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深宫嫡女-第3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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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上那身云霞锦的衣裙,在玻璃穿衣镜前一照,如瑾发现这种颇为古雅的款式真得很好看,比日常褙子、袄裙都要显得端庄华贵,作为及笄的礼服再好不过。青色沉稳,绛色宫绦和青色鲜明对比,没有显得扎眼,反而更显雅致。前后左右照一照,她很满意。
吉祥又拿来一双同色绣鞋给她换了,笑问:“全是王爷指定的式样,主子喜欢吗?”
如瑾笑笑没说话。
待到戴好了头面,插梳小钿之类装饰在满头青丝上,如瑾发现赤金也没有显得俗气,和衣裙搭在一起看,有一种沉凝的华美。
吉祥又给她施了一层薄薄的脂粉。
冬雪在旁赞叹:“主子真好看!”又说,“王爷很会体贴人。”
如瑾在镜子前头照了又照,心里暖洋洋的。
不由想起前世的十五岁生日。
那时她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低等宫嫔,和宫里许多不得圣眷的女人一样,在某一个角落里过着安静苍白的日子。因了生日,侍女紫樱去膳房替她要碗面,不但没要到还被奚落了一顿,红着眼睛回来的。于是生辰就那么过去了。没有新衣服,没有新首饰,也没有像样的饭菜,她自己对镜仔细梳了一次头发,把平日最喜欢的一根玉簪插在发髻里,就算成了及笄礼。幸好她对这些事本也不是十分留心,倒没觉得难过,反而是紫樱大哭了一顿,委屈不已。
及至今生,事事更改,身边人也都变了,依旧怀着一颗不企盼不奢求的平常心,却没想到,能收获这样的礼物和情意。
站在穿衣镜前,她觉得镜中人有些陌生。
那个唇角含笑,端庄瑰丽的女子,是自己吗?
菱脂从外头蹬蹬蹬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主子好了吗?该去正厅了,时辰快到了。”
吉祥看了看滴漏,“是呢,主子走吧?”
如瑾点头,被丫鬟们扶着走出门去。
院子里停了一驾小巧软轿,如瑾讶然:“这么几步路,不用坐这个吧。”又不是晋王旧宅那种地广之所。
“主子穿戴整齐,坐上去吧,免得路上脏了衣裙鞋袜。”
看着丫鬟们殷殷的目光,虽然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如瑾还是提裙上了软轿。粗壮的婆子们就抬起轿子往正厅那边去,须臾就到了。
还没进屋,便听见正厅里头的说话声,听不真切,但似乎颇为热闹。廊下侍立着许多眼生的丫鬟妇人,衣饰整齐,气度也都不凡。如瑾正纳罕,随着轿子一起过来的胡嬷嬷上前请她下轿:“仪式开始之前请您在偏厅候着。”
对这位主持过合卺礼的老嬷嬷如瑾向来非常尊重,平日也不分派她做事,见她来扶自己,忙道谢,压下满腹疑惑去了偏厅。
暖融融的小室,丫鬟们簇拥着,如瑾坐在椅上等候吉时。
胡嬷嬷笑说:“正礼在辰正,稍等一会就到了,到时老奴扶您出去成礼。”
“多谢嬷嬷。”如瑾微笑道谢。
因了不明所以,心里便渐渐生了一些紧张出来。及笄礼会是什么样子呢?似乎这是要大办?以前在家的时候,蓝如璇的及笄是她亲眼见过的,也不过就是穿新衣服,由老太太象征性地梳了头发插上发簪,然后合家热闹吃顿饭。
如果要办礼,簪钗的应该是长辈,可长平王的长辈都在宫里,难道会是后妃?不可能,要真有后妃到府,院子里该满是宫女内侍了,外头还会遍布禁卫,哪有这么随便的。
越不明白,越是惴惴。
突然有笙竹声传来。
不是寻常歌舞饮宴之乐,是正式场合用的礼乐。胡嬷嬷出去看了看,笑着走了回来,“主子起身吧。”
如瑾就含笑站了起来,吉祥连忙替她整理衣饰,查看是否有不妥当之处。
胡嬷嬷上前虚扶了如瑾的胳膊,带着她走出偏厅,穿过游廊,直往正厅那边去。廊下侍立的下人们,不管是府里的还是面生的,俱都一路低头问好。
到了正厅门口,礼乐声越发清晰了,想来乐工是在厅内。吉祥上前挑开素锦棉毡帘,如瑾在胡嬷嬷的搀扶下款步走了进去。
绕过花开富贵羽纱屏,如瑾尽量保持着端正的仪态,面带微笑出现在众人眼中。
然而,看到座上诸位,她还是险些失态,差点惊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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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 及笄之礼
暂且不说母亲秦氏、刘家大伯母李氏意外在席,也不说刘雯、江五等人笑盈盈陪在旁边,单是端坐主位的那位老夫人就让如瑾吃惊不已了。
那体态富贵、头发半白却面如满月不见一丝皱纹的老人,不是旁人,竟是年过六旬的熙和长公主,当今皇帝的姐姐!
