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徵宫词-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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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烈王进宫只带有几名亲卫,情知反抗无益,况且心里惦记着儿子的情形,少不得忍着怒气出去,一路都不住思量情势。然而,等到夏烈王跨进大理寺大门,才知道一步一步,已经完全跳进皇帝的棋局。
延禧七年的冬天,出奇寒冷。
十月二十六,留任颖川的和亲大使…………高鸿中,当夜暴卒于府邸,经查实乃夏烈王为清除朝廷耳目,而私下授意处死。同日,身处京城的夏烈王父子,以公主要挟今上,并使随行五千亲卫攻击京畿,后被骁骑将军云琅领兵镇压。世子车侯玉畏罪自裁,夏烈王见大势已去,自赴大理寺认罪,对多年来的逆节供认不讳。
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几乎本本都是夏烈王的罪行,明帝随手翻了几本,心思显然不在这上头,推开问道:“颖川那边,汉安王还弹压的住么?”
“皇上放心。”杜守谦有些疲惫之态,说话声音飘忽,忙整肃精神回道:“如今颖川混乱,夏烈王又在朝廷手中,情势还算有利。皇上瞧瞧汉安王的这个折子,说是观情势再处置夏烈王,其中内容分析很是有理,臣以为可行。”
明帝一行行看完折子,静默了一会,转而问道:“战事既然已经开始,咱们就该思量一下布局,依你看来,辽王那边会在几时出兵?另外,还有广宁王、闽东王,这两处又该如何把握?”
杜守谦道:“朝廷已经跟藩王撕破脸,情势不比先前,辽王必会公然揭旗,只怕凤翼在丰阳也挡不住。不过,朝廷胜在抢先占据先机、攻其不备,已经处于主动。只是眼下的情势,还得分两面来说。”
“两面?”明帝喃喃自语,若有所思的望向东南,“不错,若是闽东王能一心向着朝廷,那么就可以和锯州屯兵合力,重兵压入辽王藩地。而如此不然,锯州屯兵就不能动,只能留作牵扯闽东王之用。”
“皇上圣明,正是如此。”皇帝既然挑明说,杜守谦也不再顾及,“广宁王那边亦同此理,也是一把因势而变的双面刃。到底是为朝廷所用,还是给朝廷制造麻烦,一切全凭皇上掌握。”
明帝猛然抬头,问道:“你是说,先前的那本密折?”
“皇上,骁骑将军云琅,殿外侯旨求见。”
杜守谦朝外看了一眼,起身道:“皇上,眼下安排将领出京要紧,臣不擅谋此等军机细事,还是先行回避一下。”
明帝被千头万绪纠缠着,略作梳理道:“嗯,你先把郭老将军和贺必元请来,朕领着云琅进去给淑妃辞行,让他们在霁文阁等着。你晚间也不要回去,把梁太傅和傅广桢他们传到,朕还有事要跟你们商议。”
“是,臣告退。”杜守谦躬身行礼,自侧门而退。
“云琅…………”明帝起身走向大门,微笑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朕听说,你把局面控制的不错,只有十来人伤亡,如此又让朝廷省下许多事。”
“是,多亏消息封锁得当。”云琅应了皇帝一句,踌躇半日,不合时宜的问道:“臣听说,公主受了大惊吓,不知此时如何?”
明帝脸色一变,迅速往前走了几步,掩饰自己跳动的眼角,侧首道:“你姐姐担心的很,只怕等得着急,还不快点?”
“是。”云琅抿紧了嘴,赶忙跟上。
明帝在椒香殿略坐,只说了几句话,便又起驾前往霁文阁议事。慕毓芫领着云琅进了内殿,摒退身边宫人道:“辽王镇守南面多年,不比京中富贵王爷,邺林郡不是那么容易啃得下来,你一定要行事慎重。”
云琅郑重答应下来,又道:“圣旨说今夜启程,务必辽王反乱之前赶在丰阳,以便能控制住整个局势。再者,师兄还在险境中周旋,若无朝廷支援,岂非身处危穴?于公于私,都要赶紧去丰阳。”
“不错。”慕毓芫想到岌岌可危的凤翼,轻轻叹了口气,“凤翼武功再好,也不能一人敌千军。沙场上刀剑无情、生死难测,各自都要小心。姐姐也帮不上忙,只有日日佛前上香,保佑你们平安归来。”
“出了这样的大事,依公主的脾气…………”云琅似不知从何说起,沉默片刻叹道:“进宫的路上一直在想,当初奉旨带她回来,是不是错了?若是没有带她回来,也就是个办事不利的罪名,可如今却……”
慕毓芫摇了摇头,道:“不,你无法改变。”
云琅不甘心道:“如果…………”
庭院内新雪飘飞,一层层的细碎白沫累积起来,将声音都压下去,寂寂宫墙内更显静谧,慕毓芫缓缓说道:“如果你没带她回来,皇上一样不会容忍夏烈王,将来若是生出战事,假使是你领兵前去攻打…………”她缓缓凝目看着云琅,问道:“站在你面前的夏烈王和世子,你是杀还是不杀?”
