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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新宋-十字-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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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越见他嘴唇微动,欲言又止,便笑道:「元长此来,必有教我之事。」
蔡京连忙抱拳说道:「不敢。不过下官确有一点想法,想向大人讨教,不知道是否可行。大人名闻天下,必然能谋善断,下官也好从中有所长进。」
石越明知道这等话不过是乖巧的谀词,却也颇觉顺耳,笑道:「元长不必谦虚,请说无妨。」
蔡京又抱拳行礼,方说道:「那就恕下官放肆了。」
「那日在九思厅,大人摆亲民宴后,下官大胆揣测,料得如今州县府库银钱,必然所余无几。大人心存爱民之念,上欲报效皇上,下欲体惜元元,既然牧守一方,如今万事,以下官之浅见,必是要从恢复生产开始。唯有百姓安居乐业,温饱无虞,方可兴礼义教化。」石越见他侃侃而谈,所谈尽中心事,不禁点头赞许。
蔡京得到鼓舞,精神更振,继续说道:「而要恢复生产,如今却先有两难,一是钱粮不足,二是境内无粮。
「下官见识不及大人万分之一,自然知道这种解决之法,大人必然早就胸有成竹。不过下官回去后,仔细思索,却也有一得之愚,特不揣冒昧,来向大人请教,不知是否可行……」
石越此时已略知蔡京实非无能之辈,因此也知道他既然敢来陈说,必是有良策,否则自暴其丑,他必不肯为。所谓向自己请教云云,却是不敢居功之意。
自己正为此事而苦恼,不料立即有人来献策,石越不免喜出望外,因此说道:「元长有何良策,但请说来。若是有用,便是大功一件。」
「下官以为,杭州境内,并非无粮;只是士绅有粮不肯出卖,而要坐沽高价。若是要出境买粮,一来财力不支,二来恐有无知之辈议论。无知者只说大人治理地方无方尚不足道,就怕有居心不良之人,说杭州本是产粮之区,而大人往外路买粮,广蓄粮草,是有非常之心,虽然圣上圣明,却也不可不防。」他这番话说得众人悚然动容,石越几人,却也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可能。
「那么依蔡大人之见,是不能出境买粮了?」陈良忍不住问道。
蔡京微微一笑,说道:「不是不能,是不能买得太多,而且事先须向皇上奏明。」
陈良疑道:「若是不多,又济得何事?」
「下官有一策,不仅府库缺钱粮之事可以高枕无忧,就连出境买粮一事,也可以省了。」
「哦?愿闻其详。」石越对蔡京的观感不禁又有改观,自己和司马梦求、陈良研究了几天没有结果,连唐甘南这样的老狐狸也束手无策,他竟然可以轻易解决?
蔡京站起身来,走到唐甘南面前,笑着问道:「请问唐员外,两浙路的商家认为利润最大的行业,是什么?」
唐甘南略略想了一会,说道:「这却不少。出海贸易、棉布、丝绸、瓷器、香料是比较大的。」他却少说了一样,正在建设的钟表行,无疑也是利润很大的行业。
「哦?没有了么?」
「恕我孤陋少闻了。」
「茶、盐,这两样在唐员外眼里,竟然不算是利润最大的行业吗?」蔡京不禁有点奇怪。
唐甘南笑道:「茶、盐一向是官府专卖……」他说到这里,不由得一顿,已经是知道蔡京想要做什么了。
便是石越、司马梦求、陈良心中也差不多明白。
「不错,茶、盐一向是官府专卖,而行商购买茶、盐也受到严格的控制,若是大人下令,三个月之内,出售今后三年杭州茶场、盐场的茶、盐之全部配额,若想购买者,只能用粮食平价来抵换,单是昌化县紫溪盐场一处,所得粮食,便已相当可观。
「如此外地行商,自然会乖乖押着粮食入杭,换得茶引、盐引,而杭州之士绅、商人,哪里又肯让这个机会被外地人独占?」
唐甘南笑道:「若真是如此,只怕我也想来分一杯羹。」就算他这种富商大贾,对于茶盐的利润也会垂涎。
「不仅可以如此,大人甚至可以下令,允许百姓用粮食购买三年煮盐权,只须限制盐产量,这样一来,下官敢保证杭州境内,没有一个士绅能不动心。而三年之后,开发好的盐场又可收归官府,此官民两便之事。」
石越此时已是频频点头,心知若行此策,区区赈灾恢复生产的钱粮,决然不在话下。
连唐甘南也兴高采烈,如果石越采纳此策,他们唐家就不会稀罕那盐引、茶引之配额了,非得竞标开发一个盐场不可。
陈良却没有这般高兴:「新开盐场倒勉强还可以请中书三司同意,但卖掉诸盐场、茶场三年配额,这是相当于预支三年的盐税、茶税,如今一次用尽,日后欠缴朝廷的税款如何偿还?
