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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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在房中,而且出房相送。”岑醒吾说:“六个卑鄙的家伙,先偷袭再用暗器作孤注一掷。”
“他们……”
“为了赴阁下之约,在下没和他们计较。不过,那位先爬伏在廊壁下偷袭的家伙太过歹毒,从背后用玄阴掌暗算,可恶极了。那家伙是不是鬼煞孙仁?他一点也不仁,玄阴掌阴毒之气,可伤人于三尺外,用来偷袭万无一失,卑鄙极了。”
“你把他……”
“他死不了。当然,比起八方土地来,他可能要稍为严重些,有几根断肋骨需要好好治理。”
十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显然被他的话所惊,也似乎有点不相信。
“看来,你是个出类拔萃,武功奇绝的神秘绝顶高手。”黑煞咬牙说:“公平决斗,能胜你的人没有几个了。”
“好说好说。”他警觉地扫视围住他的十四个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下这几手鬼画符,还不算高明。阁下约岑某前来,是不是打算用武力驱逐岑某离境?”
“你在逼咱们走极端。”
“不打算公平决斗了?”他沉声问。
“这也是你逼咱们的。”
“十四比一?”
“也许。”黑煞说:“你太高明,不能怪我们。”
“黑夜中,诸位知道后果吗?”
“咱们来了,来了就认命。放心,咱们不会与你打人命官司。在下相信你可能杀死咱们几个人,但咱们有自信要你偿命。你准备好了吗?”
“哦!你们的主要人物,似乎还没有来。”
“你是指项老哥?他去找活报应白无常两个老怪了断,无暇抽身前来。十四比一,你还嫌少吗?”
“正相反,在下深怀戒心。人多人强,彼此功力相差无几,多一个人必可稳操胜算。因此,在下不打算与你们十四个人冒险拼骨,少陪……”
可是,已晚了一刹那,十四个人就在他说出不打算冒险拼骨的话时,相距最近的四个人已经踏进出手攻击了。
对方用拳掌进攻,他有点出乎意外,就这电光石似的一刹那迟疑,已来不及退走,本能地运神功封架。
双掌一分,他知道要糟。
他起初看到四个人出手,却没料到其他十个人突然向同伴伸掌,马步一拉,十个人的手已分别搭在四位同伴的肩膀上。看到这种光景,他知道完了。
卟啪几声暴响,他感到万钧力道降临,双臂如中雷殛,真气一窒,凶猛无俦的震撼力道回头返走。
聚力术,一种可怕的玄门奇学,必须由练了先天真气的人合用,其中一人火候不够,这人不但要遭殃,聚力亦将瓦解。
“嗯……”他闷声叫,身形被巨大的劲道,震得飞起倒退,直向身后两丈外的歇脚亭撞去,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张开手脚飞舞而去。
亭心上空的横梁上,堕下一个黑影,大喝一声,上体一沉,双掌疾下,罡风降临。
蓬一声大震,他被下涌的猛烈劈空掌力震得折向下堕,摔落在亭心的地面上。
偷袭的人上体斜开,双腿下降,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摔落的他猛踹而下。
生死关头,求生意志强烈的人,会突然爆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潜能,浑身发生神奇的变化。他摔落的刹那间,发出一声怒极的悲愤长啸,身形一滚,手脚突生神力猛地一发,身躯像劲矢离弦,贴地从亭栏下射出亭外,在三丈外疾升暴起,一跃三四丈,三两起落便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象鬼魂般消失了。
后面追的人仅追出百十步,前面已一无所见。
第二天,第三天,福泰客栈的店伙,始终不曾发现他返店。
第三天傍晚时分,樊城镇北面五六里的七里店关。
关西里面余,有一条向南流的小河,河岸芦苇密布。一位四出寻找失群羔羊的村童,找到河岸边,突然看到高高的芦苇里面,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那一身碎裂成一条条的衣裤已掩不住体,露出的肌肉殷红如血,与脸上的苍白完全不同。
“哎呀!你……你是人还……是鬼……”村童骇然惊呼,踉跄后退。
“我是人。”年轻人张口说,徐徐张开充满怠倦的双目:“我这里有一锭银子,请替我买一些食物来充饥,最好能有一壶酒,拜托你哪!”
村童不怕了,满脸疑惑慢慢走近。
“酒我家有,菜也可以到七里店关买。”村童说:“你……你好像一身都是血……”
“不是血,是被强盗打伤的。”他将十两银子递出:“最好请你爹娘替我弄些饭菜,不要到七里店关去买。”
“好吧。”村童接过银子:“我家就在前面不远,我带你去好不好?”