云琅毫不犹豫,笃定道:“那当然是杀。”
慕毓芫淡淡微笑,又道:“他们虽然是逆臣贼子,可一样是敏珊夫君家人,你当着她的面杀了他们,是对还是错?你之所以困惑,是因为你跟敏珊认识在先,有了情谊掺杂其中,故而内心愧疚不安。可是千秋帝王业,谁不是踏着层层人头站上来?同样是人生父母养,谁又该生,谁又该死?凡事牵扯到国家兴衰,就不再是个人私事,也无法用对错去衡量。”
“是,这些道理我也知道。”云琅黯然半晌,长声叹道:“此去丰阳,前路还是生死未卜。虽想替公主做点什么,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若能活着回来……”
“好了。”慕毓芫轻轻打断他,道:“别说傻话,你一定没事的。敏珊眼下状态不大好,皇上已派了妥当的人去,姐姐也会留心注意的。只要她能熬过这一段,往后日子长久些,也就好了。”
云琅点了点头,“我还交接些事,得先出宫去。”
慕毓芫“嗯”了一声,双痕自外殿进来,走到身旁细声禀道:“娘娘,刚才去公主府的人已回,说是公主刚刚醒过来,现在不吃也不喝,也不说话……”
“她还能说什么?”慕毓芫默默静了会,轻叹道:“敏珊是直而不折的性子,这样的是放谁身上,也都未必想得开,她就更让人担心了。”
“娘娘放心,身边都有人看着呢。”
看得住人,还能看得住心么?想到从前那个活泼娇憨的女子,慕毓芫在心内轻声叹息,纵使留得一条命在,总归也是心死了。
“娘娘…………”双痕响了想,又道:“娘娘素日与公主交好,此刻又那么伤心,娘娘要不要去公主府看看?兴许还能劝解几句呢。”
慕毓芫缓缓摇头,道:“敏珊现在伤心已极,必定是恨足了皇上,连带皇上身边的人亦是一样。本宫倒不怕辛苦,只是去了反倒勾起她的伤心,现在病体虚弱,岂不是更加添乱么?如今之计,只有让人好生看住她,今后再做打算。”
双痕道:“是,奴婢糊涂。”
“糊涂?”慕毓芫跟着重复了一声,水波潋滟的明眸不住闪动,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景色,轻声叹道:“糊涂,也没什么不好……”
第四十二章 念君恩
宫中发生牵动时局的大事,刀光剑影、暗波汹涌,不知有多少真相能为人知?又有多少流言蜚语被散播?云琅勒马回首眺望,群山上洒满了素洁新雪,半青半白,将热闹繁华的京城生生隔开。马后的队伍庞大整齐,在前往丰阳的四万京营兵士中,各人面上表情不一,有热切好战的、茫然听命的、亦有畏险踌躇的。不论如何,等大队人马赶到战场,真刀真枪厮杀,到那时,生与死都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
“云师兄,雪下得越发厉害了。”
“怎么?”云琅挥动马鞭继续前行,与迦罗齐头并行,“你一个女儿家,非要一起跟来,现在后悔了?”
迦罗嘴角微扬,以手障目挡住纷飞细雪,“云师兄你看,这雪暂时不会停,往后几天越积越厚,行军速度更是拖延。这样下去,只怕要迟上一日,凤师兄那边岂不等得着急?”