「别说御史们不会放过,便是三司使也会追问,寅吃卯粮,须三思而行。」
蔡京不料被陈良浇了一盆冷水,不禁有几分没趣,只好拿着眼去偷看石越的神色。
却见石越沉吟一会,说道:「此亦不可不虑,纯父你的看法呢?」
「学生以为可行。至于盐税、茶税,日后再想办法便是,非常之时,不能事事尽求善美,子柔说出来了,咱们以后记得想办法,便不怕了。」
石越笑道:「我的意思也是如此。日后之盐税、茶税,我自有办法。」一面又向蔡京笑道:「元长果然是干练之材,日后前途无量。本官亦会向皇上推荐。」
「多谢大人栽培。」蔡京得到石越一言,忍不住喜动颜色。
虽然知道这件事最后的通过,不免还要得到彭简和张商英等人的同意,但是石越以宝文阁直学士的身分,身兼漕司、仓司之职,牧守杭州,虽然在围绕着中书政事堂的竞争中,看起来并不那么顺畅,但是到了地方上,却是十足的威势压人。地方官吏若没有铁硬的后台,谁又敢和石越争短长?
果然不几日,不单张商英毫不迟疑地同意,连彭简也爽快地答应副署,他这时哪里敢去得罪石越半句?虽然对石越如此专断独行,心里颇为不快,但是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和自己的乌纱帽过不去,委实没有必要。
让司马梦求看过之后,石越便吩咐侍剑,用火漆封好写好的奏章,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天已微亮,几支蜡烛,都快燃到了尽头。
司马梦求告了退,回房小憩。
石越吩咐完侍剑盖好印信,安排差人送往京师,自己这才起身,走到走廊之中,享受拂晓的清风。
一面向皇帝说明情况,一面在杭州大小州县的照壁贴满告示,如果一切顺利,那么至少目前的难题可以解决了,接下来要思考的问题是什么呢?
把这些钱粮用到哪些工程中才是最好呢?
水利也是一门学问,沉括远在京师,自己看来只能依赖地方上的人物,也许把那些老农叫来,一起商议对策,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而这之后呢?这之后我在杭州又应当做些什么?
石越又沉浸在对未来的思索中……
「大哥。」梓儿轻轻把一条披风搭在石越肩上,一面轻声说道:「外面风大,还是进屋吧。小心染了风寒。」
「妹子,你还没有睡?」石越吃惊地望着妻子。
「我昨晚看这本书,太深奥难懂了,结果睡着了,是方才突然醒来的。」韩梓儿略带娇羞地掩饰着。
石越用披风把她裹入怀里,接过她手中的那本书,赫然竟是《论音乐》!
「这本书是哪里来的?」石越吃惊地问道:「是阿旺带来的么?」
「不是,是我哥放在铁琴楼里的。我见阿旺喜欢,就送给她了,她说见到了,可以多少联想到家乡,一面又译成中华文字给我看,你看这里是她译的。」韩梓儿仰起小脸,轻声答道。
她看出了石越脸上惊喜、兴奋的神色,心中委实是不能明白,一本根本看不懂的小书,为什么会值得石越这么兴奋。
「没错,就是这样!百年翻译运动,我可以翻译,加速交流!」石越兴奋得有点语无伦次,他紧紧抱着韩梓儿,使劲地在她小脸上亲着,一面大声说些韩梓儿根本听不懂的话语。
「我能带来的东西有多少?但是如果我提前把希腊、罗马、阿拉伯的文化引入中国,让他们在中国交流碰撞,中国不乏有智慧之人,这岂不比我在那里写什么『石学七书』要好得多?」石越心里早已经沸腾开了!
「妹子,你真是我的福星。」石越又狠狠地亲了梓儿一口,抬起头来,对着东边太阳将升时炫红的天空,高声说道:「这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情,我要亲手开始中国的百年翻译运动!