“我受了很重的伤,一身发软发痛,走不动。”
“那……我叫爹来背你……”
“不必了,一动身上就痛。”
“那……天快黑了……”
“我就在这里坐到天亮。快去吧,谢谢你,小弟弟。”
小村童点点头,飞奔而去。
第四天,福泰客栈的店东,准备将客人失踪的事报官备案。这件事很麻烦,但不报官更麻烦,说不定会吃上人命官司,除非客人的尸体永远不被发现。
项家追查证人的事,仍如火如荼地进行,不再理会岑醒吾的事了。在项家的人心目中,姓岑的已不在人世啦!
乐八爷与鬼煞孙仁成了废人,被制的经脉无人能解,姓岑的如果真的死了,两人也就没有指望啦!好在项大爷有的是钱,而且与武当门人有深厚的交情,已经派人携重金赴武当,聘请武当的元老前来解救,这两天该到达了,大概希望极浓。
这天午后不久,许州传来的信息抵达汉北别庄。
天黑后不久,府城内地东道楼左首不远的兴元酒楼。这是本城颇享盛名的酒楼,往来的客人皆是本城的有头有脸爷字人物。街东百十步,便是黑煞尚飞的宅第,黑煞经常在兴元酒楼宴客。
楼上的食厅相当宽广,本来就是三间门面并建的,雅座可用屏风隔开,也有四间雅厢,以便客人带女眷前来赴筵。四周挂了十余盏灯笼,光度有如白昼。
东间雅厢中,主人黑煞的黑脸膛有了笑意。主客绝魂金剑也眉开眼笑,似乎全身都充满了喜意。
六位陪客,其中有霹雳一剑。
食客满楼,人声嘈杂,厢座里的人谈话,声音必须放大些。
“尚兄,许州的消息已在傍晚传到。”绝魂金剑的语音提高:“自车行所获的信息,已证实那人姓岑,名去非,也就是那该死的小辈。南阳府的来文,却说那人姓张名忠,要将他找到作证,可把兄弟弄糊涂了。”
“项兄,其实这件事并不复杂。”黑煞以权威的神态说:“那小辈当然不愿意打官司,很可能他在官府里落了案,所以他留下了张忠的假名,匆匆脱离南阳地境免得打官司;留下来作证可不是什么写意的事。早些天在见山向令郎传书的花子,一定是岑小辈改扮的,他留在本地兴风作浪,显然是想向项兄敲诈勒索,他真该死。”
“兄弟真担心他并未死去。”
“项兄放心啦!在十四人聚力一击之后,令郎及时以撼山掌行致命一击,他即使有九条命,也难逃大劫。”
“可是,死不见尸。”绝魂金剑语气仍不稳定:“按理,他应该当堂毕命,事实是他仍然窜走失踪了。”
“那是因为天太黑,咱们也真力损耗过巨,未能及时追赶,所以被他逃至河边堕入河中毙命,足迹已说明他的命运遭遇了。以他的修为来说,不当堂毙命并非奇事。项兄,不要庸人自扰,不会有人再打扰你啦!哦!项兄,清虚道长何时可到?”
