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晋-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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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渊连忙堆起笑脸,走到夏侯楙身前,道:“小子刘渊……”
话音刚落,夏侯楙便断喝道:“老夫不跟匈奴人说话!”
“你!”
刘渊大怒,刘魏只能出面劝阻,好言安抚。就在这时,徐鸿推开帐篷门进入,跟着他的,正是那位头戴斗篷的神秘男子。
徐鸿快步走到刘魏身边,耳语几句。刘魏心领神会,招呼众人离开。众人只能悻悻跟随着刘魏一同走出帐篷。徐鸿最后一个走,当他离开时,若有深意的看了那神秘人一眼,随后将帘子放下。
只剩下夏侯楙与那个一路上都带着斗笠秘而不宣的男子。
又是沉默,很久的沉默。
“侍中大人安好?”
斗篷下,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出。
“老夫不喜欢与连脸都不敢示人的说话,脱去你的斗篷。”夏侯楙冷哼道。
神秘人黯然失笑,很缓慢的将斗篷揭下。
那是一张略显疲态的脸,近四十六七岁模样,曾经的英俊洒脱还能找寻得到,但夏侯楙看得更多的是让他不敢置信。
“你,你,你是……”夏侯楙惊声道。
“中京白马寺一别,已是近三十年光景,见过侍中老大人。”那人道。
“竟然是你,竟然会是你,钟会!”夏侯楙怒目圆睁,怒喝道,“好狗贼,没想到像你这般的奸贼竟然还敢到老夫面前,你是以为老夫不能杀你吗?”
……
葛彬矗在帐篷外,听到帐篷内依稀传来咆哮声,心里暗自叹息着。
“功劳,飞了。”
说话的是黑厮,他就矗在葛彬身旁,不断的发着牢骚。
“够了,”葛彬怒道,“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胡说八道?”目视远处努嘴示意。
他所指的,正是在远处悠然观赏风景的徐鸿以及徐鸿身前更是一派气定神闲,天下之事尽在掌握模样的兴丰侯刘魏。
“他们倒是悠闲哪!”黑厮不无酸味的嘟囔着,“我们跑断腿捞点屁功等着打赏,他们只要自己给自己赏就成。偏偏就这点好处还跟我们抢。”
“我什么都没听见。”葛彬假意说道。
“您没听见,我就是自己给自己惹麻烦。”黑厮又道,“葛头儿,虽说这老东西也怎么躲来着,可好歹我们也花了大半个月的光景到处搜索。大半个月呀!哎,想想都觉得憋屈。”
“行了,”葛彬道,“那老家伙嘴巴多厉害呀,你难道没瞧见么?那一个个都黑着脸呢。”
葛彬暗暗指着刘渊、贾疋、稽绍三人。
“该!”黑厮道,“这仨小子,仗着有点鬼机灵,天天在姓刘的那小子身边窜来窜去,个个有权有势,多风光啊?呸!要不是当年老子们做的那点破事儿闹得凉州大乱……”
葛彬瞪眼,黑厮醒悟过来,讪讪将话咽下。
“我什么都不说了,”葛彬道,“你小子最好管好你的嘴巴,否则到时候哥哥带弟兄们来灭口,别怪哥哥无情。”
黑厮连忙陪笑脸道歉。
“还有,以后别老姓刘的姓刘的胡乱叫。别忘了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信不信他砍像你这样的一百个眼都不会眨一下。”
“信,信,信……”
黑厮还要再说些讨好的话语,就在这时,突然帐篷内传出老者的咆哮声。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似乎还在喊些什么,只是隔着帐篷帘子声音又小,听不真切。
“姓钟的那家伙!”
黑厮惊愕莫名,盯着葛彬,却见葛彬也是满脸的错愕,这对匪类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
一刻钟后,大帐内。
夏侯楙端端正正坐在羊皮软毯上,他的面前是刘魏,虽然夏侯楙态度还是有些倨傲,但至少能交谈了。
刘魏恭恭敬敬的坐着,听夏侯楙说话。
“首先老夫还是要强调一点,老夫是魏臣。所以老夫对你们的计划不能完全苟同。”那老儿道,“但是,现在老夫也没有别的方法,所以若是以汉中之地换逆贼败亡……”顿了顿,又道“我问你,你要老夫如何做为。”
刘魏连忙将可以告之的计划说了一遍。老头儿听着,点了点头道:“计划倒是尚可,但我问你,羌胡如何肯听调度?要知道,羌胡兵力虽众,但是一团散沙,某种程度上讲较之凉州羌部更为分散。瀚海一带虽然已然今年雪降不少,旱情不大,军力人口即可一战。可是关中大旱,要知道羌胡各部放牧为生逐水草而居,若是秋高马肥,南侵是捞取实利。羌胡只要稍稍鼓动便可进军关中。可是如今,老夫不知道该拿什么来游说羌胡各部呢?”