「这件事情一旦开始,历史前进的方向,就会彻底改变。我接下来的使命,就是保护她度过最脆弱的萌芽状态!」
韩梓儿依偎在石越怀中。
如石越那么伟大的理想,实非她所能理解,但是她却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依偎的这个男子,那颗心脏跳动的声音。
杭州的早晨,非常温柔。
曹友闻挤在一面照壁之前,仔细读着照壁上贴的官府发布的告示、抄录的朝廷邸报以及《皇宋新义报》。
这种地方,一向是大宋各地方的「新闻发布中心」,还有专门的差人和好事者,在旁边大声诵读。
曹友闻到了杭州后,本来是想去高丽的,不料父亲突然得了急病〃奇〃书〃网…Q'i's'u'u'。'C'o'm〃,不得已只能在家静养,而一切事务,便交给了曹友闻打理。
曹友闻并不知道司马梦求和陈良已经入了石越的幕府,只是在白水潭学院养成的习惯,让他每天必然看报纸,并且到照壁这里了解当天的新闻。
「宝文阁直学士礼部郎中权知杭州军州事石谕杭州军民:……」一张告示跃入曹友闻的眼帘:为了募款赈济灾民,恢复生产,石学士决定预售杭州所辖盐场、茶场三年产盐、产茶,并公开竞标拍卖盐场开发权,只是所有款项,一律要用粮食或者粮八钱二的比例支付。
「石山长果然名不虚传。」曹友闻在心里感叹道。
「公开竞标拍卖却是何物?」旁边一个穿著湖丝袍子的胖子,高声问道。
「你不会自己看吗?这下面有解释。」旁边人没好气地说道。
「我……我……」那胖子涨红了脸。
曹友闻知道他肯定不识字,忍不住笑道:「所谓公开竞标拍卖,这石大人告示上说得明白,是所有想买盐场开发权的官民都先缴纳三百贯订金,然后聚集一堂,对盐场进行叫价,价高者得。
「如果叫了价最后不想买,三百贯订金罚没,另有处罚,如果没有购买,那么三百贯订金依然退回。」
「这样倒是公平合理。」那个胖子感激地望了曹友闻一眼。
「石学士是左辅星下凡,哪里能不公道?何况这样做,也全是为了杭州的百姓。」有人以先知先觉的口气很不屑地对胖子说道。
曹友闻不禁莞尔一笑,对胖子抱拳说道:「这位仁兄不必介意,石学士这样做,正是要示人以公正,这是告诉某些奸商,你们没有必要行贿官府了,也不必请托关系,就凭价格来竞标便是。」
「正是,正是。」胖子忙不迭地点头,道:「若是天下官府都这么清廉公平,那就好了。」
「那只怕难了点。石学士可是五百年一出的人物。老兄若是有意,不如回去打点打点,竞标可是要用粮食的,若没有粮食的话,还不知道那些地主怎么样哄抬粮价呢,而竞标的粮食却只能是平价。」曹友闻笑着对胖子说,他自己倒不用担心,曹家有满满几仓粮食,只需要粮八钱二,他相信区区一个盐场,不在话下。
那个胖子一怔,说道:「若是如此,在竞标之前,粮价岂不是反而会居高不下?谁都知道盐场之利呀。」
曹友闻笑道:「老兄,你不会去外路运粮进来么?粮价再高,也不过是外地粮价加上运费了。
「从两淮沿运河运粮,从福建走海路运粮,都不算太麻烦吧?何况如果价格升得太高,石学士不会坐视不管的。」
「就是呀,到时候借几个人头来示威,也未必没有可能。」旁边有人半开玩笑地说道。
胖子点点头,抱拳对曹友闻说道:「在下姓甫,大号甫富贵。公子仪表不凡,想来不是一般人物?」
曹友闻抱拳回礼,笑道:「我和甫兄一样,也是做点小生意。小姓曹,曹友闻,表字允叔。」
「原来是曹公子,在下来杭州之前,听就杭州有三大船行最有名,曹、唐、文,特别曹家有位公子,就是石学士做过山长的白水潭学院的学生,不知公子可否相识?」其实曹家本来是排名最后,根本不可能和唐家相提并论。
唐家单是机户织棉一项,便可以抵曹家全部的收益,船厂、贸易行遍布杭州、明州、泉州、广州等口岸,真正是富可敌国,岂是曹家可比。不过是这胖子却是故意抬高曹家罢了。
曹友闻自知是他有意结纳,也笑道:「不敢,正是区区。」
「原来真是曹公子,失敬、失敬。」
旁边有人听他们对白,若说曹家,倒也平常,但是「白水潭学院的学生」,却也不能不让人高看一眼。
众人立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向曹友闻打听石越的相貌行止,曹友闻措手不及,几乎被吓得拔脚欲跑。
幸好此时有个差人拿来一张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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