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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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茂骑了匹西域的雪青马,手里拎着一对狼牙棒走了过来,一同的还有蓝玉、张翼、陈恒、徐增寿等人。到了跟前,将狼牙棒交给侍从,把武安国的大刀借在手中,轮了一圈,叹了口气,称赞道:“武贤弟哪里来的好宝贝,羡慕死常某了,本来还想和你切磋一下武艺,看了兵器,常某已经输了三分”,言谈间竟有几分失落。在小时候听的评书中,武安国就知道常茂这个名字,故事中是使一对大锤,天下无敌的勇将。在京城这两个月,和常茂也颇谈得来,虽然此人表面上很粗鲁,内心却是古道热肠。见常茂神态,知道他心痒难搔,看看他那对黑漆漆得狼牙棒,就知道评书中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常茂的这对兵器少说也有五、六十斤的分量,如果冲锋陷阵,人借马力,蒙古弯刀碰上它肯定就得撒手。赶紧谦虚道:“常兄不必自谦,我这刀削一些寻常兵刃可以,估计很难奈你那对狼牙棒分毫。”
常茂笑笑,说:“算了算了,常某岂是自不量力之人,等到了北平,常某也求人把这对兵器重新用怀柔钢打造过,那时再和你比试,武贤弟今天不如再露几手,给常某过过瘾,这些年京城待着,已经很少见道真正得会家子了”。说着,趁人不主意,向武安国轻轻挤了挤眼。
略一沉吟,武安国已经明白就里。常茂来比试是假,借机让武安国立威是真。此番北来,蓝玉、王弼、张翼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名将,论爵位不比自己低,但按军中分工,肯定得听朱棣调度,相当于变相归自己调遣。所以众人心中不太服气,让常茂出头和自己比武,借机称称自己的斤两。常茂表面上粗鲁,心里却不耻这些人所为,索性上来先认输,然后再让武安国露几手服众。
武安国心中雪亮,知道今天如果不把这些悍将镇住,不知以后还会有多少麻烦,叫过张正心,吩咐如此这般,张正心领命而去,一会来了几个亲兵,在远处的空地上高高低低立了数个箭靶。来到这时空后,武安国每天都要练习的保命武器,除了后来的火铳外,就是这把刀和杨铁拄送给自己的长弓。他当年本来就是个射箭业余冠军,经过这几年日积月累,对弓箭已经非常有心得。轻轻一拍奔雷的脖子,战马啪啪啪小跑出二百余步,调转马头,以冲刺速度向靶子方向冲去。
取箭,开弓,松手,配合着奔雷的脚步,利箭嗖嗖如电射出,才射十几箭,已博了个满堂喝彩,众武将都是行家,远远的看不见那些箭是否正中靶心,但十中有八九在红圈附近,难得的是箭箭都力透靶背,射得靶子来回晃动。纷纷催动战马,追在武安国马后,但等壶中箭完,好冲到近前看个仔细。堪堪距靶子五十余步,武安国扯出最后一只箭,拉了个满月,稳稳地把箭射了出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长箭透靶而过,又飞出几十步,插入一个土丘中,直没及羽。
纵龙陵飞将复生也不过如此,众人暗赞。心道:不必再看其他的靶子了,只此一箭,足以证明其实力,若两军阵前交手,没等靠近,早就被他射下马背了。正赞叹间,张正心和朱棣带着两个骑兵拍马赶回,那两个骑兵马背上各带着一筐葫芦,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众人纷纷上前见礼,朱棣吩咐大家不必拘束,大笑道,听张将军说你们正在演武,我也来凑凑热闹,翔云、重光,请帮忙扔葫芦。那两个的骑兵答应一声,先拍马跑了出去。这二人都是被家人送到军中以图建立功业的良家子,名字唤做翔云的是杨振羽,祥云为其字。武馆馆主之子,虽一身好武艺却偏偏混迹于井市街头卖肉度日,其家人希望他光宗耀祖,让他加入水师,他确偏偏选择加入了北平新军。字为重光的那人名叫镇耀,本是生在跌打郎中世家,他父亲当年随常遇春军北伐,救过无数士兵的命,最后也混了个太医当。为了那如画江山,父亲把推荐给了常茂,当时常茂问他擅长什么时,此人居然毫不在乎的说擅长下毒,一下子对了老常的脾气,所以被录用。二人在军中也算是一对怪胎,所以很受朱棣欢迎。在他们眼里,朱棣也是一个同样的怪胎,这个燕王殿下居然和武侯一样,吩咐什么人做事都喜欢带一个请字,虽然有些别扭,但感觉挺舒服。跑出百余步,杨振羽先把一个葫芦高高抛起。
