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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短篇集-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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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分向街头街尾散去,一面走一面议论纷纷。

一男一女走上了环湖大街,接近大龙桥桥头,一旁跟来一个的头环眼大汉,低声问:“怎样?一样的事?”

 “不错,同一件事。”男的说。

“他们不死心了。”大汉一面旁着走一面冷笑。

“熊高风不会死心的,张大爷已明白地表示,以雄厚的财力支持他。“女的说。

“有人应徵吗?”大汉要知道结果。

“没有。”

“现在没有,以后就难说了。”男的说:“有钱可使鬼推磨。又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几年来,饿死的人多得很呢。”

“但合条件的人,决不会饿死。”女的接口:“坐在我上首那位仁兄,就是北门外仁义乡周家的老大。岳庙山北面一大片田地,都是他周家的产业。”

“周玉峰?九江九叠屏云九上人的得意门徒妙剑周玉峰,他挺身出来凑热闹?”大汉脸色微变。

“真是他。”男的说:“这种自命英雄豪杰的人,为了死要面子,出头替乡亲出力。名利双收乃是人之常情。不过,这位江湖名流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大汉问。

“李推官所提的条件太苛。”

“条件是……”

“要取保具结,只有成功与失败两条路可走。”

“哦!难怪李推官不当公事办。”

“今天来了四个囚犯。”女的说:“大概日久没有人应徵,李推官情急,要做出枉法的事了。”

“认识那些囚犯吗?”大汉问。

“不认识。”男的说:“戴铐而没戴脚链。好像不是什么重刑要犯。”

“如果是死刑犯,李推官怎敢枉法?”大汉说。三人向东面的小街走了。

出月波门,沿城外小街可以直达翻江旁的芝山驿,驿右首是河泊所。这里是码头区,一条小街向东伸展,与南门码头相啊接。但这几年来兵荒马乱,城外不安全,所以这一带十室九空,尚未恢复元气,仅河泊所附近,仍然维持半复苏状态:驿站的左首,是五湖船行大东主司马武扬的大宅。五湖船行规模相当大,以货运为主,将都江上游昌江景德镇的瓷器运到九江,再到星子县大排岭把高岭土运到景德镇,利润相当可观。

入幕时分,龙捕头量天一尺进入司马东主的大宅。司马武扬吃的是江湖饭,半百年纪人才一表,在江右附近混的人,都知道五湖水怪司马武扬不好惹,水性之佳。连翻阳湖的水贼也畏他三分,江湖潜势力相当雄厚,大小贼群相戒远离五湖船行的客货船。一是运泥船抢来无利可图,三足怕司马武扬不顾一切报复,三是不一定能抢劫成功,即使成功,所付的代价也十分可观,得不偿失。

客厅中。司马武扬与两位得力臂膀接待龙捕头。仆人奉上茶水,客套一番。

“高永毅出来了。”龙捕头平静地说:“不要丢惹他。司马东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知道。”五湖水怪司马扬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其实。如果我真的存心要他的命,他绝对活不到现在,龙头应该明白的。他已经坐了两年牢,火气应该消磨得变聪明了。我又何必绝他的生路?”

“但愿如此。”

“疑!龙头足不相信在下吗?”五湖水妖笑问。

“我应该相信吗?”龙捕头也含笑反问。

“龙头真应该相信的。”五湖水妖眼中有令人心寒的光芒:“他东湖的祖产已经充了公,他老娘的眼睛也哭瞎了。这一去,凭他那几手花拳绣腿,九成九回不来,在下犯不着落井下石,对不对?这与和贼兵决战是不同的。”

“龙头最好叫他放明白些。“五湖水妖的拜弟混江鲤田超群不住冷笑:“不管他这一去是否成功,今后,他最好离开饶州,到外地谋生路。”

“而且最好在本船行船只所经的埠头外谋生路。”另一拜弟老三登萍渡水马飘萍接口:“不然,他不会再进监牢。他那瞎眼的老娘也不会再有人奉养了。”

“我可以向你们几位保证。”龙捕头语气一冷:“买通小贼攀诬的事,决不会再发生,杀人灭口的事也决不会再发生。而且,我会睁大看眼睛,拉长耳朵,注意每一个狗娘养的坏杂种,到底在干些甚么该上法场的勾当。上一次是我量天一尺事先毫无准备,事后疏于防范,眼睁睁看他进死囚牢。以后,我量天一尺应该学聪明些了。”他一口喝乾杯中茶,眼中有凛然的光芒。

