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年马月-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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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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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响了，酒店两个服务员提着送餐保温匣立在门口：“孙总，您要的晚宴送来了。”
“好，放餐厅摆好。你们明天再来收拾残局。来，咱们瞎掰结束，面对现实，来个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开席！”
“就应该这样，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我不说文词，就来个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你真行啊猴哥，真是住在大连湾不愁吃海鲜，这大飞蟹一个少说也有一斤来重，平鱼也够肥的了。鲍鱼、海胆、海肠、鮮蜇汤，海鲜对白酒正对路。来，干一杯！”
“对。海鲜对白酒，越喝越富有，干！”
“尝尝这海肠，这是山东威海特产，大连海域没有。”
“我得意平鱼，一平二瀞三塔板，海鱼里的状元、榜眼、探花，味美佳肴啊，对，干一杯！”
“年岁大了忧着点，半开！”
“半开就是干。”
“怎么讲？”
“简化字的开字，它的一半不就是个干字吗？”
“行啊！有学问。”
“别忘了咱可是辽宁大学中文系的工农兵大学生。”
“别提中文系的工农兵大学生了，除了马恩列斯毛就是鲁迅，封资修的书一本看不着。”
“闹革命嘛，看什么书。用毛泽东思想统一思想、统一指挥、统一行动、统一，还有两个统一是什么来着？当时叫五统一。统一步调？不对，叫什么？猴哥。”
“我早他妈忘到第三世界去了，八戒你还真行，四十多年前的事还记得如此清楚。”
“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
“对，这是列宁说的。”
“你这么好的记性，应该写一本回忆录。”
“我真有这个打算，把我们这一代中国知青的五味人生真实形象地记录下来留给后人，也算留下点遗产。”
“你写吧，猴哥出资给你出版发行。”
“此话当真？”
“不但当真，等我有大钱了还可以出资给你的作品拍电视剧，你好好写吧。”
“猴哥说话可要兑现啊。”
“君无戏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我这酒还真得忧着点喝，历史重任在肩，喝死就有辱使命了。咱们来个品酒抒怀！”
“抒什么怀，柳永品酒填词处处有红颜知己歌赋，咱三个老朽就‘寂寞嫦娥舒广袖’吧。”
“别急，你稍等片刻，我马上给您请来几个明星大腕歌手相伴。”
“说你胖你就喘上来了，吹什么大牛。”
“你就瞧好吧，爱听谁的？”
“谁的都行，你一个也请不来。”
“我现在令旗开举，天打天门开，地打地们来，歌唱家们听好了，令你们速到猴哥这堂会。”
朱晓杰说完起身来到电脑桌前打开电脑，在键盘上劈劈啪啪忙活一阵把酷我音乐盒调了出来，编排了李娜、彭丽媛、韩红、蔡琴的一些老歌，设定好播放时间便回来稳坐。
“你电脑玩得挺遛，汉字打得挺码流。”
“网虫嘛，在家寂寞无聊就上网聊天，无意中就把打字练出来了。”
“那你写字也是无纸化办公了？”
“YES；我给报社投稿都发电子邮件。”
“师弟真行，我党多年教育培养，活得与时俱进。”
“二师兄就这手好，不管哪个玉皇大帝都俯首帖耳，毛上帝、邓上帝、江上帝，都跟着与时俱进，退休也不忘紧跟党中央。这才是与国家同呼吸共命运。就连文革时期当过现行反革命分子都是。”
“这样好，其实咱仨都一样，骨子里谁也不会反党。什么现行反革命？什么偷听敌台？那时候都是造反派互相攻击，群众斗群众整出来的花花词。”
“那时我们不韵世事，毛嫩。”
“唉！往事不堪回首哇，不过事物都要辩证地看，我要是没有文革的教训就不会变乖变巧。”
“过眼四十载，人生真云烟。弹指间，物是人非。”
“我可不希望我辈苦难在后辈人身上重演。”
“这可不是以人的意识为转移的。”
“所以人生苦短当审慎，尽量问心无愧。”
“说得容易，有很多人生旅途是自己左右不了的，不得不迫于形势而为。”
