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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张居正大大传-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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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卷一一七)《孙玮传》,(《明史》卷二四一)还留下不可磨灭的叙述。从嘉靖十六年起到乾隆四年《明史》完成为止,首尾二百零三年,这一件公案还没有确定。倘使毛妃看到这老远的将来,也许她在两个十三岁的孩子中间,不种下这样的祸根。
隆庆三年的几件大事:第一,赵贞吉入阁;第二,大阅;第三,高拱再入阁。
贞吉、内江人,和南充人陈以勤同乡,但是科名却早了两科,他是嘉靖十四年进士,所以不但二十六年的进士李春芳和张居正是他底后辈,连二十年的进士陈以勤也是后辈。他有才具,有气魄。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围困京城,要求“入贡”的时候,大家正在束手无策,第一个反对的是他。这一次贞吉出了名,也因为这一次,受到严嵩底嫉忌,贬为荔波典史。以后他又慢慢地升起来,隆庆初年,他做到礼部左侍郎,廷推南京礼部尚书。明代,南京和北京一样,也有六部,有尚书、侍郎,可是南京官没有实权,只是一种养老的位置。穆宗看到贞吉议论侃侃,把他留下。隆庆三年八月,命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贞吉入阁以后便有一番规模。他谢恩的时候,指出朝纲边务,一概废弛,准备拼此一身,整顿国事。他和兵部尚书霍冀发生冲突,隆庆四年二月,霍冀解职,这是后话。贞吉底才具是有的,热心报国也是真的,但是他是六十以外的人了,眼看内阁里的同僚都是自己底后辈,一切的举措,难免带些傲慢的心理,因此引起一般的怨恨。居正觉得贞吉可厌,同时也难兔觉得他可笑。后来万历二年,他和宣府巡抚吴兑说:“因忆前隆庆庚午,宣大忽报西虏犯蓟,蓟人侦探者,因遂称见虏已西行,犯在旦夕。各路之兵,婴墙摆守,京师亦为之戒严。庙堂皇皇,即议守城之策。是时内江方幸虏之来,以信其言,兴化不能主持,举错纷纷,皆极可笑,而虏终无影响,防守一月见罢,费以数十万计。”(书牍六《答蓟镇吴环洲料虏虚报进赏》按吴兑为蓟辽总督事在万历九年蓟镇二字误题。)庚午为隆庆四年,内江、兴化指赵贞吉、李春芳。从这封信里,我们可以看出春芳底无能,贞吉底专横,以及居正底冷眼。隆庆四年的内阁,正在酝酿另外一个变局。
居正《陈六事疏》,提起大阅之事,以后兵部复奏,认为大阅之礼,宣宗、英宗都行过,仍请亲临校阅。当时穆宗批道:“大阅既有祖宗成宪,允宜修举,其先期整饬,俟明年八月举行。”事情是决定了,隆庆三年,南京刑科给事中骆问礼言“大阅古礼,非今时所急,不必仰烦圣驾。”居正只得奏称:
原臣本意,止以京营戎务,废弛日久,缓急无备。先年虽屡经言官建白,该部题奉钦依,厘革整伤,迄今数十余年,竟无成效。臣窃以为国之大事在戎,今人心懈惰如此,若非假借天威,亲临阅视,不足以振积弱之气,而励将士之心。又自皇上御极以来,如耕措以示重农之意,视学以彰崇儒之美,一二大典礼,皆已次第举行,则大阅之礼,亦古者圣王诘兵治戎,安不忘危之意。且辑之列朝实录,在祖宗朝,亦间有行者,遂尔具奏冒昧上请,其意但欲借此以整饬戎务,振扬威武而已。然自臣原疏观之,此不过饬武备中之一事,其惓惓纳忠之意,委不在此,揆之当今时务,委非所急。(奏疏一《再乞酌议大阅典礼以明治体疏》)
居正乞下兵部,再加详议,当然只是一种形式。大阅仍在隆庆三年九月举行,《明史》(卷五十七)留下一篇隆庆大阅的仪注。以后万历九年,神宗再举行一次,当然也是居正底主张。