“如果有人认为我量天一尺可以玩弄在手掌之间。”他在厅门止步转身,盯看三个不住冷笑的人:“我龙君宝将用铁的手段,来纠正他的错误。”主人并不送客出门,显然双方的会谈并不友好。

“贤弟,这人将是咱们一大祸害。”

“五湖水妖对两位拜弟说,眼中杀机怒涌:“搞不好,咱们很可能要在阴沟里翻船。”

“那就做了他。”混江鲤凶狠地说。

“他已经提防着我们。”五湖水妖摇头表示不妥。

“那就在公事上套他。”登萍渡水提出意见。

“这得花不少工夫布置。而且,李推官非常的信任他,知府与知县两方面,也都不好下工夫。”五湖水妖摇头。

“每个人都有致命的弱点,问题是能不能花上工夫,把他的弱点发掘出来加以利用。”混江鲤郑重地说:“大哥,只要咱们多留些心,机会有的是。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慢慢来。”

“也只好慢慢来。”五湖水妖点头:“自从小畜生被咬进去以后,这狗杂种就对咱们留心了,很可能已经知道内情。幸而他抓不住咱们的把柄 。无凭无据他不敢翻案,不然他必定会蛮干的。所以咱们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有他在一天,咱们一天不能安心。”半月后,江浙交界处的白沙关。

这里原来由岭口干户所振有官兵驻守。但目前连岭日千户所也废弃了,关垒已毁,不但没有官兵,连真正的居民也没有几个。地方残破,十室九空。大乱三年,这一带除了野兽不见人迹。即使有人,决不是安份守己的人。

复原的工作推行得很难,目前这里仍是政令不到,自生自灭弱肉强食的匪乱区。江西全境仍然大乱未已,更大的暴乱正在酝酿中。

进入这一带山区的人,生死自己负责。

四个人坐在以前关所衙门前的石阶上,大口啃着随身携来的乾粮。他们身旁,搁放看不少物品,洋洋大观。刀剑、问路杖。包裹、绳索、水竹筒、盐袋…:身上还有八宝囊、七首、盛了暗器的宽皮护腰。

坐在最下面一级的扎须大汉,撕啃看一条烤兔腿。吃得津津有味,瞥了右侧方那位同伴一眼。

“高永毅。”扎须大汉含糊地叫:“你是东湖的本份人,为何要来玩命?”高永毅的外貌,真像一个本份人,身材虽然生得倒也魁梧;但五官端正,细皮白肉,脸上看不到任何暴戾的线条和气势,如果换穿了青衫长袍,那就像极了府学舍中的年青书生少年公子。

“因为我要用我的命来冒险,换取五年牢狱之灾。”高永毅一面嚼看乾米糕,一面平静地说:“我本来是个死刑犯。活阎王王浩八屯兵风雨山,进薄府城,知府大人招募敢死队,我去了,由死刑改为六年徒刑。还有五年,囚牢的日子难过,所以我来了。”

“哦!我记起来了。”那位叫文世亮的人说:“你就是那位带了十名 敢死队,夜劫贼营砍了活阎王四先锋的人,对不对?”

“四先锋睡得像四条猪,赤候条身上没带有半寸铁,怀里各抱了两个赤条条的女人,十个人用刀砍,比砍四条虫还要容易。”高水毅脸上神色丝毫不变:“他们死了,所以我从死囚牢迁到活囚牢。文老兄,你为何要来?”

“为了一千两银子的重赏。”文世亮坦然地说:“我在九江混日子,一年赚不了五六十两银子。一千两银子,足够我过十年快活日子。同样是玩命,我宁可这样玩,至少明里拚总比挨别人从后面插一刀乾脆些。”坐在最上一级的人,是饶州二剑客之一的妙剑周玉峰,一位武林世家的侠义英雄,城北郊仁义乡岳庙山周家,江湖朋友对这地方耳熟能详。

“高老弟,你真不该来。”妙剑周玉峰摇头苦笑:“五年是很快的。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你虽然在匪乱期间表现得很出色,但毕竟不是玩命的人,何苦呢?”

“我已经来了。”高永毅淡淡一笑:“抢劫五湖船行的水贼咬定我是同谋,我这条命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玩玩命并没有甚么不对。”

“你这孩子!”妙剑不住摇头。

高永毅今年才廿二岁,妙剑周玉峰已经是四十出头,叫他一声孩子名正言顺。

“成天豪。”文世亮盯看扎须大汉:“你为甚么来?也为了重赏?”