怪不得外头那么多面生的侍女,原来都是公主府的。
前世曾有过几面之缘,如瑾对这位面容慈祥实则眼风锐利的长公主记忆深刻。当年皇帝在梅园为她办生辰宴,熙和长公主知道了,说了一句“祸水”,后来在一次宫宴上,还特意传了没资格到场的她至殿上说话,问答几句,神情冷淡评曰“尚可”。及至她后来势败幽居,听说这位长公主和皇帝闲聊时还偶尔提起过她,说“倒是可惜了”。
总之,从头到尾,熙和长公主之于她,都是一个高高在上冷淡遥远的人物。她不过是宫中芸芸宠姬中的一个,而熙和长公主,却是皇帝为数不多在世的姐妹之一,且是最亲厚的那个。
天差地别的距离。
谁想重活一世,两人再次相见,却是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长公主,成了她及笄礼上的宾客!
这是何等的意外。
又是何等荣耀。
如瑾别的不知,但却清楚知道熙和长公主在皇帝跟前的分量。也不晓得因为什么,皇帝对这位并非一母所出的姐姐非常厚待,甚至远胜于对待同胞姐妹。熙和长公主也因此成了本朝最尊贵的皇姑,不但皇后见了要让之三分,就是一向张扬的庆贵妃也不敢在她跟前嚣张,向来恭谨守礼。
然而孀居多年的熙和长公主却深居简出,不轻易和外人接触,有些想通过她讨好皇帝的人往往会吃闭门羹。前世寥寥几面,如瑾觉得这位长公主比自己性子还冷。
可她怎么会到这里来,参加一个并不起眼的皇子的侧室的成年礼?
如瑾不由朝熙和旁边站着的长平王看去。
他唇角含笑,回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面熟的年轻女子,一身宫廷常见的衣饰,是陈嫔跟前的贴身侍女茕影。那么,她是代陈嫔娘娘前来的么?
进得厅中只有一眼,如瑾已经被屋中诸位来客深深震撼了。惊讶之间,脚步微滞。
胡嬷嬷虚扶她的手臂,极其低声地在旁提醒:“您小心脚下,这礼服裙裾长了些。”
如瑾被这绵和的声音提醒回神,暗暗深吸口气,稳住情绪,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端正朝前而去。长平王私下里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不能在熙和长公主面前失了分寸,丢他的脸。
角落里席地而坐的乐工们演奏着典雅古朴的礼乐,俱都穿着暗紫色式样古典的礼服。厅中两列藤席,分别叠放着三套衣裙,三副簪笄,另有香炉酒盏等礼器陈列,并放着盥手的青铜盆壶。乐声中,次间那边隐隐透出小孩子软糯的咿呀声,如瑾分辨得出,那是妹妹的声音。
她缓缓地,款步朝前走去,双手交叠与腰间,宽大的衣袖直垂膝下,端稳雍容,呈现出从未有过的端凝之美。
长平王看着她,眸中光彩越来越深。
如瑾清晰感觉到他的注视。
在这宽敞的、富丽堂皇的厅堂之中,他不动声色的目光比窗外日光还要明亮,一直照射着她,甚至盖过了主位上端坐的熙和长公主无形中散出的威仪。
她很想往他那边看。
却不能。
只能将目光保持在身前一丈远的地方,眼帘半垂,保持仪态。
短短的从门口到堂中的十几步路,却像隔了许多岁月一般,走了许久,才停住脚。
在胡嬷嬷低声提醒之下,她倾身,朝堂上宾客团团行了一礼,这是受笄者礼谢到场众宾。
长平王的声音醇厚中透着清朗,徐徐的,像是初夏荷角乍露时掠过湖面的微风,“请襄国侯夫人为敝府蓝氏主持及笄之礼。”
礼乐声停,秦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如瑾看向母亲,发现她眼角微湿。
“小女幸甚得入皇家侍奉,蒙帝后福泽加佑,年及十五,长大成人。今日得长公主和王爷抬举,由妾身主持小女及笄之礼,不胜感激。”
秦氏宣布仪式开始,念诵祝词。
陈平的侍女茕影出列,在青铜古盆盥手。如瑾微讶,难道是茕影担任仪式上的赞者之职么?