“是啊！多少事，从来急，从善如流难上难。”
“既然如此，何必庸人自扰。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年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猴哥矢志坚坚，非要秉烛游啊。”
“猴哥有怀旧的心态，有多少往事方佛就在昨天，是啊！我也留恋我那些革命故乡，细想挺有意思的。”
“那里有我们的青春之歌。”
“八戒，你这个官僚加文豪，应该借酒兴来个节目。”
“冲着这瓶五粮液，我给你俩唱支日本歌曲，你们细听是什么歌词，开唱。”
朱晓杰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的用《北国之春》的曲调唱了起来，听起来貌似日本话，又不像日本话，听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八戒，你什么时候学的日本歌曲？唱得不错。”
“猴哥，他虎你呢，根本不是日本话。”
“沙和尚，你揭我的老底是不？”
“猴哥，你让他慢点重唱一遍就听出破绽来了。”
“对，重唱，慢一点，我也学学。”
“我告诉你歌词吧猴哥，全是中国词。”
八戒酒兴大发，有板有眼地又唱了起来：
土豆土豆哪里去挖，
土豆土豆郊外去挖，
郊外去挖土豆一挖一麻袋，
郊外去挖一挖一麻袋。
回到家里土豆烧牛肉，
来顿土豆烧牛肉，
就着美酒米西米西，
要西要西，要西要西……
……………………
“哈哈八戒，你这一套把我糊弄了，这套小伎俩我早就会。”
“猴哥你别吹，你会给咱来一个。”
“来一个就来一个，我来一段苏联歌曲，你听着。”
酒要是喝多了人就会有些忘乎所以，晚年一向表现理智沉稳的孙猴子今天也酒壮英雄胆，〃奇＋………書……………网…QＩＳuu。ｃＯm〃毫不羞涩地唱起了中国式的苏联歌曲：
买个萝卜切吧切吧顿吧，
再来块豆腐一起咕嘟吧，
没有花椒大料那就加点醋吧，
酸巴拉唧的一起吃啦吧……
……………………
“啊！我们的老年之歌，洒脱、幽默，雨沐浴后夕阳暖。”
“啊！我们的青春之歌，苦难、悲壮，风萧萧兮易水寒。”
“我定了，准备准备，咱们潇洒走一回。”
“沙僧遵命。”
“你？”
“八戒遵命。”
“好！为了我们快乐旅游，干杯！”
“猴哥，我是舍命陪君子了，干杯！”
“对嘛，这才像个铁哥们。”
酒过多巡，电脑开始按设定指令工作，客厅里弥漫起李娜的悠扬歌声《好人一生平安》：
有过多少往事，
方佛就在昨天。
有过多少朋友，
方佛还在身边。
也曾心意沉沉，
相逢是苦是甜。
如今举杯祝愿，
好人一生平安。
谁能与我同醉，
相知年年岁岁。
咫尺天涯皆有缘，
此情温暖人间。
……………………
02－1
02－1
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
大风浪里炼红心。
毛泽东思想武装了我，
横扫一切害人虫。
敢批判，敢斗争，
革命路上永不停。
敢批判，敢斗争，
革命路上永不停。
彻底砸碎旧世界，
人民江山万代红！
……………………
雄赳赳的嘹亮歌声从四个25瓦高音扬声器里传出，把整个水库子弟中学的操场震得嗡嗡地响，学生们的心血也都震沸腾了，被父辈称为黄嘴丫没退的毛孩子大闹革命运动了。“学生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教室里早就听不到朗朗读书声，不是大串联回来的学生传达最高指示和外地见闻，就是一片乱哄哄的大辩论。“革命无罪，造反有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些平时都视为大逆不道的观念很快地被进步青年接受了，不但接受而且富有创意。文化革命理解得五花八门革命行动起来也五花八门。学校里的学生们把装书本的书包都扔家里挂墙上去了，都换上一个军用的黄书包背着，书包盖上绣上为人民服务五个红字，里面装上《毛主席语录》、啤酒瓶子、剪子、钳子、螺丝刀、锤子等工具便风风火火地走向街头革命去了。
“站住，请你说一段最高指示。”
“啊，啊，好，好，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你们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朝气蓬勃。”
“好，你是革命同志，走吧。”
“站住，你为什么穿瘦腿裤子？想对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吗？”