“为了找匪乱期间,失散的老伴。”成天豪的黑脸膛暗下来了:“我一辈子,没让我那老伴过一天好日子,我好后悔,我发誓要找到他。补偿我廿十年来对她的亏欠,我要……”

“你知道他在山里面?”文世亮截断对方的话。

“很可能。有人看到她被匪徒带过江,经过武扬乡,以后就……”

“哈哈!她如果做了压寨夫人,你……”成天豪倏然站起,怪眼彪圆,凶狠地向文世亮走去。一双大手伸出了。

“成老兄,不要开不起玩笑。”文世亮陪笑。已看出危机:“廿年的夫妻。你自认对她有所亏欠,为她拚命是应该的,兄弟希望你能平安地找到她。”

“以后说话,你给我小心了。”成天豪咬牙说。

“如果凡事都要小心,我文世亮就不会来了。”文世亮阴阴一笑:“在下只是对你的痛苦心情让步,而不是怕你的凶狠态度,你要放明白些,哼!”

“路还没开始走,你们就开始互相仇视,尔后怎办?”妙剑以领队人的身份出面制止冲突:“你们给我放明白些,咱们四个人出来同心同命,离心离德只有死路一条,不许有同样事情发生,知道吗?”

“周老兄,不要把话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文世亮用嘲 弄的口吻说:“谁死谁活,各安天命,是不是?”“你又有何高见?”妙剑沉声问。

“如果失败了,回去在下不要坐牢,也不怕毁了侠名,又没有老婆待救,大不了退回九百两银子,没有什么好怕的。”

“问题是你能不能活看回去。”

“再凶险的路,在下也曾走过。”

“你以为这条路还不够凶险?”

“算不了甚历。自从活阎王王浩八死后,山上的土匪散贼,没有几个真正的高手,怕甚么?”

“不久你就可以知道了。”妙剑冷冷地说:“这条路比幽冥路好不了多少。你最好不要自大自满,看不起这些逃贼散匪,付出的代价将是你的性命,信不信由你。”

“哼!”文世亮以冷哼表示鸣金收兵。

山径向东伸展,在千峰万峦中盘旋,偶或可以听到山窝里传出几声熟悉的犬吠,但看不见房屋,也没发现有人踪。山深林密,马道羊肠,人在这地方行走,似乎已远离莽莽红尘,不如人间何世。

路通浙江的卫州府,走上百里不见人烟。当初活阎王被吴廷举单骑策反,众叛亲离流窜裴源。又被知府李承勋与俞谏所带的狼兵所击溃,逃入这一带山区四出流窜,兵来贼往你争我夺。几乎把这一带三省山区杀得鸡犬不留,所有的村落寨岩焚烧殆尽,见不到人烟理所当然。

午膳毕,收妥馀下的乾粮,妙剑周玉峰下令动身。带来的乾粮快消耗光了,以后,得靠自己设法猎食,捉不到飞禽走兽。就得挨饿。

降下一处小河谷,小河向东流。水从山谷里倒泻下来。飞珠溅玉颇为壮观。

“周老兄,今晚在何处露宿?”走在妙剑身后的成天豪问:“除了山还是山。奇怪,有路,怎么没有村寨,又不见行人?”

“这条路忱被野草蔓没了。”妙剑说:“已经很久没有人行走啦“贼兵已散,官兵不再前来,旅客还不敢走动,咱们不必寄望找到村寨投宿。”“哎!那座大石上有人。”文世亮欣然说。

小河在山脚下形成一座十馀亩大的深潭,水色碧绿深不可测,已看不到水流的动态。潭旁怪石林立。有如犬牙森列。小径绕潭右而过,潭旁的一座巨大怪石顶端,果然坐着一个人。

“这是最近三天来,咱们遇上的第一个人。”妙剑低声说:“诸位不要惊吓了他,在下去向他打听打听。”

“你少臭美。”远在卅步外石顶上的人,转头向这一面用阴森的语音说:“你们连兔子部惊吓不了。就算你们是厉鬼,我老人家也不会被惊吓的。”四人都吃了一惊,相距在卅涉外,说话声音很低,就算老人不耳背,耳力一如年轻时锐敏,恐怕也不易听清妙剑的话。

“咱们碰上了非常人。”妙剑警觉地说,戒备看向前接近,离开道路向右下走。

石高约三丈左右,老人已转过身来,仍然安坐石顶,膝上搁着一根黄竹杖。破旧的葛袍,花白头发换了一个道士髻。三角孤拐脸皱纹密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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