张正心向朱棣做了个请先的手势,朱棣一夹马肚子,冲了出去。掏出三眼短铳,“砰”的一声,把葫芦凌空打了个粉碎。众将这才注意到朱、张二人腰间插了满满一排短铳,陈恒第一次见到短铳如此威力,吃了一惊。他的战马没听过枪响,四蹄一立,把主人掀下马来。面红耳赤地站起来,本已为会受到耻笑,却发现众人根本无暇顾他,都在一边尽力控制住战马,一边聚精会神地看向场中。
场中现在更是热闹,杨振宇和镇耀轮番把葫芦扔向空中,朱棣和张正心轮番射击,没有一个葫芦能完好的落下,四人如练习过一般兜着圈子,火铳声此起彼落,配合得恰到好处,那边越扔越快,这边也越打越快。打空了一支短铳,扔下马来,拔出另一支再射。周围立刻有亲兵接了空枪,飞快的给上好子药,待一圈转过来时,再扔回马上。顷刻间,碎葫芦如雪片般落下,除了马蹄声和火铳声,周围一片寂静。围观将士早已经忘记了喝彩,如醉如痴。
转过几圈,朱棣得意的把手一招,立刻有一队原北平的骑兵冲出,俱骑着百里挑一的良驹,人借马的精神,马长人的风度。纷纷拔枪,比谁射得最快,杨振羽和镇耀二人花样百出,把葫芦如暗器般向空中乱丢,但无论如何角度丢出,最后总有一枪打在葫芦上面。
“砰”,随着最后一个葫芦在空中碎裂,众骑士一起带住战马,刹那,马蹄声住,火铳声渺,半晌才有一个反应过来的“好”字从人群中响起。众人如梦初醒般跟着喝起彩来,声音响彻原野。“这种训练,这种利器,若给了我,非把蒙古鞑子的给连根拔出来不可”,蓝玉边喝彩边想,“徒弟火铳还打得这样好,更不用说师父了,好个武安国,日后大明军中,我辈只能曲居在你后了,唉!蓝玉生不逢时啊”。
硝烟刚刚散去,机灵的徐增寿等人早把众骑士围在中间,借短铳观赏。后者极不情愿的把火器递给他们,眼巴巴地如防贼一般盯着他们的手,生怕一转眼,火铳就不见了。那边张正心更是绝,双手捂着腰,对谳着脸凑上来的常茂大喊着,“铳在人在,铳亡人亡”。一大一小即将为短铳展开“殊死搏斗”。最后还是朱棣答应到北平后,每人先发一把短铳,众人才恋恋不舍地把短铳归还。走出老远,还听见常茂用他那粗旷的嗓门温柔地发出一种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张兄弟,张小哥,你拿那么多短铳干什么,先借我一把,不借,租行不行,到北平我领了就还你……小小年纪怎么那么扣啊你”。
若有人问燕王朱棣在洪武十二年春末最想要的是什么,他肯定想也不想的回答到:“银子”!为了早日领到短铳,众人几乎是披星戴月的催着他带队向北平赶。回到北平,安置大家到原蒙古王公的府第住下,朱棣就开始犯开了愁。李善平在他们回来之前,就把数个府第给装潢一新,水炉子,自来水,玻璃窗,一干新鲜设备应有尽有。住的是很舒服,但列着装修花费的那个长长的帐单让朱棣立刻做痛心疾首状。等安排蓝玉、王弼、张翼等人到兰州、云中等地负责西北和正北防御后,朱棣立刻把武安国找来,几乎用恳求的口吻,让他抓紧时间想办法变钱出来。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路上朱棣一直在算计建立一支新式军队需要多少开销,按他和武安国等人商定的计划,新军命名分为三部,分别为装备火铳的,骑步兵为主的神机军;装备三眼短铳和马刀的,骑兵为主的迅雷军;和装备火炮为主的霹雳军。神机军和迅雷军各一万人左右,霹雳军三千人,三百门炮。因为大明军队原来的编制是参照蒙古军建立的,朱棣觉得很没有面子,所以决定彻底的改变了它,他参照武安国的民团建制重新扩大并规画了新军,分为师、旅、团、营、连、排、班建制。除霹雳军由三个炮兵团组成外,每个军实为一个师人马。训练时各军独立训练,出征以营为单位建制重编,各兵种配合,可以按旅为单位单独出击。这些新名词和花样基本上全是武安国的建议,武安国对军事懂得实在不多,基本上是按军棋想出的点子,决战时火炮集中使用,是他和朱棣的共识。此外,军队中还按武安国的建议成立了专门供应后勤的旅和专门负责侦察和突击的斥候团,斥候团计划由王飞雨率领前来从军的武功好手充当,武安国希望他能成为一支特种部队。
