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神-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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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这里决不可能有熊。”
“对,是射人的,咱们必须小心……”
“嘿嘿嘿……”前面草木丛中,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阴笑,但却又不带人味,倒有点像某一种水禽的叫声。
草木一分,有巨物移动。
两人一惊,拉开马步戒备。
他们的注意力放在前面,忽略了从后面飘来的雾气中,草霉气息里夹杂着另一种淡淡异味。
“不会是真有猛兽吧?”梅英华讶然说。
“霍山潜山都有虎,这里不可能……咦!”
前面雾影中草木分开处,出现一只巨大的青龙头,双角如大树权,巨目如灯,撩牙长有三尺,狞恶之状,足以吓破胆小朋友的胆。
“我的天!”梅姑娘扭头便跑,一头撞入浓雾中。
“梅姑娘……”余豪急叫,也回头急奔。
浓雾一涌,掩盖了一切。
虎鲨罗力的确非常地幸运,逃出了死神的手掌心。
他对长河镇附近的形势,几乎可说了如掌指,什么地方可以藏人,什么地方可以找得到食宿;什么地方可以藏污纳垢……都瞒不了他。
他领着姚文仲与雨露观音,抄秘径到达镇东北十余里的沼泽区。这地方包含在水妖俞魁的势力范围内,但所有的水贼皆不敢涉足其间,其中有浮沙、有泥坑、有蛇窟、有深不可测的水潭……总之,只有傻瓜白痴,才往这种无利可图却可有不测之祸的地方跑。
长河镇的渔民,把这一带称做鬼沼。
到达鬼沼的边缘,已经是午牌正末之间,暴雨如注,雷电交鸣。
三人像是落汤鸡,躲在一株巨树下,巨树并不能躲风雨,但总比在风雨中受罪好一点。
“姚爷,你再留心看看。”虎鲨大声说:“这场雨一下得很糟,把浮沙泥淖都掩盖住了。进去之后,除了芦苇荻竹之外,只有一些毫无用处的小枝干怪泥树,一触即断。很抱歉,我不敢往里走。要是没有这场鬼雷雨,我还可以约略分辨何处可以走动,现在不可能了。”
“人真藏在里面?”姚文仲问。
“我所知道的是,银衣剑客另一群高手,确是藏身在里面。原来在里面装神弄鬼潜修的煞神甘非,与神鳌廖头领颇有交情,因此水妖不敢得罪这位会妖术的煞神,时时提防神鳌吞并他这里的地盘。神鳌暗中与涤尘庄的人勾结,水妖曾经听到一些风声,因此也勾结外来的人自保,派汤姑娘与百变侏儒暗算你,并不完全是听不戒禅师的指使,可能与他所勾结的外人有关。可以断言的是,这批所谓外人,决不是涤尘庄的这一批高于,至于银衣剑客是否在内,在下就无法断一定了。”
“不管他在与不在,我必须查一查。”
“姚爷,请不要冒险,光是地势的凶险,就不是你和汤姑娘两个外人所能克服得了的。”虎鲨真诚地劝阻。
“我一定要走一趟。”姚文仲坚决地表示。
“这……好吧!在下拼死陪君子。”
“你不必冒险,能带咱们来,你已经情至义尽了。”
“姚爷,大丈夫恩怨分明,我虎鲨也算是一条汉子。涤尘庄的狗东西逼我欺骗风云会的人,冒充我骗他们的船入湖,以便一网打尽,事后居然要我的命,我实在不甘心。没有我,你和汤姑娘绝对进不去的,八成要葬身在内,我罪过大了,这岂不是等于恩将仇报吗?”
“可是,你也无能为力。”
“概略地势我料想不至于完全迷失,只要小心些,而且有三个人可以互相照顾,何所惧哉?”
“这……”
“姚爷,我有个请求。”
“你要求甚么?”
“汤姑娘蒙你不记仇,让她追随你,能不能也让我做你的仆从?”