“这个好办。”说话的是贾疋,他顺手将一只小小的蔡伦纸放置到老者身前,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全都是方略。夏侯楙看了一阵,闭上眼,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怪不得你们不惜工本一意要修复那边的军城呢,感情是这个意思,看来你们在几年前便早有筹划,也罢。就试试吧。”
夏侯楙顺手将那张纸塞到牛粪篝火里,在红彤彤燃烧的火光中,那张纸化作一团轻烟。
接着夏侯楙又问道:“你确定,你们图谋关中,只是为了汉中么?”
“老大人您放心,”稽绍道,“虽然汉与魏乃是死敌。汉也一心要光复关中,恢复大汉基业。不过关中事关魏国生死,魏国国力仍在汉之上。若是在凉州,两方运输皆苦,魏汉可势均力敌。不过关中比邻中原,仓促之间汉是无法拿下关中的。”
简言之,饼太大、肚子太小,吃不下。
夏侯楙点了点头道:“军略之事老夫不甚明了,不过你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老夫也只能姑且相信于你。好吧,只要你们答应老夫,老夫只在其中穿梭,不用老夫出头,老夫就答应助你们。”
众人大喜。
两下约定明日再见,于是就此分别。当刘魏等人重新返回九原军城遗址的时候,刚刚是正午过后没多久。
“士季。”
在布满丘壑,满是沙土的废城中徜徉,仿佛走在帝国首都成都的街头。刘魏笑容和蔼的称呼钟会的表字,虽然钟会在名义上已经死亡,不过那是对外边来说。在这个小小圈子里,他们还是习惯如是称谓表示亲切。
“士季,我们刚刚一直都被这位老爷子给镇住了,不知道你刚刚如何说服这位固执老爷子的呢?”刘魏很是好奇的问。
钟会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在下说‘托老大人您的恩德,齐王殿下现在安然无恙。明皇帝应该会很欣慰。不过若是高贵乡公还活着,现在应该有好些个孩子,可惜了。’。”
“这样啊……”刘魏唏嘘长叹,“怪不得,怪不得呢!”
好一阵沉默。所有人都在感慨命运的无常,只有那些不明就底的匪类有些稀里糊涂的。
“姓钟的,这话什么意思?什么齐王、明皇帝、高贵乡公……”
黑厮对刘魏等人客气非常,至少表面上客气,不过钟会跟他一样,也是白身。
“笨蛋,你听不懂吗?”葛彬狠狠在黑厮脑袋上敲了一记,怒喝道,“齐王就是曹芳、被司马家废掉的那个倒霉蛋,明皇帝就是那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曹睿,高贵乡公叫曹髦,就是那个被司马昭找人干掉的傻瓜小皇帝。这种蠢问题别问出口,我都觉得丢人。”
“啊!这样啊……”黑厮还想说话,只是看刘魏面色不喜,吓得连忙住嘴。
刘渊道:“明皇帝病笃托孤时让曹爽和夏侯玄、夏侯楙等人辅弼曹芳。千万提防司马氏,不要让司马氏独大。可现在呢?曹爽那老杂毛就不用说了,好大喜功,夏侯玄被砍了,只有夏侯楙那老家伙腿快,跑了。”
刘渊显然还记着之前的仇隙。
贾疋轻轻道:“其实,我是能理解他的。毕竟他跟那个如今跟着我们干的小县令(夏侯湛)不同,他是夏侯家的名士。要是他举起反旗,那整个夏侯家都要遭受连累。”
是的,夏侯楙可是夏侯一族的大名士,他的父亲夏侯廉是曹操手下爱将夏侯淳的弟弟,身为夏侯一族也是曹家的死忠,夏侯楙从一出生起始便是一路花团锦簇。年纪轻轻即受关内侯之爵。后来在曹丕登基后没多久便接替战死汉中的夏侯渊主持雍凉州,官拜安西将军,持节。
不过这位安西将军不太喜欢打仗,更喜欢修养民力。当然他自己也以身作则,纳了不少房小妾,为了这个,他的妻子清河公主对此多有谤议怨恨。
太和二年,曹睿准备西征的时候,鉴于夏侯楙在军略上的缺失,曹睿将他调入中京,官拜尚书。即便如此,所有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曹睿对这位自家人的爱护之情,昭然若揭。
所以在后来,夏侯楙又当过侍中,最后的归宿是镇东将军。
可夏侯楙不管忠诚度上如何受到青睐,如何如何受到曹睿的倚重,但他在军略和谋术上的无能谁都无法掩盖。
