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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明-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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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好皇帝吗?能保证你的孙子还是个好皇帝吗,能保证你的子子孙孙都是个好皇帝吗?不能!既然不能,你就没资格怂恿别人同你造这个反。既然是为了一己富贵,就不要找什么借口给自己脸上贴金子”!武安国越说越怒,声音几乎把房顶震破。众人起先还想劝他说话小心,后来反到一起听起他和胡维庸的辩论来。大家说到皇权,一般都要提及天命,唯独武安国没有,那大声的怒喝中,只有对人的关怀,没有天,没有命运。这种观点在众人眼中真是新鲜,殊不知在武安国的世纪,所有皇帝无论是贤是愚,早被搬下了神坛,在武安国眼里,只是有称职的和不称职的分别,归根到底都不过是个独裁者,没什么值得称赞。

胡维庸猛灌自己了几碗酒,苍白的脸上慢慢恢复了些生气。长出了口气,像似有些不甘心地问,“说别人容易,难道你打到白虎之时,对着如画江山时,就没一点点动心”?

屋子间猛然一静,众人都从武安国刚才的话语冲击下醒来。隔壁的屋子里椅子吱的一声,随即传来几声猫叫,不知是哪为牢头闲心这么大,居然在监牢里养了猫。

“时候不早了,丞相还是快些上路吧,别让家人在前边等得太急”。宋慎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说道。

“不急,老夫只想听文武双全的武侯一句真话”。

“我不信天命,那白老虎海外很常见,还会被人圈养,不过是老虎的一种,没什么值得奇怪的。至于如画江山,我的确很爱,正因为爱,所以我才不愿意看到我们自相残杀的鲜血把他染红;所以我才不能容忍有人为了一己私利将他出卖;所以我才不惜一切地去保卫他;所以我才走到哪里都无法把他忘怀;所以即使远在万里之外,听到他的不幸我亦不能开心。丞相,动心不是要去占有,而是要去保卫,去建设,去让他一年年变得更好。这片江山不是哪家哪姓的,是所有华夏子孙的,毁了这片江山,无论你跑到哪里,有多少钱,当多大官,你的子孙后代一样被人瞧不起,一样要背上败家子这个名号”!

整个牢房静悄悄地没了声息,隔壁的猫儿也被感动了般不再吵闹。半晌,胡维庸端起酒盏,惨笑了一下,道:“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以。胡某终闻此道,死而无撼矣。此酒不宜相劝”。举杯一饮而尽。

傍晚,朱元璋坐在御书房的桌前,不住地翻看着桌子上的奏折。一份是群臣称赞其不灭胡维庸之族是古今少有的仁君的,另一份不太规矩,一看就是份密折,折子上清楚的记录了武安国和胡维庸的每一句对话。装在那间牢房墙上的铜管把二人的交谈清晰的传到了隔壁,几个高阶锦衣卫如实地记录了整个过程。

你这小子,朕现在也不知你是傻,是忠,还是奸。朱元璋对着武安国的名字,低低的骂道。

第二卷大风第五章麋鹿(三)

“你这回倒学聪明了,最终也没上胡维庸那老狐狸的当”!复了命回到家中,刘凌捧上一壶香茶,听武安国转述完当天遭遇,甜甜地夸赞道。婚后生活虽说不上举案齐眉,但这个时代的女子自有一分温婉,每日回家,武安国的心都被化不开的柔情填满。比起同时代女子,刘凌少三分柔弱,多十分见识,让她的夫君受益颇多。

轻轻地刮了下刘凌的小鼻子,武安国笑道:“哪里,老婆事先提醒的好,况且那个宋慎就差没上来捂我的嘴巴了,我还能不明白其中的厉害”!

“油嘴滑舌,哪里像个大将军所为”刘凌笑着骂道。现在她算领教了丈夫的厉害,这个武侯爷在人前一本正经,回到家中却如同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虽然事业处于低谷,她最担心情形并没有出现,几乎从来没看见武安国闷闷不乐,相反,她经常能看到丈夫眼里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今天这番高论也算前无古人了,不知那些鼠肚饥肠的家伙听了会不会羞死”。夫妻二人闹了一会,刘凌又说。

“谁知道呢,有些话是为了哄隔壁的人,有些话却是我一时有感而发。胡维庸临死倒是明白了,父亲在天之灵看到此景,也该安息了吧”。

提到刘伯温,刘凌神情不由得黯了黯,转眼平静,对武安国说:“以父亲的胸怀,未必怨恨胡维庸。皇上这次明着是让你给父亲报仇,实际上把你放到了文官的对立面上,以后朝中,你要更加小心,别让人抓了把柄。白天那些话能让皇上放心,尽快放你出京就好了,以你的性子,本来就不适合呆在朝中”。

“也没什么不适合的,我给他个闷声发大财,谁能把我怎样?说实话,这些日子天天看着他们口不对心的表演,比看戏还过瘾,就是这头磕得太累,再过些时候,非磕傻了不可”。

“傻了你会怎样”?