赞者一般由平辈的姐妹朋友担任,可刘雯江五都未出嫁,娘家只有蓝如琳,更是不能出来露脸的,所以对如瑾来说,赞者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但茕影又不一样,宫人的身份已经可以绕开是否出嫁这个问题了。
藤席铺在厅中,如瑾在胡嬷嬷的陪伴下走去坐于其上,面西。
果然是茕影走到跟前,见如瑾看向自己,便笑着说“主子娘娘常说我如同她的干女儿,今日不才,我便借着这句玩笑腆颜僭越一回,替蓝妃唱赞了。”
“多谢姐姐。”如瑾动容,诚恳道谢。
侍女捧上朱红漆雕托盘,胡嬷嬷接过托了,茕影便从中拿起曲齿玉梳,在如瑾发髻上象征性地梳了三下,然后放了梳子。
看来辅助的司者是胡嬷嬷了。
虽然是名义上的下人,但长平王对这位老嬷嬷也颇为客气,由她担任司者,如瑾颇为感激。
梳过了头,该是簪笄之礼了。厅中陈设和方才的梳头已然让如瑾明白这场仪式是要遵循古礼,她曾于书上看到过大致流程。主宾簪笄,通常由受笄者有德行的长辈担任。厅中长辈唯有秦氏、李氏、熙和长公主,秦氏作为受笄者的生母是主人,如瑾便以为簪笄的该是大伯母李氏。
却不料,从座上起身的竟然是熙和长公主。
直到她走到东边以香汤盥手之后,如瑾才敢相信,她是要担任主宾!
真是太意外了。
她来观礼已是难得,怎会成了主宾呢?
及笄礼上,最重要的人物便是负责插笄的主宾了。熙和长公主这是给了非常大的面子。
怀着震惊的心情转向东面而坐,熙和长公主已经和主人秦氏互礼完毕,来到了如瑾面前。她的声音苍老却不失优美,有着旁人模仿不来的天成雍容。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诵词念毕,她从托盘中拿起一加之笄,端正插在如瑾发髻中。茕影上前虚扶一下,算是协助正笄,李氏等宾客便纷纷上前,笑着向如瑾祝贺。
胡嬷嬷和茕影陪着如瑾去往东厅,侍女捧了盛放着浅色襦裙的托盘跟随,协助受笄者换上一加之礼的服饰。须臾襦裙换好,如瑾又出正厅,朝秦氏磕头行礼,叩谢养育之恩。
于是一加礼成。
之后,如瑾再到藤席上面东而坐,熙和长公主再次盥手上前,诵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茕影为如瑾除笄,熙和长公主持钗插于如瑾发中,大家再次道贺,如瑾回东厅换了曲裾深衣。出来后朝正宾熙和长公主叩礼,感谢师长教导之恩,成二加礼。
三加之礼与前相仿,只是换了钗冠和大袖礼服,朝皇宫方向遥遥叩拜祈谢天恩。
随后是置醴,熙和长公主引着如瑾到西面席上,祝辞,祭洒。如瑾食醴酒粟米,礼成。
接下来若按古礼,该是受字聆训的时候了,如瑾向来没有字,正不知是否会在此次仪式受字,也不知由谁给予,一直在旁边观礼的长平王笑着走上前来,朝熙和长公主躬身一揖:“请姑母为蓝氏赐字。”
如瑾动容。
虽然按礼是该主宾送字,不过历来也有由长辈起好了字再由主宾念出的前例,或者受笄者本就曾经取过字,只在笄礼上再正式道出而已。由主宾在仪式上主动赐字,那是相当隆重了。
熙和长公主会愿意吗?
如瑾不由想起前世那句“尚可”的评价。初次相见,她不确定长公主会不会给她这个颜面。可长平王似乎不习惯做没把握的事,既然他当众提出,是否笃定长公主会答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