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与白鹿-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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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必然设法将此地据为已有!至于他拉上我来参战,又将主帅之位让给我,只不过是为了少损些兵马而已。另外,也可以借用你我的安答名义,使这场战争更显得光明正大一些罢了!”
札木合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始终不离铁木真的双眼,见其愈听愈是惊异,心想火候差不多了,便直接抛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
“安答啊,我今日之所以将些利害说与你听,只是不希望你继续被这只老秃鹫蒙在鼓里,再被他当枪来使。我现在与他比着耐性,估计过几天他就沉不住气了,会主动提出同时撤兵的要求。我本无意与他开战,自然不会反对。可是,他也会要求你在我们之间选择一家来跟从,那时候希望你不要上他的当。别忘了,乞牙惕和札只剌惕才是真正的蒙古至亲,我们地近、水近、人更近。好啦,我的话到此为止。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如果觉得不错,就让豁儿赤捎话儿给我吧。”
留下这番话后,札木合果然不再多言。他向铁木真挥了挥手,便转身上马离去。铁木真立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后,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心中说了声“好险”。
其实,适才札木合说的这些,铁木真的心中早已有数,只是一味诈做不知而已。然而,要想骗过札木合的洞察力,却是相当之难。不过,他终于还是做到了。他不仅洞悉脱斡邻勒的意图,同时对札木合的想法也有所了解:蔑儿乞惕人的强盛终究要对他的事业构成危胁,及早将其剪除自是有益无害,更何况可以籍此令其获得不忘旧友,为安答不惜一战的美誉。至于他为何要力下说词,示图将自己接入他和阵营,只怕也未必是出于朋友情谊。正如自己在脱斡邻勒的眼中是一面掩饰称霸野心的招牌,札木合又何尝不会抱着同样的用心呢?看来,他们争夺的正是自己头上这块乞牙惕血脉正统继承人的名份。有了自己这块招牌,他们便可名正言顺的去征服分崩离析的蒙古诸部,进一步实现他们的霸权之梦。
经此一事,铁木真也有了新的感悟:今后,自己在与别人交战的时候,也必须先要树立起一个合理,哪怕是外表看起来是合理的籍口,从而将正义牢牢得抓在自己的手中,成为战争的工具。
同时,他也考虑到,从目前的形势上看来,无论自己的本意如何,都势必要在克烈亦惕与札只剌惕这两雄之中做出选择。对方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个值得利用的棋子。然则,这对自己而言也并非完全是一件坏事情。当初之所以会去黑林向脱斡邻勒输款,正是基于月忽难为自己策划的发展计划。现在,即使对方不发出邀请,自己也是要想方设法去投靠他们的。当然,这决不是简单的投靠,而是一种借势自强的策略。如今两方面对自己志在必得的态度,却于无形中免除了自己的许多麻烦。
——这真是过河送舟啊。
铁木真的心情渐渐开朗起来。然则,下面所要面临的就是实际问题了。怎样做出抉择呢?的是脱斡邻勒?还是札木合?
两者从本质上而言,根本毫无差别。脱斡邻勒固然老奸巨猾,札木合又何尝是什么善男信女呢?如果因为选择了一方而招致了另外一方的不满,那么对于未来的发展同样有害无益。究竟如何才能在获得最大利益的原则下,却又不得罪另外一方呢?这的确是一个极为困难的命题。
铁木真低下头来,反复思索着。不经意间瞥见脚旁的碎石堆中的一株小草。这草居然可以躲过兵燹的摧残,不由得令他心中一动。那柔弱的绿色在两块硬石之间倔犟地生长着,顽强的展示着属于自己的生命颜色。这不正是自己当前处境的写照吗?自己就是一株无力的草,被夹在克烈亦惕与扎只剌惕这两块大石之间,却又不甘就此销声匿迹,已经渴望看到清澈的蓝天。
——好吧,既然命运给予自己这样的试练,那么自己就要勇敢的去面对。
