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微石-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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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提到过,那种病毒在十年前被分离出来。它是一种核蛋白,正像大多数滤过性病毒一样。然而,它有一种不寻常的特质,就是具有极高浓度的放射性碳、硫、磷。我所谓的极高浓度,是指它体内百分之五十的碳、硫、磷都具有放射性。目前公认的理论,认为这种微生物对寄主造成的影响,主要即来自它的放射性,而不是它产生的毒素。地球人既然习惯了伽马辐射,就不会产生严重的症状,这自然是合乎逻辑的推论。
“开始的时候,对这种病毒的最初研究,集中于它聚集放射性同位素的方法。你也知道,若想用化学方法分离同位素,必须经过十分冗长且繁复的过程。而且除了这种病毒,再也没有任何已知生物能做到这一点。可是接下来,研究方向就有了转变。
“我会长话短说,艾伐丹博士,我想你已经猜到后面的故事。有关这方面的实验,可以在非地球的动物身上进行,却不能直接拿外人做实验。地球上的外人数目实在太少,无故失踪几个必会引起注意。而且,这个计划绝不允许过早曝光。所以一批细菌学家被送到这里,来接受突触放大器的改造,使他们的洞察力增长千百倍。就是他们这些人,发明出了研究蛋白化学与免疫学的崭新数学工具。最后,他们终于以人工方法培养出一种新病毒,它只会侵袭银河帝国的人类,也就是外人。如今,好几吨的结晶化病毒已准备好了。”
艾伐丹形容憔悴,他感到汗珠缓缓流过太阳穴,再沿着面颊渐渐滑下来。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他喘着气说,“地球准备将这些病毒释放到银河中,他们将发动一场史无前例的细菌战……”
“正是如此。这场战争我们绝不会输,而你们绝不会赢。一旦疾病开始流行,每天会有几百万人死亡,没有任何方法能够阻止。惊慌失措的难民将逃向太空,病毒便可借此到处散播。即使你将许多行星完全炸毁,它也会在其他世界重新流行起来。不会有人想到这件事跟地球有关。当我们安然无恙的事实显得可疑时,银河的浩劫已经无法挽救,外人已自顾不暇,不会再关心任何事情。”
“所有的人都会死吗?”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并未渗透内心——根本穿不透。
“也许不会。我们的细菌学研究同时朝两个方向进行,我们也发展出了抗毒素,以及大量生产的方法。假如敌人提早投降,它就可以派上用场。此外,银河某些偏远地区也许能逃过一劫,甚至可能出现少数自然免疫的例子。”
对艾伐丹而言,接下来是一阵恐怖的茫然,谢克特的声音则显得微弱而疲倦。此时,艾伐丹再也不想怀疑那些话的真实性。这个恐怖的真相,一举推翻了两百五十亿比一的悬殊比例。
“并非整个地球想要这样做。少数的领导者,由于他们遭受极大的压力,被排斥于银河之外,因此逐渐心理变态,开始憎恨那些不肯接纳他们的人,想要不惜任何代价报仇雪恨,而且是以疯狂的激烈手段……
“一旦他们开始,整个地球只好跟着行动。除此之外,其他人又能怎么办?既然犯下了滔天大罪,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他们能冒着遭受惩罚的危险,允许银河中存活太多人吗?