“嗯,你说的不错。”云琅的目光在她面上略停,眼梢处有一道不明显的疤痕,似被锐器所伤,带着细长而锋利余痕。毕竟对方是女儿家不便多问,转而说道:“积雪深厚难行,晚上自然不能行军,而且野外太冷,容易让士兵们冻伤,只有白天里多备干粮少歇息。况且,邺林郡更南面些,辽王的探子也是一样慢,等京城的消息送到,咱们早就赶到丰阳。”
迦罗点点头,“嗯,也只有如此。”
有熟知地形的参将追上来,指着前面道:“将军,再过去两里路程,就到丰阳和陶河的分叉路口,咱们只须往西直行即可。”
“陶河?辽王囤积粮草之地?”云琅往东南方向望去,群山下散落着稀稀疏疏的农户,田地内连零星的绿色也少见,一片荒凉冷清。
风雪越发厉害,队伍里传来士兵的小声牢骚。迦罗在嗡嗡声中蹙眉,往前远眺了一阵,似乎在测量着距离,“眼下咱们是逆风,后面的兵士还抗着重弩、箭筒,更容易陷入新雪,不如紧着步子赶到前面,等大雪落定,大家缓过劲儿再出发。”
“这样也好。”云琅吩咐参将将命令传达下去,凝目想了想,“等会到山脚下,把士兵分成两拨,轻装骑兵先行,押运军械的大队随后跟上。万一丰阳有个变故,也不至于抓不着人。”
消息在队伍里传开,大家都抖擞起精神,速度也快起来,不多时便已陆陆续续赶到山脚。云琅赶着安排人员物资,前前后后忙完,才觉得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在参将手里抓过干粮和水,填了几口道:“嘱咐大家别偷懒睡着,当心被风雪冻坏,还有多吃干粮少喝水,路上多有不便。”
“是。”参将咧嘴一笑,道:“将军说这个,也不怕迦罗姑娘听见。”
“呵,倒是忘记她。”云琅也笑了,说着往四周环顾了一圈,却连迦罗的影子都没看到,不由锁眉道:“迦罗呢?这么大的雪,又跑到哪儿去了?”
参将吃了一惊,忙道:“将军莫急,末将去四处找一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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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阳在辽王藩地中距京城最近,除却军事上的重要性,本身也是一个热闹之地,附近各地商人多有在此贸易。然而自前日起,丰阳刺史却突下严令,取消往常十日一会的旧例,本城进出的百姓亦接受检查,凡属生人一律不予通行。
城门外大道上,身着男儿装束的少女满面灰尘、神色疲惫,唯有一双黑若点漆的明目仍然灼灼有光,正在凝望丰阳城楼。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气,利索的翻身下马,拉着缰绳往城门走近,守城兵士拦住她道:“自个儿到旁边去,先看看墙上贴的公文,非本城人不许进入!”
少女不理会兵士吆喝,只道:“我从京城来,找凤翼将军。”
“瞧瞧,还有这种人。”那兵士对同伴撇嘴一笑,回头朝少女喝斥道:“你以为你是谁,想见谁就得见?出去,出去,找刺史大人也不成。”
少女的拳头握紧了些,似不耐烦,远远见一个青年将官走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叫道:“云师兄,你快过来,叫他们放我进去。”
云琅跟守城兵士说了几句,二人一起往城里走,“前天找不着你,又不能在路上耽搁,只好先赶到丰阳。方才正跟师兄商量,打算让人去附近找你,刚巧在这里碰上,倒省下许多麻烦。”
迦罗掸了掸灰尘,不以为然,“我不是小孩子,没事的。”
云琅与她并不熟悉,况且人已找到,也不愿再多加苛责,于是道:“师兄跟我都走不开,眼前丰阳乱得很,稍后便有战事。你还是跟我们在一起,大家有个照应,今后不要再随意走动。”
迦罗点点头,认真道:“嗯,那是当然。”
二人进了一处宅院,院墙比之平常人家,要高出好几分,庭院内却是一派简居恬静气象,倒似一间别致的修心之所。按院内树木的格局,春日繁盛时,应该要分花拂柳才能通过。此时两旁草木枯萎,石板路上积雪也被清扫过,云琅只管大步流星往里走,迦罗紧紧跟着他,步子虽小却不落后。
内堂书案前坐着一人,正在俯首研究案上地图,闻声抬起头来,眉目间带着惯有的微笑,迦罗脱口而出道:“凤翼师兄!”仿佛觉得有些不妥,脸上甚是歉意,“我听师父说得习惯,顺口就喊起名字。”
凤翼不以为意,笑道:“没事,有什么打紧。”
云琅打量了迦罗一眼,有些诧异,“你怎知道他是师兄?那时,你才七、八岁,这么多年不见,居然还记得?”
迦罗怔了一下,凤翼笑道:“你领她进来,难道会见别人?”
“也对。”云琅不由一笑,走到案边自沏了盏茶,饮了两口道:“还以为她记性特别好,能过目不忘。好了,既然已经找到,大家也就放心了。”
“将军!”有负责哨探的人进来,低声禀道:“东面刚传来消息,说是昨夜陶河粮仓失火,不过及时被人发现,估计那边损失并不大。”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