“罗兄,在下怎敢当?你是一群人的首领……”
“屁的首领,我那百十名弟兄,早就被水龙神并吞掉了,我已经沦落成一个跑腿的信差。”
“姚爷,我们真需要人。”雨露观音欣然说:“有罗力在,日后进入姥山,他将是你最得力的助手。”
“罗力拜见主人。”虎鲨不管他是否答应,纳头便拜。
“罗兄不必如此。”姚文仲急忙伸手去扶。
“受礼啦!爷。”雨露观音却亲昵地抱住了他。
虎鲨四拜而起,也向雨露观音抱拳施礼。
“现在,把腰带解下来当牵绳用。”虎鲨熟练地解自己的腰带撕成两半接妥:“用树枝探道而进,最好能背一些五六尺长的树枝备用,三人合力,可闯龙潭虎穴。”
鬼沼的中心地带,有一块两百余亩大的小台地,四周有一不可测的死亡泥淖包围,水草浮泥下隐藏着无穷凶险。可说是步步都是鬼门关。
芦获丛中,建了一间草屋,一连三进外加厢房,是相当完善的大型茅屋。
这里,就是煞神甘非夫妇隐身的魔巢。
六年前,在四川造反的杨应龙覆灭。这位枭雄从万历十七年起兵。二十八年覆没,整整蹂躏四川贵州十年之久,攻城掠地,血流成河。
煞神甘非,就是杨的谋士,绰号称神机军师。
杨应龙兵败自焚,子杨朝栋与罪魁祸首爱妾田雌凤被擒,神机军师却缒下千尺危崖逃得性命,夫妇俩隐身巢湖鬼沼避祸,也埋头苦修。
地府双残也是四川的凶魔,目下是银衣剑客的长随,涤尘庄的人与煞神甘非有往来,就不足为奇了。
大雨倾盆,茅屋中主客款谈甚欢。
虎鲨的消息大致算是正确的,但在时效上嫌慢了些。涤尘庄另有一批人,的确曾经在此地逗留了一天半之久,但已牌左右便动身离开了。午前不久,银衣剑客这才带了俘虏南门灵凤光临,受到热神甘非夫妇的热烈欢迎。
内堂显得特别幽暗,院子里风雨交加,两座小窗皆已关闭,因此堂内点起了灯。
除了可容主客双方落坐的窄小厅堂之外,其他地方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人兽木雕,和令人莫知其所以然的摆设,壁上有大大小小的神龛、怪画、符录、法器……整座内堂阴森莫测,鬼气冲天。
客人已得到警告,决不可触动任何物件。
主人煞神甘非,与客人在堂上品茗。这位煞神年已花甲,须发已斑,大马脸脸色苍中带青,三角眼依然放射出可怕的慑人冷电。穿在身上的宽大黑袍,不知里面到底暗藏了多少杀人的法宝。
三位客人中,银衣剑客是话说得最少的一个,大多数时间,是地府双残与主人叙旧,畅谈当年造反时的得意事,说到失败经过,难免感慨万千。
煞神甘非与杨应龙的爱妾田雌风,曾经有过一段露水思情,目下他的老妻不在,与老友谈起当年那段风月情,难免眉飞色舞。
“少庄主,好花该折当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煞神终于向银衣剑客说话了:“想当年,田雌凤号称四川第一美女,天生的尤物,杨大帅为了她,不惜掀起狂风巨浪。老夫那时,如果为了大局着想本该将她带离四川的,却一再因循。结果是让她在京师受磔,痛哉!这位南门灵凤,你最好早些把她据为己有,风云会的高手陆续兼程赶来,多耽误一天便多一分危险。”
“小侄已有万全准备。”银衣剑客信心十足:“家父的几位在江湖德高望重的朋友即将赶至,小侄打算在姥山会期之前,带她潜赴府城,公开举行婚礼。”
“她肯吗?”
“不由她不肯。”银衣剑客傲然地说。
“假使她抗拒,在婚礼时撒野,如何?”
“不会的。”
“你有把握?”
“是的。”银衣剑客邪邪地笑:“这几天中,假老伯府第安顿,生米先给她煮成熟饭,连哄带骗,她就不会不肯了。”
“对,你懂就好。”煞神放下茶杯:“你们可以回房休息了,老夫到外面走走。”
“甘老哥,风雨这么大,为何要往外走?”薛忠讶然说:“怕风云会的人赶来?”
“不是。我这里是血池地狱,比你们四川的地府凶险一百倍,没有人能走近而不死。我耽心你那位姓于的小子,恐怕他会暗中跟来,我带他出去时,知道他在途中留下许多暗记。”
“大嫂不是在他出去的地方监视吗?”