“我虽然是个地球人,但我更是人类的一分子。难道为了一两千万人,就要害死几兆人吗?难道为了一颗行星想要雪耻——不论理由多么正当——就要使一个遍布银河的文明崩溃吗?即使那样做了,我们的处境就会变得更好吗?银河霸权仍将掌握在拥有必要资源的世界上——而我们什么也没有。这一代的地球人甚至可能统治川陀,但他们的子女会变成川陀人,等他们长大后,又会反过来歧视留在地球上的同胞。
“此外,对整个人类而言,将帝国的专制转变成地球的专制,究竟又有什么好处?不——不——一定另有办法解决全人类的矛盾,另有达到正义与自由的途径。”
他不知不觉双手捂住脸部,在十根枯瘦的手指后面,他的头轻轻地来回摇晃。
听到这里,艾伐丹像是僵立在迷雾中。他喃喃道:“你做的事绝不是叛变,谢克特博士。我会立刻前往埃佛勒斯峰,行政官会相信我的话,他一定要相信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来,接着,满脸惊恐的波拉跑进这个房间,连房门都来不及关上。
“父亲——门口来了许多人。”
谢克特博士面若死灰。“快,艾伐丹博士,从车库走。”他粗暴地推开艾伐丹,“带波拉一块走,不用担心我,我会挡住他们。”
不料他们转身的时候,已经有个身穿绿袍的人等在门口。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随手拿着一柄神经鞭。与此同时,大门响起一阵猛烈的敲击声,接着是一声轰然巨响,以及乒乒乓乓的脚步声。
“你是什么人?”艾伐丹以不大理直气壮的口气质问,他早已挡在波拉身前。
“我?”那个穿绿袍的人粗声答道,“我只是教长殿下卑微的秘书,”他向前走了几步,“我几乎等得太久了,不过还好。嗯,还有一名女子。真不聪明……”
艾伐丹以平静的口吻说:“我是银河帝国公民,未经合法的程序,我不认为你有权拘捕我。此外,你也无权闯进这栋住宅。”
“我,”教长秘书用另一只手轻拍着胸膛,“就代表这颗行星的一切权力。要不了多久,我还会代表整个银河的一切权力。我们已将你们一网打尽,你知道吗——甚至包括史瓦兹在内。”
“史瓦兹!”谢克特博士与波拉几乎同时喊道。
“你们惊讶吗?来,我带你们去见他。”
艾伐丹意识到的最后一件事,是对方的笑容逐渐扩大,然后神经鞭就冒出闪光。他感到一阵火辣的剧痛,随即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第十六章 选择你的阵营!
这个时候,史瓦兹正在“芝加矫正所”地下第二层的一间囚室中。他躺在一张坚硬的长椅上,心中感到忐忑不安。
这个通称“矫所”的地方是个巨大的象征,象征着教长与他身边的人在地球上掌握的权力。它是一座高大、有棱有角的石质建筑,其幽暗的气氛压倒附近驻军的军营,正如同它的阴影紧紧笼罩地球上的罪犯,远比帝国使不上力的权威更加有效。
过去数世纪以来,有许多地球人关在这里等候审判。这些人或是伪造、逃避生产定额,或是活过自己的时限,或是姑息他人这种罪行,或是犯了意图推翻地方政府的大罪。有些时候,过分开明且通常闲着没事的帝国政府,会对地球司法的些微偏见不表赞同,此时行政官有可能取消某项判决。不过这么一来,就代表革命即将爆发,或至少会引起暴动。
通常,当古人议会要求判处死刑时,行政官总会让步。反正倒霉的只是地球人……
这一切的历史背景,约瑟夫·史瓦兹自然一概不知。对他而言,直接的视觉仅能看到一间小囚室,四周的墙壁只透出暗淡的光芒,家具只有两张硬长椅与一张桌子,此外就是一处充作盥洗室兼卫生间的小壁凹。没有任何可见天日的窗户,通风孔送来的空气则相当微弱。
他摸着秃顶周围的一圈头发,满怀悲伤地坐起来。这场毫无目的地的逃亡(他在地球哪个角落能安然无事?)很快夭折,过程并不愉快,最后他被带到这里来。
至少,他还可拿心灵接触解闷。
不过,这到底是好是坏呢?
当初在农场的时候,它是一种奇异而令人不安的能力,他不知道它的本质,也未曾想过可能的应用。现在,它却是个潜力无限的能力,值得好好研究一番。
若是一天二十四小时无所事事,只能默想自己遭到监禁的事实,那是很容易使人发疯的。事实上,他可以接触到来往的狱卒,并将心灵纤丝伸向隔壁走廊的警卫,最远甚至能延伸到远处的所长办公室。
他巧妙地将那些心灵翻来覆去,在他的检视下,它们像胡桃一样碎裂——从干燥的外壳中,稀里哗啦落下无数的情感与观念。
在这个过程中,他学到许多地球与帝国的状况,比他在农场两个月的时间学到的(或说可能学到的)还要多。
当然,在他获知的各个事项中,有一点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绝不会有丝毫误解,那就是:
他注定要命丧于此!
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没有疑问,也没有保留。
可能就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反正他死定了!