按朱棣原来的设想,至少北平新军还要扩大一倍的规模,在他和常茂等人的梦想中,要全力打造一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铁军。但是,仔细计算后朱棣发现,目前的规模他们已经承受不起,一个骑步兵的盔甲、火铳、马匹等装备的造价是一百多两白银,这还没算上他们的薪饷、保险和日常吃饭、训练的开销。而在所有兵种中,骑步兵是最便宜的。也就是说,目前的规模如果人员招满编制,加上火炮的费用,需要近三百万两白银,这可真是白银军队。而除了原来的边防部队外,庭议上已经决定朝廷不会给新军一钱银子。这个王爷为了钱,把他的朋友武安国的奸商嘴脸学得变本加厉,规定李善平无论是卖给水师还是其他地方大明军马的火炮,统统价格上调一倍,多出部分七成支援北平新军建设。但钱还是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让他倍感囊中羞涩。在军中,连续几个月来,不定时的大家就能听见朱棣那富有特色的叫声,“天那,我朱棣怎地这么穷啊!”。
第十五章(中)希望就在朱棣为钱而发愁的时候,武安国有比他更为难的事情,有时候他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三头六臂来应付目前的情况。当前,他也拿不出什么新的办法可以迅速地使北平督护府获得更多的银两。军中诸将,以武安国为首富,但他不希望军队和自己扯上太多的关系,以免招来朱元璋的猜忌。小心,一步不能再走错,不能让朝廷有理由把新生的一切扼杀在萌芽中;也不能让一切成为君权壮大的工具。所以,他必须努力把握住北平发展的方向。
在他离开的这几个月,北平又出现了很多新鲜事物。朝廷给张五等人的官衔,虽然仅仅是个虚职,但是至少表明朝廷对新兴工商业不持反对态度,这无疑使原来就高速运转的工商界吃了一颗定心丸,所以,几个月来,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北平的发展。
想了解北平的变化并不难,武安国刚一到北平,李善平就找了个晚上把他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拣重要的汇报给了他和郭璞,临了,李善平留下了两摞报纸,上面对北平目前情况的介绍更为详细。以至于后来,郭璞和武安国都有了收集每期报纸的癖好。
报纸目前已经有了两个品种,一个是原来武安国资助的文人们办的报纸,现在命名为《北平春秋》,以区别于另一个由开保险行的詹氏兄弟所办的《北平新报》。与《北平春秋》上面的儒家理论争议不同,《北平新报》是詹氏兄弟看到北平一带工人都开始识字,认为这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而创办的。所以《北平新报》起初的内容多是些街头巷尾的杂谈,野史,和荒诞不经的鬼怪故事。武安国去京城后半个月左右,此报开始由闲人沿街叫卖、由于采用了张记水车推动的印版作为印刷手段,节省了人工,所以卖得十分便宜。基本上是每期两文,三天一期,不到半月就风靡了北平的街头巷尾。给《北平春秋》撰稿的读书人陈德文不服,以有伤风化为名告到官府,没等通判李善平调节,陈德文就主动要求撤诉,让李善平大为奇怪。后来才听自己的弟子说,《北平新报》那边把陈德文父亲当年给蒙古人做事的细节整整印了一个版面,还宣布要继续连载,吓得陈德文不得不上门求饶。接下来的一期《北平新报》则破天荒的出了一版关于‘子不言父过’和‘儿子为父亲当年的错误赎罪’的孝子故事,霹雳手段着实让李善平佩服。经此一役,《北平春秋》一改原来的风格,利用自己在京城有关系的优势,专门辟出一个版面来报告朝廷的新政令,武安国等人在京城的最新消息,和当前海外各国情况,种种举措为它争取回了很多人气。而《北平新报》的应对措施则为,把各地物产,价格高低,道路情况按不同季节逐一介绍,时而还夹杂着北平诞生的新技术和新发财机会,惹得北平过往商人争相购买。目前两家报纸的战火已经拓展到北平周边的各府,各自都有了大批的拥戴者。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