想到这些,铁木真感到适才那个难题的答案距离自己已经不远了。
这天晚上,铁木真思前想后,反复权衡,最终选定了札木合。对方的那些话语固然有大部分是巧言令色的引诱,甚至还有隐约的威胁痕迹。但是,最后那句话却正中铁木真的下怀。与克烈亦惕那种格格不入的环境相比,自己与札只剌惕确实同出蒙古一族的渊源,正如札木合所言,“地近、水近、人更近”,可以避免因背井离乡而受到孤立,最终反而被强大的盟友所吞并。
再者,当年也速该死后,其部众不但有跟从于泰亦赤兀惕者,更有许多慕札木合势大者加入了札只剌惕的阵营,此去他处,应该会遇到许多故旧亲朋的。只要自己措施得当,应该有可能唤起他们心中的旧情,吸引他们回到自己的身旁。这就是借势自强策略的核心精要所在。
如今的铁木真,对当年的背离者已不再介怀。毕竟,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中生存下去,在自身力量不足时依附强者并非罪大恶极,不可原谅。自己此时,不也是在寻找强者做为靠山吗?长达十年的风险历练,使铁木真改变了许多旧日的想法,也使他形成了许多新的看法。
在下定决心后,铁木真就叫来了合撒儿,让他把自己的决定通知豁儿赤。想来,札木合得到这样的回音后,应该会非常高兴。至于如何做到不得罪脱斡邻勒,他应该也有了一个相当成熟的腹案。当然,在必要的时候,自己必须配合他把这出戏演好。
有时候,做做配角也是一件蛮轻松的事情呢。
铁木真在心中微笑了起来。眼前的游戏虽然散发着危险的味道,却又有着某种诱人的魅力。铁木真决定冒险。
几天后,札木合本人在一次由脱斡邻勒主办的宴会上公开邀请铁木真带领全族迁往他在豁儿豁纳黑河畔的营地。
这一番邀请的话语相当诚挚而热情,他先举起酒杯对脱斡邻勒汗道:
“尊贵的长者啊,亲爱的安答啊,你们请听我说。让我的铁木真安答多年流落在外是我毕生的憾事。天幸,今日与之重逢。我想请铁木真安答与我同返,我的部民就是他的部民,我的财帛任他取用,我的美酒与他同饮。因此,我向你,如父辈般的长者允准我的请求,也请铁木真安答接受我的邀请。”
脱斡邻勒汗侧耳倾听着札木合的陈述,冷峻的目光忽而扫视札木合,忽而落在铁木真的身上。直到札木合言罢,他略略颔首,却不正面做答,转而向铁木真问道:“你想随札木合去吗?”
铁木真自从听札木合说起话来,头脑就飞速地旋转,在脱斡邻勒问话的一瞬间,拟订了回答:“我无异议,但唯父汗之命是听。”
脱斡邻勒汗点了点头,啜了一口酒,这才以平缓的声音道:“父子之义,安答之情,都是人间最珍贵的情谊,即使远隔天涯,也不会淡薄。札木合,我接受你的提议。相信你们兄弟在一起,会让蒙古再度兴旺起来,与我克烈亦惕也会永结盟好。雄鹰与海东青在一起,翅膀会长得更结实。年青人与年青人在一起,事情会做得更出色。去吧,一起去开创你们的天地吧。”
“多谢父汗成全。”札木合与铁木真同时向脱斡邻勒施下礼去。
酒宴再喝下去,气氛就更加亲近了。札木合也随着铁木真管脱斡邻勒叫起了父汗。脱斡邻勒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迭声祝福二人的未来。散席之前,他与札木合商定:三日后,克烈亦惕与札只剌惕的部队同时拔营起寨后撤,然后各自返回自己的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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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兵之日,铁木真带领自己的部下,跟随着札木合的部队南返。他们与脱斡邻勒的部队在不儿罕山下分手后,又向南走了两日,二人在斡难河边又分了手,铁木真带同妻子返回自己的小营地后,稍事整顿就举家迁往札只剌惕部投奔札木合。札木合特意派豁儿赤为全程陪同使者,带上礼物替自己看望月伦额客。
当下,铁木真携了孛儿帖返回自己在斡难河与怯绿连河之源不儿罕山麓的营地,与离开时不同,他的队伍中多了两个小孩——躺在摇车里只知道睡觉的术赤和拣来的曲出。这几天,铁木真一直没注意这孩子,然则此时看过去,也不知者勒蔑这几天如何调教得,二人居然甚是亲热,同乘一马之上有说有笑的。生性不喜多言的者勒蔑居然会跟个孩子厮混的如此熟识,令铁木真心中一阵纳罕。不过,他心中对这孩子有个安排,打算回到家后将他交给母亲月伦来抚养,以慰其老怀。果然,月伦见到曲出后大为高兴,她的五个子女都已经先后长大,最小的帖木伦也有十五岁,不会再依偎在她的身边撒娇,这令她的心中空落落得,仿佛失了业一般。从见到曲出的一刻开始,月伦额客的心中有了这样的打算。她告诉铁木真,今后再拣到其他部落中的孤儿都要尽可能得带到她身边来,因为这些孩子体内的血是纯净的。她要将这些不同种族的孩子都培育成蒙古的苍狼。
