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码头-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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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能死过去。
这时候,紧张的不仅仅是妞妞一个人。伺候在小刀刘身边的小伙计心里也一个劲儿地发抖,他也在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小伙计实际上是小刀刘的亲侄子,叫刘春儿。干净身这一行也是世袭的,小刀刘大概是因为干这断子绝孙的事的缘故,上苍先让他断子绝孙了。他无儿无女,只好把这绝技传给侄子。刘春儿今年15岁,是刚刚从乡下被小刀刘接出来的。而且净身这件事他也是第一次看见,从妞妞开始,小刀刘就要对他言传身教了。
小刀刘吩咐刘春儿:“把那只苦胆劈开。”
刘春儿从碗里拿出一只猪苦胆,猪苦胆滑溜溜的,怎么也攥不住,更不用说用刀把它劈开了。
小刀刘耐心地指导着:“这样,把胆竖过来握在掌心里,用食指和中指抠着胆嘴儿,剩下的三个指头均匀地分开,手要放松一些。你看,用刀尖儿轻轻地一割,先划一道口子,再沿着这道口子往里划,注意不要让胆汁流出来,好……拿好,就这样捧着……”
小刀刘帮助刘春儿劈开了猪苦胆,便开始为妞妞阉割。他把两只手的掌心翻过来,用两个中指和食指夹住妞妞的两个蛋蛋儿,使劲往下捋着。妞妞的蛋蛋儿被捋得垂落下来,小刀刘抄起一把尖刀,把妞妞的蛋囊横着割开,再用刀尖儿把蛋筋儿挑断,往外挤着蛋蛋儿……
这一切都在刹那间完成,连刘春儿都没有看明白。可就在这一刹那间,剧烈的疼痛潮水般地把妞妞淹没了。妞妞从来没有经受过这么样的剧痛,他浑身跳动起来,张开嘴啊的大叫起来。还没容他的喊叫声传出口腔,几乎就在他张开嘴的同时,一个剥好的鸡蛋被塞进他的嘴里。冰凉的鸡蛋堵住了他的嗓子眼,使他不但叫不出声来,还喘不上气来,憋得他浑身犟劲,使劲打挺,小肚子往外鼓。借着他拼命挣扎的劲儿,小刀刘麻利地将两只蛋蛋儿挤了出来。喷泉般的鲜血从被割开的蛋囊涌出来,小刀刘拿起被劈开的猪苦胆,啪的一下非常准确地贴在了两个蛋囊上,把伤口严严实实地敷盖起来,血流立刻被止住了。
紧接着便是“去势”,也叫割辫子,就是要割掉阳具。这在净身当中是最要手艺的活儿,要准确无误,干净利索。割浅了叫留“余势”,将来里面的会往外鼓,张出一截小阳具来。这样就必须再挨第二刀,俗称“扫茬”。如果割深了,伤口痊愈后肉会往里塌陷,形成一个坑。撒尿的时候会呈扇面形,下面乱溅。所以不少太监都有尿裆的毛病,这都是阉割的后遗症。小刀刘这一手却干得非常漂亮,他用左手的三个指头捏住妞妞的阳具,往上提一提,露出根部。然后右手挥刀,只一下那阳具便齐刷刷地割了下来。紧接着,小刀刘将一截泡软了的大麦杆儿插进了妞妞的尿道里,外面又用另一个猪苦胆敷上。然后用一块削好的窄木板放在妞妞的两腿中间,将敷着猪苦胆的蛋囊托起来。这时候妞妞的下身就像通红的火钳子紧紧夹住了一般,疼得火烧火燎。刘春儿又把一个剥好的鸡蛋塞进了妞妞的嘴里,妞妞只觉得浑身一阵轰鸣,便疼得昏厥过去了……
以后的日子依然非常难熬,剧烈的疼痛一直在持续着。妞妞的胳膊、身子、双腿都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了床板上,动弹不得。嘴里没了鸡蛋,他倒是可以鬼哭狼嚎般地喊叫了。叫得他嗓子眼火辣辣的,他的头前放着一个皮球和一个瓦罐,里面都插着大麦杆。皮球里装着水,渴了,歪过头就能吸两口。瓦罐里盛着洋金花熬的汤,实在疼得忍不住了,就喝两口药汤,不一会儿脑子就会晕晕糊糊的,疼痛可以略微减轻一些。喝洋金花汤不仅仅是为了减轻疼痛,还为了泻肚。哗哗地拉稀,就可以减少小便的排泄,这样有利于伤口的愈合。
直到五天以后,疼痛才慢慢地减轻一些。他被捆绑得浑身已经僵直了,想活动一下腿脚,可是每动一下,伤口便又牵心裂肺的疼起来……