“要真的傻了,我就谁都认不出来”,武安国眼皮一翻,舌头一伸,装出一幅痴呆的样子。“不过我每天都会喊,刘凌,我爱,爱”。

“作死啊……”

“……”。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武侯懒早朝。

除掉了胡维庸,裁撤了三省,架空了武安国,朱元璋总算松了口气。这个皇上当得可不轻松,比当年打仗还累,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这些年他深有体会。蒙古北撤,把整个国库全搬走了,中原地区本来就缺少银矿,无奈只好发行宝钞替代。谁知成想民间只认黄白之物,宝钞顺着山坡向下滑,一天一个价,官府强压着百姓用,终究不是个事。大明朝君正臣贤,怎么百姓日子竟然没比大元好多少,要说朝廷税重也罢,可这朝廷每年的税收还不够国家开销呢。遇上这地方水,那地方旱的,总是捉襟见肘,好在这二年太子的海关弄了不少钱,高丽这场仗在曹振和常茂的主持下,非但没消耗国库,还大大赚进了一笔,让户部尚书费震连着几个月嘴巴都没合上。有钱的日子好过,至少说封赏功臣时不用那么小气。要说这为国挣钱的事,还有武安国那个愣头青几分功劳。

想起武安国,朱元璋就觉得为难。说他不忠吧,他的一言一行都是少有的赤诚。说他忠心吧,没见他对自己有何畏惧,还当面顶撞自己。嗨,当面顶撞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吧,用人之际,暂时不和他计较。反正手里无兵,不怕他折腾。可怎么用他,是个问题,现在这小子的声望太高,不压一压可不行。但老压着吧,也不是办法,没了他,有些地方就是玩不转。很简单的例子就是马鞍山那个冶炼场,一切都是照着怀柔做的,就是出不了钢,那一陀陀说它是铁都让人脸红的东西,见了就令人火往上撞。不到一年功夫都换了三个官了,派去的官越来越大,可圣旨不催,谁都不敢回来。这次派去的更绝,先是作了水路道场驱邪,后是摆了香火牛酒请仙,折腾了个遛够,最后居然沐浴斋戒,剪发断爪,准备殉炉。要不是奉命视查的官员正好赶到,还不知闹什么笑话。

看来这事还得派愣头青去,问题是派个超品大员去管冶炼场,不是有辱朝廷颜面吗。传到番邦那里去肯定让人笑掉大牙。朱元璋有时急得只想把那些工部的官员全部拖出去杖毙了。怎么就这么不给朕长脸,看看震北军和水师的战斗力,几万人就可以灭一国。如今朕传令建立新军,震北、威北、定西、安东,平南,靖海六军倒有一半是依然用大刀长矛的。现在国库倒是有钱了,曹振他们从高丽没少搜刮,问题是有钱也得有地方买火器啊,全天下都仰仗着北平,那个李善平又没长了三头六臂,他顾得过来么。

前两天新任北平承宣布政使司的布政使郭璞上书,力陈不可急于赶制兵器。赶制太快质量肯定不高,遗患无穷。况且忠勇伯李善平据报已经数次呕血,把这么忠心的臣子累死,实在可惜。没办法,还得把李善长这个老狐狸招来问问,前些日子他一个奏章就给朕把如何赏赐立功将士的问题给解决了,王本、杜佑、袭斅、杜斅、赵民望、吴源这几个中看不中用的老家伙就知道拍马屁,拿不出什么好点子。

王本、杜佑、袭斅、杜斅、赵民望、吴源这几个人可不知朱元璋这么评价他们。几个大儒是胡维庸倒台后皇帝钦点的春、夏、秋、冬四辅官(参见明史),品级虽然不高,但需要决策的事情,皇上都找他们六人。甭说一般官员,一品大员见了他们也要客气几分。这要搁在宋朝,就是大学士。几个人现在正核计着怎么让朱元璋把位置给正了,叫什么辅官啊,大学士这个名字多威风。