这种想法不知不觉变得根深蒂固,他却几乎怀着感激的心情接受了这个事实。
囚室的门打开了,他立刻紧张兮兮地站起来。一个人或许能理智地接受死亡,思想的每一部分都已坦然接受,但身体就像一头原始的猛兽,对理智根本毫无概念。时候终于到了!
不——不是。进来的这个心灵接触不含任何杀机。他只是一名警卫,手中紧握着一支金属棒,史瓦兹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跟我来。”他厉声道。
史瓦兹一面跟他走,一面思索着自己的奇异力量。在警卫能使用武器前,在他可能察觉该动武前,自己早就能无声无息、毫无预警地发动攻击。他的心灵已经抓在史瓦兹的精神手掌中,只要轻轻一捏,它就会立刻报销。
但为何要那么做?然后必定会有其他警卫赶来,他一次能对付多少人?在他的心灵中,究竟有几双无形的手掌?
因此,他一直乖乖跟着警卫走。
他被带到一间很大、很大的房间。已经有两男一女在里面,他们都像死尸一样摊开四肢,分别躺在三个很高、很高的平台上。但他们不是死人,因为三个活跃的心灵显而易见。
麻痹了!熟人吗?……他们是熟人吗?
他停下脚步向三人望去,警卫却用力一拍他的肩头:“上去。”
室内还有个空置的平台。警卫心中毫无杀机,因此史瓦兹爬了上去,他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
警卫用金属棒一一碰触他的四肢,一阵刺痛后,手脚便脱离他的身体。他现在只剩下一颗头颅,不知道悬挂在什么上面。
他开始转头。
“波拉,”他叫道,“你是波拉,对不对?就是那个女孩……”
她点了点头。他未曾认出她的心灵接触,因为两个月前,他尚未察觉它的存在。那个时候,他的精神力量只发展到对“气氛”敏感的阶段。如今回想起来,他记得一清二楚。
但从她的心灵内容中,他能获悉很多事情。躺在少女旁边的是谢克特博士,最远的那位则是贝尔·艾伐丹博士。从这名年轻女子的心灵中,他能窃取他们的名字,感知他们的绝望,品尝到每一分恐怖与惊惧。
一时之间,他对他们十分同情。接着,他想起他们是谁,以及他们三人的身份,于是他硬起了心肠。
让他们去死吧!
他们三人躺在那里已经将近一个小时。这间大厅显然是供几百人集会之用,他们几个囚犯被关在一角,几乎就像不存在,显得相当冷清孤单,彼此间也没什么好说的。艾伐丹感到喉咙好像在冒火,他不停来回转头,那是他全身唯一还能动的部分,但那样做毫无作用。
谢克特闭着双眼,苍白的嘴唇紧紧抿着。
艾伐丹拼命悄声唤道:“谢克特,谢克特,我在叫你!”
“什么?……什么?”那顶多只算微弱的耳语。
“你在干什么?要睡着了吗?想一想,老兄,好好想一想!”
“什么?有什么好想的?”
“这个约瑟夫·史瓦兹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响起了波拉的声音,听来细弱而疲倦:“你不记得吗,贝尔?当初在百货商店的时候,就是我第一次遇见你——好久以前。”
艾伐丹用力扭动颈部,发觉能痛苦地将头抬起两寸,刚好看得见波拉脸孔的一小部分。
“波拉!波拉!”假使他能向她走去,那该多好——过去两个月他都能那样做,却让机会白白溜走。她也正在望着他,她的微笑那么孱弱,好像一尊雕像脸上的笑容。他说:“我们一定能渡过难关,你等着瞧。”
她却开始摇头。然后他的颈子撑不住了,颈部肌腱感到一阵剧痛。
“谢克特,”他又道,“听我说。你是怎么遇到这个史瓦兹的?他为什么会是你的病人?”
“因为突触放大器,他是一名志愿者。”
“他接受了改造?”
“是的。”
艾伐丹在心中反复思量这件事:“他为什么会来找你?”
“我不知道。”
“可是——他也许是一名帝国间谍。”
(史瓦兹将他的思绪看得很透彻,这时不禁暗自笑了笑。他什么也没说,决心继续保持沉默。)
谢克特将头摇来摇去:“一名帝国间谍?你的意思是,因为教长秘书那么说。哦,胡说八道。而现在又有什么分别呢?他现在跟我们一样无助……听我说,艾伐丹,或许,如果我们先串通好口供,他们就可能迟些下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