铁木真记下了母亲的话后,又把豁儿赤引见给母亲。二人一见面,豁儿赤施礼道:
“月伦婶子,你还象当年一样年青呀。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你的舌头还象当年一样,见了女人就能放出七道色彩啊。”'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说着,俩人都笑了起来。
留下他们两个聊天,铁木真走出帐幕外面,开始安排营地迁移的事情,指挥四名弟弟和四名副手招呼部众们清点财物和牧群,一天的功夫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次日,便带同全体人员向札只剌惕部在豁儿豁纳黑河滩的营地出发了。
行不数日,迎面遇到了札木合派出的接应人马,领队的是他的弟弟绐察儿。又行一日,札木合又亲自率队来迎,两安答见面,铁木真引了札木合来见月伦额客,少不得又是一番畅叙离情。如果说,之前的诸般心机较量使得铁木真对札木合心生警惕,那么此时所受到的盛情款待却令铁木真深深感动了。与他相比,自己兵微将寡,根本是来投靠依傍于人家的,对方身为草原一大势力的首领,各方面都较自己强上许多,却对自己一家处处谦恭有礼,完全是以对等之礼,而非家臣之遇。这样的安答上哪里去寻呢?
到达豁儿豁纳黑河滩营地后,札木合一连三天大排盛宴款待铁木真一家,还当即拨出一百户部民归为铁木真直属,这又大大出乎铁木真的意料之外。洒筵上,二人并肩而坐,归附于札只剌惕旗下的各部首领两旁相陪,札木合但凡有公开的发言,都以“我和铁木真安答如何如何”为开头,完全是一副联合执政的姿态。宴会开到第三天,札木合提出,要在众人面前举行一个仪式,与铁木真再次重申安答之好,铁木真自无异议。
众多首领的簇拥着二人来到位于豁儿豁纳黑河畔险如刀削之忽勒答合儿崖前,在那棵据说是当年蒙古最后一位可汗忽图刺宣告就职的神圣松树下,对天盟誓,重申旧好。札木合将自已腰间夺自答亦儿兀孙的金腰带与白马赠予铁木真,铁木真则将自己夺自脱黑脱阿的金腰带与海溜马回赠于他。旁观的众人齐呼万岁,祝福这段友情在长生天的佑护下直到千古。
仪式结束后,两位安答意犹未尽,并辔驰上断崖之顶,饱览崖下奔腾咆哮而逝的豁儿豁纳黑河水和远处接天连日的蟒蟒草原。望着浩渺如同苍穹的草原和点缀其间如同片片云朵的雪白羊群,铁木真感慨道:“安答,你看,咱们蒙古人的家多美啊。”
“是啊,安答。咱们的家,美啊。”札木合应道。
“如果没有争端仇杀,没有你抢我夺,人人安居,家家乐业,牧马放羊,歌咏舞蹈。那岂非过得是神仙般的日子呵。”
“是啊,铁木真安答,让我们共同为着这一天而携手努力吧。”
“诺,让我们携手努力。”铁木真坚定得点了点头。
札木合忽然转头看了铁木真一眼,笑道:“安答啊,还记得我们当初第一次结拜的情景吗?”
“自然记得。那年我十一,你十六,一齐在斡难河滩里,在你我的父亲面前结为安答。你送我一根牛角鸣镝和一块麅子骨髀石……”
札木合接言道:“你回赠我一只柏木顶的箭头和灌铜的髀石。”
“哈哈,札木合安答,你也没有忘记呀。”铁木真朗声笑道,童年的美好往事再度流入心间,畅怀之间又复追忆起亡父也速该,心下怅然若失,神色间也渐趋黯然。
札木合鉴貌辩色,已知他的心事,安慰又复感叹道:“安答啊,逝者已矣,你也不必过分难过。等我的部队歇过这个夏天,来年定要替你向泰亦赤兀惕人报仇。”
“札木合安答!”铁木真握住他的手,紧紧得,久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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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两安答互诉衷肠,意气风发得携手共同憧憬未来之时。在距离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下,也有两个人并马而立,遥望着崖顶上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