“明天一定可以赶到。”绝魂金剑说:“午间兄弟去探望孙兄,骨折的伤势已经控制住了,但恐怕短期无法用推引术疏解被制的经脉,希望清虚道长的武当至宝九还丹,能救得了孙兄和乐八。”
“应该不会有问题。”黑煞的语气深具信心:“清虚道长是武当九老之一,过去曾经荣任解剑池七子,已修至地行仙境界,必定可以疏解岑小辈的诡异手法的。”
“但愿如此。”
“南阳方面迄无动静。”霹雳一剑另起话题:“两老怪已经离开樊城镇,似乎他们不敢再来讨野火。晚辈打算与端木姑娘告辞,明天就下武昌走走。”
“殷贤侄,再玩几天再走吧。”绝魂金剑诚恳留客:“请虚道长二十年不曾离开武当山门,他答应前来,贤侄正好与他亲近亲近,相信可获益非浅。”
“是啊!”黑煞也替绝魂金剑留客:“清虚道长在武林中不但位高辈尊,声誉极隆,在方圆千里地面的居民心目中,也是家喻户晓的活神仙,能有机会向他请益,确是我等后生晚辈的殊荣,老弟可不要轻易错过了。”
自从少林山门遭劫之后,武当的武林地位日隆,的确也出了不少出类拔萃的门人子弟。除了一些门户成见甚深的人,一般说来,许多高手名宿,对武当的绝学是颇为尊崇的。
霹雳一剑对武当并未怀成见,但他另有苦衷。这些日子以来,他发现绝魂金剑的行事,已有点鬼鬼祟祟的意味,所有的人出出入入显得极端神秘,对外却声称已获得江湖侠义道朋友的支援,以对付南阳八义的挑衅。因此,他已有被绝魂金剑利用的感觉在心头。当然,他不能为人谋而不忠,而现在南阳八义已撤退派来问罪的人,姓岑的强敌也被六煞一群人所诱杀,风止浪息,他应该及早脱身离开这是非之地。他对绝魂金剑的作为不甚苟同,也不知道真正的内情,更没料到叶县血案涉及无辜的旅客,以为这只是绝魂金剑与南阳八义的恩怨,两地的豪强冲突事极平常,双方所用的手段各有千秋,未可深责。但绝魂金剑联合六煞暗算姓岑的,他口中不说,心中甚是不满,此时不离开,更待何时?他没有留下向天下武林朋友解释立场的必要。因此,他放弃一见武当元老的机会,坚决表示明天离开南下。
一席酒直吃至二更天,酒足菜饱方席终人散。
绝魂金剑在府城另有住宅,位于天和坊,是一座宽丽的大院,只住了项家几位子侄,平时作为招待过往贵宾的招待所。这几天,霹雳一剑与凌霄凤端木素英,已从城外的项园移居城内大院,院中还安顿了十余位前来助拳,准备对付南阳八义的世交好友,在这里办事,比在项园方便些,出动也容易而快捷。如果城内没有住宅,夜间也不会出现在酒楼了,夜间城内城外交通完全断绝的。
夜市已阑,街上行人渐稀。大半的商店已经关门,稀稀落落的门灯,发出暗红色的光芒。那些写了店号的大型灯笼,不时随吹来的江风晃动,行人的影子,也就不时摇曳,视觉很容易发生偏差。
这些武林高手,视觉不易发生偏差的。
绝魂金剑在中,霹雳一剑在右,另一位绰号叫旋风秦玉无的人在左;秦是绝魂金剑的好友。三人并肩而行,各有了三分酒意,谈谈说说走向天和坊,人影在宽阔的大街上拉得长长地。
忠心耿耿的力士浦勇,扮成寒酸的流浪汉,跟在二十步后独自而行,高大的身躯显得有点伛偻苍老。一个像大户人家的仆人打扮的人,低头急走脚下匆匆,与绝魂金剑三人相错而过,似乎有急事待办,不理会街上其他的人。
三个武林高手并未完全看清仆人的脸形,反正在一瞥之下,便知道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陌生人,没有留心的必要,街上匆匆归家的人并不少,怎能对每一个人都留心?
仆人走得匆忙,片刻便与力士浦勇迎面相遇,双方相错而过,力士浦勇也没留意对方的面貌。
力士浦勇的注意力,集中在前面的霹雳一剑身上。蓦地,他眼神一动,看到了不吉之兆。
前面三个人出现可疑的徵候,走在右面的旋风秦宝无,突然身形一晃,脚下一乱,门灯照出的影子摇曳。
刚才那位仆人,就是从旋风秦宝元这一面相错而过的。三个人仅有三分酒意,走路不可能出现醉态。
他心生警兆,本能地想起唯一的可疑徵候,警觉地转头回望,想察看刚错肩而过的仆人。
大事不妙,晚了一刹那,后知后觉的人注定要倒楣,头突然发僵,无法转动,光秃秃的脑袋,被一只大手扣住了,凶猛的,无可抗拒的劲道传到,把他的头向后扳。如果挣扎,秃脑袋很可能象鸡蛋般被扣破,他怎敢挣扎。
“识相些,姓浦的,妄想抗拒或反击,首先得替你的脑袋设想一下。”制住他的人在他耳后凶狠地说:“替我传话给霹雳一剑,叫他赶快和端木姑娘离开襄阳,不要再替姓项的为虎作伥,以保全他的声誉,我这人对他这种人有些好感。这是最后警告,以后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他感到头上的压力突然消失,猛地倏然转身。怪事,身后不见有人,冷冷清清的街道,百步内鬼影俱无。
“咦!这人能比我的眼睛快?可能吗?”他毛骨悚然地自语,似乎感到汗毛直竖,隐约嗅到了鬼的气息,死亡的气息。
他开始失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