲下来帮忙。
这少女轻轻捻着一朵白芍药,低声道:“你方才说那人救过我,是怎么回事?”
扶桑道:“一个月前就是他把你从火里救出来的呀!”
这少女吃了一惊,道:“什么?是他?他就是江逸云么?”
扶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就是救你的那个人!”
这少女喃喃道:“江逸云……江逸云……”不知什么缘故,她感到有些心神不宁,觉得这个名字就像一种最美的乐曲,悄悄滑入她的心里,搅动她的血液,让她感到不安和难以形容的倾慕之意。她抬起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轻轻道:“刚才拉他走的那个丫头提到房夫人,难道他是来给房夫人看病的?”
扶桑道:“我去瞧瞧?”
这少女脸儿一红,佯作不闻,低头收集露水。
尽管自幽闭大法被窃取之后,妖闭门日渐式微,但在自己的地盘上毕竟还是声名显赫。而冷雪雯显然没把妖闭门当回事,更没把妖闭门主钟盛华放在眼里。想到她一手提着辛夷的衣领,大摇大摆地闯进来,如入无人之地,钟盛华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当了门主之后,除了脾气见长之外,他武功实在没有多大长进,面对冷雪雯这样的强敌,也只能忍气吞声地答应放了金筱寒。
妖闭门门下一片哗然,他们既恨冷雪雯欺人太甚,更恨门主慵弱无能,给本门蒙羞,纷纷表示反对。
冷雪雯当然感觉得到周围的杀气,但她始终不动声色,一言不发,冷冷地听着。她的沉默令人毛骨悚然,吵嚷了一阵之后,大厅忽然沉寂下来,所有人都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冷雪雯的冷漠和沉静让不少人强打的底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尤其是那些已经领教过她手段的人,只觉这个年轻女子鬼魅般不可捉摸,那种妖魔般的定力简直令人手足无措。
于怜香兀坐良久,随手取过几案上盛满青黄赤白黑赭宝石的翡翠盘,凝神注目,约一时许,越发觉得精神不济,遂蒙被高卧。龙谷八音去了半日,回来复命。见于怜香未醒,足足在帘外候了半个时辰,大气不敢出。于怜香醒来,淡淡道:“她可曾受伤?”
龙谷八音道:“属下赶到之时,万妙仙子已经带着金筱寒走了……”
于怜香缓缓闭上眼,道:“替我留意她的动向,我要知道她每时每刻都在做些什么。”
回廊中,水晶的木屐发出空洞的声响。她在湖波中看见自己憔悴的面容,不觉打了个冷战。她披着百合色的风衣,站在走廊下,眼睁睁地看着那盛开的昙花一片一片凋落。四周一片漆黑,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猛然下沉,一直被卷进地狱,一片死寂,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黑暗。
她又见到那个可怕的男人了。至今她仍记得十三年前那个夜晚,闪电和雷鸣交替,大雨滂沱,院子里那一片美丽的白玫瑰花隐没在空蒙的雨雾中,那是她丈夫死后第八十二天,她傍着孤灯独坐,那时候她还年轻,还青春,还有梦。直到一阵冷风吹灭了房里的灯,也吹熄了她生命中的希望的火花。灯灭了,窗子开了。她想把窗子关上,惊愕地发现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站在窗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已经忘了那天夜里那个男人是怎么进来的,但她永远不会忘记就在那个晚上她遭受的侮辱和虐待……多少次她从梦中哭醒,满心希望这只是个噩梦,但是那样的噩梦持续了整整十年,直到她遇见了房尘睿。他是她生命中唯一真爱她的男人,她知道他是用了整个生命在爱她。所以她害怕失去他,害怕他知道她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屈辱的岁月。所以她只能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再一次满足那个可怕男人的兽欲……她感到自己是如此不洁,如此罪恶和可耻。这种念头让她痛不欲生,但她已没有勇气去死,她知道自己不能死,她知道自己的死会比自己的失贞更让房尘睿感到绝望……
回廊中忽然响起一个沉重的脚步声,随即就听到那个男人沙哑的声音。她打了个冷战,眼角瞥见一个粗大的身影,这让她心里充满厌恶和恐惧。她万念俱灰,眼前一黑,昏死过去。她恍惚听到他的嗓音似乎融入一种噩梦般的模模糊糊的嗡嗡声中。她感到一阵恐慌,又觉得突然间一切东西都不动了,只有她在不断地下坠。然后她感觉到有人在抚摸她,她突然惊醒,一面抗拒,一面苦苦哀求。那人的眼睛里燃烧着炽热的欲念,喃喃道:“我怎么能放过你,我想了你这么多年,你总该给我一点补偿吧……”
突听一个声音冷冷道:“你配么?”