 第六章 内阁中的混斗(下)
隆庆三年十二月,内阁中的大波来了。吏部尚书杨博致仕,穆宗召高拱复入内阁,兼掌吏部事。从此内阁和吏部底大权集中到高拱手里,他成为事实上的首相。
高拱底复起,据王世贞《首辅传》及《明史·张居正传》,完全出于居正底策动,居正和司礼监李芳勾结,由李芳提出高拱入阁,兼掌吏部。据说居正底计划,不但要引进高拱,抵制赵贞吉,而月.要借此剥夺首辅李春芳底大权。其实春芳在位,始终不曾独揽政权,居正对于蓟辽的布置,也始终不曾受到春芳底牵制。贞吉入阁以后,因为个性倔强,居正当然感到不快,但是引进高拱,抵制贞吉,简直引虎拒狼,居正不会做这样的笨事。而且穆宗二年十一月间,李芳因件旨,已交刑部监禁待决,四年四月,发充南京净军。(《明史》卷三〇五《宦官传》)要说刑部监禁的内监,能够推荐内阁大臣,这实在是一件骇人听闻的故事。
高拱这一次入阁,出于内监底力量,是无可疑的。穆宗是一位宽厚的人,但是因为他和大臣,失去了应有的联系,左右的内监,处处影响他底主张。隆庆初年最得意的内监是滕祥、孟冲、陈洪。引导穆宗游幸、玩鳌山灯、作长夜饮的,都是他们。隆庆二年,徐阶致仕,便是因为和内监不和,也许便是滕样、孟冲、陈洪这一群人作祟。高拱入阁以后,司礼掌印太监出缺,冯保认为应由自己顶补,偏偏高拱推荐陈洪。以后陈洪又出缺了,高拱推荐孟冲,再给冯保一次失望。因此冯保和高拱结下不共戴天的大仇,成为隆庆六年居正勾结冯保,推翻高拱的张本。假如我们认识徐阶失败底原因,同时再推求高拱甘心结怨冯保,一再推荐孟冲、陈洪的原因,显然地便会知道高拱第二次入阁,完全得力于滕祥、孟冲、陈洪这一群人;而且因为以后的故事,也知道高拱入阁与冯保无涉,与居正也无涉。那么,为什么隆庆元年高拱会罢相呢?事情也很显然,一则徐阶底首辅大权尚在,二则高拱和内监们,还没有发生相当的关系。隆庆三年,徐阶和高拱失职家居,丹阳“大侠”邵方先和徐阶接洽复职的事,徐阶不用;邵方再和高拱接洽,妥当以后,邵方立刻入京,不久高拱也入阁了。(《明史》卷三〇二《列女传·邵氏》)这是当时“名倾中外”(《明史》原文)的故事。所以这一次高拱入阁,推荐的人有了,居间的人也有了,一切都见于《明史》,但是《明史·居正传》却认为居正策动,不能不算是荒谬。“大侠”只是一个交通中外的恶棍,隆庆六年六月居正当国以后,吩咐应天巡抚张佳胤把邵方杀去,确是一件痛快的事。
居正对于高拱底入阁,虽然没有什么策动,但是也没有任何的反感,毋宁说,他对于高拱,还有相当的期待。自己和徐阶底关系,这是公开的事实,但是自己和高拱,不是也有相当的关系吗?在国子监同事的时候,他们有过相互的了解,他们也知道日后在政治界应有的地位。高拱死后,居正说,“追惟平昔期许,萧、曹、丙、魏,今一旦遂成永诀,每一念之,涕泗盈襟。”(书牍十四《答司寇曹傅川》)又说“不谷与元老为生死交,所以疏附后先,虽子弟父兄,未能过也。”(同卷《答司马曹傅川》)这时居正已经当国多年了,用不到讳饰,所言自有可信。即在高拱炙手可热的时候,居正也曾说过:“今天子基命宥密,孰与成王贤?其委任公,不在周公下,薄海内外,皆蹻足抗手,歌颂盛德。即余驽下,幸从公后,参预国政,五年于兹,公每降心相从,宫府之事,悉以谘之,期于周、召夹辅之谊,以奖王室,此神明所知也。”(文集七《门生为师相中元高公六十寿序》)高拱六十岁生日,是隆庆五年十二月十三日,这时内阁只有高拱、居正二人。“周、召夹辅”,恰恰适合,也可看出高拱对于居正,还给予相当的地位,所以居正提到周、召的故事。但是高拱错了,“周公为师,召公为保,相成王为左右,召公不说”,(《书君姡颉罚┖纬⒉皇蔷壮晌模俊白ㄈā彼淙怀晌凡岬妆岽剩谴笕ǘ览浚悴辉敢夤怖浚糇乓桓鲇姓伪Ц旱娜嗽谧笥遥约河置挥凶吭降牡匚唬梢粤忠磺校厝换嵋鹫紊系牟话病>诱籽劭吹搅耍院罄吹惫氖焙颍豢弦赖餮簟⒄潘奈⒙碜郧空庖蝗喝鹊娜瞬模凰纳晔毙校残砀呙饕恍鞘毙惺羌尉杆氖荒甑慕浚途诱妆残校畹锰叮荒芄钩赏病8吖暗资О埽蔷诱捉杓