在曹爽被司马懿设计罢黜的时候,他没有出面制止。虽然曹爽当时的无能和贪婪已经遭到整个魏国朝廷的诟病,可曹爽毕竟是曹氏的自家人,也是曹睿留下制衡司马氏最重要的筹码。
曹爽死后,司马氏渐渐大权独揽,在那个时候,其实还是有一次机会翻盘。就是夏侯玄事。如果当时夏侯楙这个身处在地方的曹氏重要藩镇不是选择乖乖顺从司马氏的计策返回中京,而是适时出面策应,勾连上那些不满于司马氏统治的势力,比如已经初露端倪的淮南将领们……那么,代表豫州颖川豪族势力的曹氏还是有最后的喘息之机与代表河北豪族势力的司马氏做最后一搏。
可夏侯楙选择的是最糟糕的放弃地方大政,进入中京,结果原先曹睿设计的曹氏统治架构就此彻底崩溃,自己也只能落到逃跑的悲惨地步。
“他是个军略白痴,辜负了曹睿对他的眷眷爱护,现在出面早迟了。”刘渊面无表情的说道。
众人无语。
刘魏道:“好了,元海,不要这般尖刻,现在他能出来帮忙,哪怕只是表面上同意,对我们都是有利的。”
是啊,尽管夏侯楙是个已经没了实权的大魏重臣,但夏侯氏这个姓氏本身就拥有不小的价值。何况夏侯楙在当安西将军时还是多少拥有一些资源人脉的。否则,这位喜欢生聚,喜欢鼓励百姓耕作但缺少军事才能的曾经的大都督,大魏的安西将军,为何单单选择向羌胡逃难呢?
刘魏出面呵斥,刘渊也没有更多的胆量敢再支吾多言诋毁。
一行人再度在九原老城内过夜。
次日,他们又一次返回夏侯楙所在部落。
“可以了,不过集结和整理需要时间,老夫也需要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联络,幸好都在河水两岸附近。”
夏侯楙给出了让刘魏较为满意的答案,众人欢喜不已。但夏侯楙又道:“老夫有些话想单独问问侯爷,不知可否。”
刘魏愣了下,扭身向身后人命令道:“你们出去。”
众人弓身告退。
“长者,您有什么就说吧。”刘魏表现得很大度。
夏侯楙沉默了片刻,道:“冒犯了,不过老夫听说,您是汉国皇帝的养子,是吗?”
刘魏点了点头。
“兴丰侯……”夏侯楙似是在沉吟。
刘魏皱了皱眉,道:“长者,这里只有你我,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
老者向帐篷外看了下。刘魏明白老者的心意:“长者无需多虑,没有我的命令,谁敢靠近帐篷半步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老者叹了口气,轻轻道,“好个格杀勿论。当年的副军将军西城太守(刘封),也似你一般锐气逼人哪……”
“长者,”刘魏眉儿微挑,怒道,“本侯敬重您,是因为您是夏侯一族的名士,且您与我方大业有关,但若是您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语,休怪本侯翻脸!”
夏侯楙笑了。
“也罢,既然侯爷您以为老夫是调唆,那老夫就什么都不说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刘魏才缓缓道:“长者,你我两方做这等机密之事,若不能交心,想必日后你也不肯全力襄助我军。也罢,以下的话,本侯本不该说,不过,既然你刻意挑出。本侯……”顿了顿,“本侯的确担心过。”
夏侯楙并不表示惊讶,只是点了点头,轻缓道:“是啊,老夫听说过汉庭皇帝原先就是兴丰侯,现在他将原先的封邑名号转给你,便是对你的倚重恩宠。但功高震主,自古皆然,即便是兄弟,哼,比如司马师司马昭亲兄弟,也不过是如是对待,何况只是养父子。”
夏侯楙虽无武略,这是他本性所在,但并不代表他愚蠢。加之历尽沧桑炎凉,所见已多。他所指的司马师司马昭事,即司马师生前指使乃弟前往扬州豫州等处镇守,一方面是建立司马氏的新统治秩序,但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司马师不想让弟弟在朝廷中建立自己的势力呢?终司马师一生,乃弟只能像个棋子般被拨来摆去,直到司马师病笃,加之司马师绝嗣无子,司马昭才从被支配迅速成为统帅司马家的新统帅。
“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