话音方落,这人已感到浓重的杀气四合而来,心头一凛,面前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人,以他的眼力,居然没能看清这人是如何出现的。他凝神细看,只见来者长眉斜飞,眼若寒星,萧散闲远的意态中隐约露出一种严峻的气息,不禁失声道:“江逸云!”
江逸云冷冷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风雨不归人许不归竟是这么一个不入流的货色!”他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一字一句都充满摧人心神的震慑力。
许不归心头一震,对方刀锋般犀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在他脸上,让他背脊发冷。他只觉全身都被刺穿了似的,不由自主地打哆嗦。他瞳孔收缩,突然凌空飞起,向对方扑去。空中曳过一道虹影,来势奇快,鬼魅般扫过许不归头顶。这道虹影来得快,去得更快,许不归根本还没看清它究竟是什么东西,背上就挨了一下,顿时如遭炮烙,炽热中带着无法忍受的痛楚,痛得全身挛缩起来。那道影子凌空一扬,立即杳然,如水过无痕,根本无从捉摸。
许不归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心里油然生出一种可怕的恐惧之意,就像水泡一样,在他体内不断膨胀。他心里充满惊惧,身子却骤然弹起,双臂一振,抓向对方双肩。江逸云身子向左一转就闪开了。许不归还想出击,突然感到身后闪过一道影子,疾若流星,他无暇多虑,立即翻身滚出,但他去势再快,总不如那道可怖的鬼影,他身上立刻又被某种灼热的鞭子样的东西扫过,登时扑倒在地。
水晶只觉胸口窒闷,根本喘不过气来。她面无人色,全身每一根筋都在颤抖,感到难以形容的虚弱和疲乏。她慢慢抬起头来,惨白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凄苦,令人心酸。她哀怨地望着江逸云,嘴角露出一种单调的笑容,这笑容仿佛只是一种没有温暖的亮光。他站在那里,一张脸比冰雪更冷酷,比山岳更坚忍。她不觉打了个冷战,他看她的那种眼光真可怕,没有同情,没有温暖,像刀锋一样锐利。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颤声道:“你……你既然瞧不起我,又为什么要救我……”
江逸云慢慢道:“我并没有瞧不起你。”
水晶忽然笑起来,这笑声听起来宛如啼血的杜鹃,哀伤欲绝,又充满对生命不尽的讥嘲。她按着心口,哑声道:“你为什么不说实话,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否则……否则你就不会那样看我……”
江逸云道:“那我应该怎样看你?”
水晶怔了半晌,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江逸云道:“这里太僻静了,你还是回自己屋里去吧……”
水晶抬头看着他,沉默半晌,道:“谢谢你。”
江逸云道:“不必谢我,但你最好不要再离开你的丈夫了,那很危险……”
水晶心里一咯噔,这人似乎是无所不知的,就像冬夜的月光,冷冷地照着沧海横流的世界,冷眼旁观,一言不发。她打了个哆嗦,颤声道:“你认得我的丈夫?”
江逸云道:“我认得,而且知道他现在正在到处找你。”
水晶发出一声令人痛心的呻吟,凄然道:“我怎么有脸去见他?”
江逸云道:“但你总得去面对他,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不可容忍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