高拱入阁,同时兼掌吏部,用人行政的大权,一手包办,在政府里,成为最大的势力。内阁中最感受威胁的是赵贞吉。恰巧左都御史王廷在隆庆四年正月致仕,贞吉和首辅李春芳说明了,在二月中兼掌都察院。一边是行政权,一边是监察权,真是旗鼓相当。从隆庆三年十二月高拱入阁以后,到四年十一月赵贞吉致仕为止,他们是内阁中两个对峙的势力。首辅李春芳和陈以勤只是旁观,居正比较和高拱接近。这是这一年中内阁的大势。
高拱真是第一流的吏部尚书。以前吏部当局,照例不和外间来往,算是避嫌疑。到徐阶为吏部侍郎的时候,才打破这种惯习。高拱到部,吩咐吏部司官,把一切官员底姓名籍贯,编造成册,同时在下边注明贤否,所以对于当时的人材,竟是按图索骥,一求便得。他认定国防的重要,以后兵部侍郎出为总督,总督入为兵部尚书的计划,便从此确定。他认为军事行政,需要专门人才,所以对于兵部司官,不轻加更动,以后兵备道和边方督抚,也常用兵部的人员。这是他底主张。
在国家大政方面,他底第一着便是和徐阶为难。他还记得徐阶不经商量,发表世宗遗诏的故事!等待三年了,现在他要报复。世宗因为大礼,曾经贬窜许多人,徐阶用遗诏起用了,高拱对于他们,再来一次罢黜。他疏称“明伦大典,颁示已久,今议事之臣,假托诏旨,凡议礼得罪者,悉从褒显,将使献皇在庙之灵,何以为享?先帝在天之灵,何以为心?而陛下岁时入庙,亦何以对越二圣?臣以为未可。”世宗垂死的时候,相信王金、陶仿、陶世恩、刘文彬、高守中这一群人底医药,他们一个个升官。世宗死了,徐阶发表遗诏,归罪他们,于是他们一齐入狱,等待死刑底执行。从隆庆元年到隆庆四年,事态迁延下来了,也许是皇天上帝底“保祐”罢,高拱入阁以后奏称:“人君陨于非命,不得正终,其名至不美。先帝临御四十五载,得岁六十有余,末年抱病,经岁上宾,寿考令终,曾无暴遽。今谓先帝为王金所害,诬以不得正终,天下后世视先帝为何如主?乞下法司改议!”穆宗批准了,王金等因此免死,改编口外为民。遗诏当然只是大臣们底主张,但是主持世宗遗诏的,除了徐阶,还有居正。现在遗诏推翻了,我们看到居正底文章,“肃皇帝(世宗庙号)凭玉几而授顾命,天下莫不闻,而论者乃罪及方士,污蔑先皇,规脱己责,公为抗疏分辨之,君臣父子之义,若揭日月而行也。”(文集七《门生为师相中元高公六十寿序》)这是隆庆五年的事;一杯苦酒,居正慢慢地咽下。隆庆六年政变底种子,正在他胸中逐日滋长。
隆庆三年,高拱起用的时候,居正曾经说过,“喜高老起用,素在同心,世事尚可为也。”(书牍一《答山西按院饶成山》)四年之初,他也曾说,“中元再相,未及下车,区区即以忘怨布公之说告之。幸此公雅相敬信,近来举动,甚惬舆情。区区在位一日,当为善类保全一日,但其中人心不同,而区区去留,亦不能自必也。”(书牍十四《答同卿徐敬吾》)这一封信,便是非常地闪烁。什么是“其中人心”?何以去留“不能自必”?高拱底势力,正在逐日发展,居正已经感觉到威胁,然而他要挣扎,他不肯放弃政权。
第一个放弃政权的是陈以勤。在混斗的内阁中,他永远是中立。酣斗的战士们,高拱是裕邸的旧同事,赵贞吉是同乡,张居正是自己底门生,你教我怎样办?当国家大事的人多着呢,自己也不眷恋这一个地位。隆庆四年七月,以勤致仕了。
这年十月,高拱提议考察科道,科是六科给事中,道是十三道监察御史。高拱上次去职,失败在言官手里,现在便要考察言官。考察当然是一种临时京察,照例由吏部和都察院会同举行的,于是兼管吏部的高拱,便和兼管都察院的赵贞吉来一次正面冲突。贞吉疏称:“顷因御史叶梦熊言事忤旨,陛下严谕考核言官,并及升任在籍者,应考近二百人。其中岂无怀忠报主,謇愕敢言之士,今一以放肆奸邪罪之,窃恐所司奉行过当,忠邪不分,致塞言路,沮士气,非国家福也。”穆宗接受高拱底提议,事情还得办。考察的时候,高拱主张斥逐贞吉底左右,贞吉当然有他底办法,凡是高拱底左右,主张一概斥逐。僵局形成了,需要调解,调解底结果,双方人员,一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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