和武安国不同,想到李善长,朱元璋心里就有些内疚。经历一番牢狱之灾,弟弟全家被流放辽东,李善长没有任何怨言,依然像平时那样上朝下朝,不该他管的事绝不多嘴。自己当时实在是气晕头了,武安国说得好,李善长帮别人造反,也不会比现在官大,犯得着么。得,怎么又想起武安国这个愣头青的好处来了。

李善长的奏折写自出狱后不久给武安国筹备婚礼那段日子。那些和武安国谈天说地的日子,是李善长平生最惬意的时光。武安国所言制度上的弊病深深地触动了他,大明朝的典章、制度绝大部分出自善长之手,正因为了解得深,才明白武安国说的都切中时蔽。改动的力气是没有了,大家都习惯了的制度动一动都会伤及国家根本,李善长觉得自己唯一能作的就是尽量修补漏洞,为后人打好基础。另外,经历一场磨难,他现在想得更多的是如何避免悲剧再次发生。显然,能把矛盾转嫁到国外是最好的策略,即使不能,也要给大家留条活路,那阴冷潮湿的囚牢,几乎每天都会走进李善长的梦中。思前想后,他给朱元璋写下了这样一道奏折。

“陛下欲振长策而御宇内,必效穆公兴秦之策,彰显战功。使我大明之民,以血溅沙场为荣,马革裹尸为壮。然战事多,有功者必众。赏功罚过,治军之根本也。不赏必有怨言,赏之必耗银弩。有功爵者日多,赏赐日重,久之国库必乏,民必不堪负荷。民不堪负荷,必生变乱,反使军心动摇,有违陛下兴军之初衷也。臣权衡此事久,苦无良策。今思得一法,请陛下裁夺……”。李善长担心的不无道理,这两年武将得封伯、侯者甚众,照这样打下去,国家收之平衡迟早会有问题,很多文臣也看到了这一点,但见朱元璋一心拓土,不敢直谏。李善长和武安国论及此事,武安国说有办法可以解决,但是担心如果自己献此策,朱元璋未必会听。李善长仔细推敲了武安国的主意,觉得对国家有利,所以出面献上重分爵位的策略。

这个计策分为四部分,第一部分是重新划分爵位的高低,推翻元代只有公、侯、伯三级爵位的惯例;复汉人祖制,仿照唐制分爵位为公、侯、伯、子、男五级,男爵以下为国士,国士列为封爵之外,作为贵族的起步区别于平民,可通过立功或出捐款给国家而获得。公、侯、伯依然分四等,而子、男二爵分为三等,国士仅一级。功臣之子,无论文臣武将,长子都可袭爵,其他的儿子皆为国士,若对国家没有特别的功劳,长子袭到的爵位会降低一等,降到国士为止不再降秩,使功臣的家族永远享受贵族的荣耀。有特别功劳的臣子将赐铁券,记载其功劳,可以不降秩传爵给子孙。这部分仅仅增加了两级半爵位,没有触动目前即得爵位的贵族利益。并且可通过出售国士称号给国家增加不少收入。

第二部分参照朱元璋嘉奖北平工匠的做法,此后的新封爵位将是有爵无禄,即今后爵禄分开。爵位只代表其对国家有功,是一种荣耀;而俸禄为给国家效力的酬劳,只供给在职或告老的官员。如果有爵位者不为官,则没有俸禄。但再次强调有爵位的人包括国士在地方上拥有见官不拜的特权,非府级以上官员无权捉他们入狱。有关他们的官司,大理司要逐一核实,不得轻易下结论。他们没有官员的行政权利,但在地位上,他们等同于地方官员,可以直接通过通政司上书给皇上,任何人不得扣留他们的奏章。这部分建议等于为国家节省了开支,并且鼓励官员及百姓为国立功。同时给朱元璋增加了一个了解民情的渠道。

第三部分是,凡有功于国之人,被赐爵位的同时还要按爵位的等级赐给金银布匹,非贪墨之罪,官府不得夺其财产。即使他们或他们的子侄犯了罪,只要不是贪污受贿,只能追究他本人的罪责,他的家庭财产和爵位都不再抄没,可以传给子孙。

第四部分是,非皇族子孙,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永远让外姓贵族没有实际的领地。

朱元璋看了奏折,半晌不语。良久,叹曰:为国谋之深远者,无人能出善长之右也。朕非楚庄,必不使善长子孙受冻饿之忧。乃尽依善长之计。同时还下旨,有功于国者,无论其出身,皆可授爵。时除因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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