“我这裤子不算瘦呀，工作服太肥了，我只是稍微改一改裤脚，这不算瘦。”
“把腿抬起来。”
“干什么呀。”
“我们试试，看见没？这个啤酒瓶子若能放进你的裤脚里就不算瘦。”
行人无奈地抬起腿任红卫兵把冰凉的啤酒瓶子顺裤口塞进小腿肚子里。
“还行，裤子不用豁开啦，不过你的鞋有问题，是工农牌的，脱下来！”
“为什么呀？脱下来我怎么走路呀？”
“你把工农两个字踩在脚下了，脱下来！不要让我们采取革命行动，脱下来！”
就这样，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工人哭哭啼啼的把工农牌胶鞋脱下来交给了红卫兵，为了表示革命不得不光着脚蹒跚着走进商店买双布鞋换上。
大街小巷的红卫兵革命行动一下子搅得清河镇居民四邻不安，闹得人心惶惶不敢轻易出门，家里有白山、飞鸽、金鹿等自行车的主动把车标牌都扣下来，免得叫红卫兵用锤子砸掉或者没收。留长辫子的女人也都为了革命事业剪成了五号革命头，免得在大街上被剪成阴阳鬼头。在家用人民肥皂洗衣服也得背着人洗，一旦被革命的人看见了说你有意把人民搓成泡沫仇视革命，不斗你个几天几夜决不罢休。
自从毛主席几次接见红卫兵以后，红卫兵的革命气势不可阻挡，破四旧立四新任他们为所欲为，谁也不敢不支持，说个不字死路一条。
年轻教师也都成立了造反组织，纷纷写大字报揭发批判一些老师，学校一下子成了互相揭发互相批判的大字报海洋。老师们的文笔水平全用在大字报上了，走廊、会议厅、教室里都拉上一条条铁线，铁线上都挂满了大字报。大字报落款都是假名，什么千里眼、铁棒子、革命派、向阳花等等。大字报一挂上至少写上保留一周，否则很快就被盖上和换掉。
从学校影响到工厂农村，工宣队、农宣队造反团司令部也都雨后春笋般蜂拥突起。他们互相串联互相支援，很快形成了“唤起民众千百万，同心干”的大好局面。天地间无一丝宁静，到处是语录歌、批判文章。集会、宣传车、游街示众，走马灯似的席卷城乡的各级群体。
清河水库工程局子弟中学红卫兵总部正在开会，学生会主席兼红卫兵团司令孙乃正正在召集兵团连长以上干部研究三件破四旧立四新的大事：第一件事是采运队工人宿舍里出了几个唱修正主义歌曲的现行三反分子，王老师领来几个革命的工人师傅求我们出面揪斗批判他们；第二件事是老城镇有一些封资修的庙宇、古迹，纯属四旧，需要我们革命小将去把它破掉；第三件事是组织一个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进入工人革命队伍中参加斗批改，在革命风浪里锻炼成长。自从5。16通知以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在全国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了，学生都成了红卫兵小将，停课闹起了革命，冲向社会破四旧，批判资产阶级，小毛孩子根本不懂什么叫革命，全听一些年轻的老师忽悠煽动。一个个都稀里糊涂的闹着革命，稀里糊涂的喊着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口号。就连研究革命行动的干部会议开得也是稀里糊涂。
“孙乃正，这些事他们大人不干怎么非得我们去干？”朱晓杰小脑瓜有些狐疑，不解的问。
“大人们觉悟慢，跟不上革命形势发展，毛主席为什么接见我们红卫兵？就是坚定相信我们革命小将。能不能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就看我们了，毛主席说我们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世界是我们的。朱晓杰，现在毛主席叫我们去砸碎旧世界，革命重担落在我们肩上，你说我们怎么办？各位同学们，你们说我们怎么办？”
“无限忠于毛主席！坚决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异口同声，大家都表了态度。
“好，现在我们就着手办第一件事，大家听我的部署：沙喜福、司马凤，你们俩组织几个人糊几个高帽子，王老师说唱修正主义歌曲的有五个人？五个人那就先做五个高帽子，为了能公用，高帽上面的字就写打倒反革命牛鬼蛇神，斗谁戴它都合适。沙喜福司马凤，高帽子一个小时能糊完不？”
“没有问题，我们都有经验了，保证完成任务。”
“那好，你俩马上组织人去糊高帽子，其他人回去把队伍组织好，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