“风雨太大,我那老伴上了年纪,耳目有点不灵光了,我总有点不放心。”煞神说完,立即领客人出堂。
“梅姑娘!梅姑娘……”余豪拍打着梅英华凉冰冰的脸颊,促使她苏醒。
两人一身泥水,脸上当然也是泥水。要不是这场暴雨,两人的生死可能已经底定了。
就是这场暴雨,把两个惊慌失措、濒临疯狂的人激动的情绪冷静下来。
梅英华仍然昏迷狂乱,跌在泥水中浑身仍在抖索,她所受的震撼是如此强烈,几乎完全崩溃了。
当一个人突然看到一只其大如屋、狰狞可怖的龙头出现,接着有无数妖魔鬼怪呼号着追逐而来时,不被吓死已经够幸运了。
现在,他们已经不知身在何处。
余豪并不是完全清醒的,他仅凭本能扶住发疯似的梅英华狂奔逃命,反正知道身后有可怖的怪物追赶,到底是甚么怪物他也弄不清楚。
好在他出身高人门下,对定静工夫学有专精,对一些超自然现象也另有见解,心理上他并不怎么害怕。
但生理上的变化,可就不容易克服了,神智昏乱,手脚发软痉挛,气机不顺、血脉浮乱,眼中出现各种幻象震撼每一条经脉……总之,有异物进入气血中,精神与肉体皆不受控制。
这需要极大的毅力,和超人的体力和定力,才能勉强地支撑下来。
他支撑下来了,但梅英华却支撑不下来。
中魔,这是他第一个念头。以他的常识判断,中魔必定有中魔的根由。这种现象,不能解释为魔由心生,而是有外力所诱发。这种外力不是来自大自然,而是来自具有这种奇术人。
后面追逐的一定是人,人比大自然的妖魔可怕一万倍。至少在他的观念里,妖魔杀人的事他还没见过,人杀人却平常得很;凡是身上带有凶器的人,都具有杀人的冲动。
这个人,不是他目前精神迷乱体力不受控制的时候,所能对付得了的,所以他唯一的念头,是带着梅英华尽快地逃命。
好不容易摆脱了追赶的人,却不小心掉入一处泥淖深潭,幸而余豪在栽下的前一刹那,扳倒了一株小树,小树不曾折断,利用小树拉离陷入的泥淖。
梅英华神智迷乱,发疯似的大喊大叫。风雨声虽然掩盖了一切声响,但余豪却心惊胆跳,惟恐叫声把对头引来,所以急于把姑娘弄醒。
拍脸颊无效,他真急了。
“叭叭叭叭!”他掌上加了力,给了姑娘不轻不重的四耳光。
然后,他将姑娘的脸按入泥水中。人急了,甚么蠢事都可能做出来,包括暴烈的举动。
叫声倏上,姑娘发出一阵呛咳。
“梅姑娘,梅姑娘……”他将姑娘抱入怀中,轻拍姑娘的背心柔声叫唤。
梅姑娘终于平静下来了,仍在剧烈地喘息,一脸泥水,状极可怜。
好半天,他终于完全清醒。
“我……我我……”她吃惊地挣扎,发觉自己被人紧抱在怀中,惊惶是极为正常的反应。
“谢谢天!你醒来了。”余豪如释重负叹息了一声:“千万不要叫喊了,不然你我的性命很难保住哪!”
“哎呀!我……我想起来了……”
“你最好不要想。”余豪扶她倚坐在自己身侧:“你一定看到了甚么可怕的东西,其实你甚么都没看见,所看见的只是你的幻觉,看见你平时心中所害怕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是不存在的。”
“是龙……”姑娘打一冷战:“我曾听说巢湖有蛟龙,有……”
“天下各大湖,五湖四海,传说上都有龙窟,龙宫,所以你看见了龙。”余豪苦笑:“我们都被一种乱神药物所制,被自己的幻想所愚弄。要不是这场及时雨,药力及时迅速消散,我们可能落在可怕的妖人计算中,目下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了。”
“妖人?”姑娘又打一冷战。
“你听我说,逃,不是办法;要活命,必须反击。现在你有力量自由活动吗?”
“我……”姑娘活动手脚。
“你可把我累惨了,我得好好养养力。”
姑娘这才发现两人的狼狈象,浑身泥水成了一双肮脏的怪人。
“是你把我……余兄,谢谢你。”她感到自己身上通过一阵热流,一阵奇异的感觉震撼着她。
余豪在泥水中打坐,雨淋在他身上,脸上的污泥逐渐被雨水冲淋干净,坐在那儿宝象庄严。
梅姑娘在一旁怔怔地凝视着他,风目中渐渐涌现另一种光彩,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象浪潮般一阵阵向心中深处涌腾。qǐζǔü这种感觉她从未没发生过,自然更不知道何以发生。
可是,这种感觉维持不了多久,温暖以逐渐消失,寒意却取而待之。
“怎么会凉飕飕的?”她自言自语。
体力消耗过巨,长久暴露在风雨中,体温仅有消耗而没有补充,感到寒意是正常的反应。
烟雨朦胧芦荻摇摇中,她从空隙里看到人影在远处闪动,一晃即没。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