※※※
就在妞妞忍受着非人的折磨的时候,冬梅也在经历着一次生死劫难。
对于这件事,铁麟一直没有表态,他似乎已经把冬梅忘记了,忘得干干净净。出来进去,他总是阴沉着脸,躲进书房便不再出来,也不再到后花园喝茶了。甘戎也不知道每天到哪儿去疯,很晚才回来。回来以后也是阴沉着脸,见了谁都不理睬,像是遇见了什么烦心的事。冬梅的事,孙嬷嬷一直没有让她知道,她知道也不会为这事操心的。冬梅当然不再伺候铁麟了,孙嬷嬷说把夏草换到铁麟的身边,铁麟不用,说有韩小月就行了。韩小月的差事增加了,不但是奶妈,还得当丫环。孙嬷嬷跟曹升商量要给她增加工钱,曹升抠门,说什么也不同意。
最让孙嬷嬷不放心的还是冬梅。出事以后,冬梅便躲在自己的小屋里,不吃不喝也不动。整天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像是傻了。孙嬷嬷生怕她想不开,让夏草、秋叶和韩小月轮流看着她。就这样,一直耗了三天,冬梅还是这样,孙嬷嬷跟曹升商量,问他该怎么办。
曹升火了:“怎么办?有什么该怎么办的?她干了这么不要脸的事还有理了?她以为她是谁呀?她是太太还是小姐,别人不怎么她,她倒犯起脾气来了。我跟你说,这事也就是出在咱老爷家里了,要是放在别的家,早就乱棍打死了。”
孙嬷嬷说:“话也不能这么说,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个孩子。”
曹升更火了:“什么,孩子?她那是孩子干的事吗?丢这么大的人,出这么大的丑,这要是传出去,让老爷的脸往哪儿搁?”
孙嬷嬷说:“那你说该怎么处治她?”
曹升说:“反正她不能在这家里呆下去了。”
孙嬷嬷问:“你想把她赶走?她的老家可在湖南,比天边还远。”
曹升说:“回什么老家,找个主儿把她卖了得了。你也别管赔钱不赔钱了,给个十两八两银子就出手吧。”
孙嬷嬷说:“不行,冬梅的命够苦的了,咱再转手把她卖了,她还能活吗?”
曹升赌气说:“不能活就死,这不要脸的贱货死了也是臭块地。”
孙嬷嬷说:“不行,你不能卖她,要卖也得跟老爷商量商量。”
曹升说:“你可别拿这事烦老爷,你没见老爷都不理我了吗?我是管家,我说了算。”
孙嬷嬷说:“你是管家不假,可这事你不能说了算,这仨丫头都归我管,你不能说卖就卖。”
孙嬷嬷不让卖冬梅,可是又不能把冬梅继续留下了,这事她真的犯了难。孙嬷嬷对这三个丫环,就像对待自己的亲闺女一样,母鸡护雏似地护着。护来护去护出了事,冬梅出这事的时候,她也气得发疯,恨不得将冬梅打个皮开肉绽。可是一看冬梅要死要活的样子,她又心疼起来。该怎么办呢?有好几次,她都想跟老爷商量商量,可是曹升警告过她,不让她拿这事烦老爷。确实也是,出了这事,老爷一定也很生气。想来想去,她把这件事跟韩小月说了,让韩小月等老爷高兴的时候,问一问老爷。可是等了好几天,韩小月说,老爷跟她也不说话,看来老爷是真的生气了。
这天晚上,孙嬷嬷亲自来到冬梅的房间里。冬梅依然躺在炕上,孙嬷嬷进来她也没有起来。
孙嬷嬷坐在炕沿上:“冬梅,你就这样躺着,也不说话,也不吃东西,莫非就想这样死去吗?”
冬梅的眼泪流了下来。
孙嬷嬷说:“冬梅,你也不算是小孩儿了。自打你进入铁府以后,我就没拿你当外人。我这辈子没有女儿,你们几个就是我的女儿。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这当妈的说说,行吗?”
冬梅呜呜地哭了起来,这是出事以后她第一次哭。
孙嬷嬷很慈爱地拍着她的肩膀,让她哭个够。
冬梅没有哭起来没完没了,很快就止住了哭泣。
孙嬷嬷说:“冬梅,你还年轻,出了这种事也不能怨你,都怪妞妞那个贱种。”
冬梅说:“不,不怪他……我不怪他……”
孙嬷嬷看着冬梅:“你呀你呀,跟我一样,就是心太软。冬梅,你可别想不开呀。”
冬梅呜咽着说:“孙嬷嬷,我……我不想死。”
孙嬷嬷高兴起来:“不想死就对了,你这么年轻怎么能死呢,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冬梅说:“孙嬷嬷,老爷还能让我活吗?”
孙嬷嬷说:“哪儿的话?老爷连一句埋怨你的话都没说。”
冬梅说:“我……我对不起老爷……也对不起……您。”
孙嬷嬷问:“冬梅,你打算怎么办?”
冬梅说:“我……我想见一见妞妞,就见一面,就说一句话……孙嬷嬷,妞妞还活着吗?我还能见到他吗?”
孙嬷嬷低着头不说话了。
冬梅恐慌起来:“这么说……妞妞死了?他死了……他……他是怎么死?”
孙嬷嬷说:“他没死。”
冬梅问:“那……他在哪儿?”
孙嬷嬷说:“他……他被送去净身了……”
冬梅“啊”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
净身室里,妞妞静静地躺在床板上,说不清是睡着还是醒着。几天以来,他都是这个样子,醒了也是迷迷糊糊的,睡了也是似梦非梦的恍惚。下身的疼痛好多了,但是他身上的绳索还没有解开,依旧不能翻身。瓦罐旁边又多了一个瓦盆,里面放着小米粥。他渴了就喝皮球里的水,饿了就喝小米粥。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小刀刘要给他记上30斤小米的债了。窗外有一棵槐树,正是槐花盛开的时节,可惜净身室密不透风,连槐花的香气都飘不进来。但是能听得到槐树上的鸟鸣,不是什么珍贵的鸟,偶尔有一两声黄鹂的叫声,更多的则是叽叽喳喳的麻雀……
伤口不那么疼痛了,他顾得上使用一下自己的脑子了。他每天晕晕糊糊地想了很多,想过去,想未来,但是更多的是想冬梅。冬梅现在怎么样了呢?她还活着吗?冬梅不会死的,铁麟不会像许良年那么狠心。但是铁麟能轻饶冬梅吗?会不会打她?会不会把她卖掉?天呀,要是把冬梅卖掉就麻烦了,将来自己入宫以后怎么找她?
妞妞想来想去,想通了一个道理,也说不上是什么道理,只是一个结论。他活到14岁,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对不起他,都不把他当人。在父亲的眼里,他只是五间砖瓦房;在许良年的眼里,他只是一个玩物;在许良年那些姨太太眼里,他只是供她们使用的家什;最好的要算是铁麟了,可是他在铁麟面前能算什么?最多算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猫小狗而已。
只有冬梅,在冬梅面前他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一个可以让人信赖、让人依靠、让人爱的男人。可是,他却把冬梅害了,如果说所有的人都对不起他,那么他是对不起冬梅的……
他没有家了,没有主人了,他要伺候皇上去了。他前面有亮,他会朝前走的。万一能混出点儿名堂来,哪怕能积攒几两银子,那么该报答的只有冬梅……
他正在胡思乱想,刘春儿进来,他仿佛看见,刘春儿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天呀,这不是做梦吧?居然是冬梅。
冬梅从外面被带进这黑咕隆冬的屋里,眼睛还不适应。她什么也看不见,摸索着朝里面走着。突然,一阵恶臭扑面而来,把她呛得差点儿吐出来……
刘春儿说:“你们说话吧,我走了。”
又过了半天,冬梅才看清楚床板上躺着的妞妞。
妞妞依然不相信这是真的,连连说:“冬梅,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冬梅摸索着过来:“妞妞,你……”
话没说出来,冬梅便哭了起来。
妞妞劝慰着说:“冬梅,别哭,别哭……我跟你说过,我原本就该去当太监的,这是命……人是抗不过命的……”
冬梅靠近妞妞的身边:“他们……把你的根……割掉了?”
妞妞说:“没事,快过去了,现在不疼了,再养些天就好了。”
冬梅仔细地看了看,见妞妞的下身赤裸着,满屋里充满了大小便的骚臭气味,还有妞妞身上的汗臭。冬梅忍不住了,说:“笤帚在哪儿?我替你打扫打扫吧?”
妞妞说:“不,不用,这屋子不能透风,再熬些天就好了。你来了,咱先说说话吧。”
冬梅说:“你要进宫了,我恐怕在铁府也呆不下去了,咱们这辈子恐怕……恐怕很难见面了……”
说着,冬梅又哭了起来。
妞妞拉着冬梅的手:“冬梅,无论到哪儿,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你。我老了,我从宫里出来,一定会去找你……”
冬梅说:“我今天来,就想跟你说一句话。说完这句话我就走,这是我答应孙嬷嬷的。”
妞妞说:“你说吧,我听着,无论什么话,你都跟我说吧。”
冬梅把妞妞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妞妞不明白,继续催促着:“说呀,有什么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