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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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看了奏折,半晌不语。良久,叹曰:为国谋之深远者,无人能出善长之右也。朕非楚庄,必不使善长子孙受冻饿之忧。乃尽依善长之计。同时还下旨,有功于国者,无论其出身,皆可授爵。时除因辽东、高丽战功得爵者外,北平巧匠献利民之器颇多,元璋赐其中一二人为三等男爵,使其荣耀乡里。
李善长闻听朱元璋召见,知道又有为难之事,匆匆忙忙从家中赶来。远远的见了御书房,善长鼻子不觉一酸。多少年了,自己一直在里面运筹帷幄,谁料到今天落到如此地步。用朝袖擦擦眼睛,小心地走上台阶,站在门外,请太监通禀。
“给太师搬把椅子来”,朱元璋宣进李善长后,对太监吩咐。仔细看看,李善长老多了,六十多岁的人须发皆白,颤颤巍巍地站在那里,轻轻一推就能让他骨头散架。这就是当年羽扇纶巾,陪朕席卷天下的风云人物吗,朱元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善长,今年春秋几何了”。
李善长谢完恩,刚微微贴上椅子的一角,听见朱元璋问话,赶紧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答到:“回陛下,托皇上的福,臣今年六十有七了”。
“不算老么,老将廉颇在你这个岁数还能上马杀敌,顿餐斗米呢?朕说你平时读书太多,不活动,所以身子骨不利落,你看人家徐达可比你结实多了”。朱元璋和气的说道。
“谢陛下提醒,臣前些日子和武驸马学了套养生的拳法,打了一个多月,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图谱臣叫人画下来了,陛下若不嫌这些小技污眼,臣稍后亲自给陛下送进宫来”。李善长近几年来第一次听朱元璋又和自己说起家常,心中渐渐发暖。
“不必了,你坐吧,不用拘礼,就像当年军中一样”。朱元璋见李善长样子十分拘束,好心提醒他入座。
“臣不敢,当年臣不懂事,还请陛下原谅”,李善长稍稍用屁股沾了沾椅子,算是坐下。[·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到了这个份上,君臣之间倒有些生分了。朱元璋叹了口气,这就是当皇帝的代价,连个说知心话的老朋友都没有。
“善长啊,朕多年倚仗你的谋略,没你天下难定”。
“陛下过奖,臣只是尽一文臣之责而。陛下乃真命天子,洪福齐天,臣等不过因陛下得富贵者也”。
“别过谦了,你前些日子那个整顿爵位的主意出得好,给朕解决了个大难题。朕今天又要让你出主意了”。
“陛下,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别说官面上的话,这里只有咱君臣二人,你如实上奏就行。朕问你,你以为武侯之才如何”。朱元璋不想再绕弯子,直接说出今天的主题。
“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真话是,此人气度恢宏,胸怀开阔,学识渊博,眼光独到,是我大明不可多得的人才,加以时日,必成大器。若陛下不用,不若留之辅佐太子,当如汉之周亚夫。然此人目前历练尚浅,凡事过于执着,不通为臣之术,立于朝中,久之必遭人构陷,栋梁之材,毁之可惜也”。
“假话如何”!
“假话就是,此人乃无知匹夫,不过凭几件奇技淫巧之物立了些许功劳,便居功自傲,不知收敛。行事不尊礼法,言语荒谬狂妄,如此来历不明之人,不可留在朝中,不如放之地方”。
朱元璋微微笑了笑,问道:“依卿之见,无论真假,都望朕放他出京罗”。
“臣不敢,臣只觉得此人行事异于常人,不加雕琢,未必能容于世”。
有道理,朱元璋捋着胡子轻轻点头。这些日子已经有御使弹劾武安国宅中装饰过于豪奢,狎宠自恣,身为驸马都尉,动辙不朝,宣至殿前,又不引罪,大不敬。看来擅长揣摩圣意者大有人在。毁了他,正如李善长所说,栋梁之材,毁之可惜。
下定了决心,朱元璋又问:“卿觉得武侯操守如何”。
“陛下,臣以为所谓忠臣,为国而不畏死者也。武侯两度舍命救燕王,若非忠直之士,焉能如此。臣闻其天牢责胡逆,光明磊落,字字振耳,若此人为逆贼,大明无忠臣矣”!
“好个字字振耳,朕有心让他为诚意伯复仇,反倒成就了他的声名。真是无心插柳。善长,朕今天就听你的,留他做个为太子辅政之选。但需历炼他一番。只是这冶炼场职位太小,怕人说朕委屈贤才……”。朱元璋听李善长提起武安国斥责胡维庸的话,若有所思。本来是让胡维庸试探武安国是否有怨言,谁知四辅官安排了那么多人陪着武安国去,武安国再傻,会当着那么多人说真话吗?没办法,先听听李善长对安排武安国去炼钢的意见吧。
“陛下不必多虑,武都尉身为皇亲,为陛下分忧乃分内之事。况且陛下可不授其具体官职,只让其以驸马都尉身份视天下百工之事,有何不可”。李善长听出朱元璋不再怀疑武安国忠诚,连忙建议。
“以驸马都尉身份视天下百工之事,着啊,身为皇亲,朕还会亏待他么。善长,你真乃朕之子房也”。朱元璋大声称赞,李善长的话不但解决了武安国的人事安排,还解开了他心中悬而未决的另一个难题,如何安排海关及水师的人事。
洪武十三年十一月,朱元璋下旨立海事司,科学院。以太子视海事司,理水师及海关事。封靖海侯曹振为海事卿,将天下水师,沈斌、方明谦为左右少卿,邵云飞、刘秉珑为正四品左、右寺丞。云飞以残疾之人立朝堂之上有辱国体为由力辞,元璋感其勇武,封其为仁勇侯,赐免死铁券一,黄金万两,放其还乡。
科学院主管农、工、商、虞、医杂学,以驸马都尉武安国视事。揽宇内英才为大明效力,研制天下利器为大明军用。释科学一词曰:百科之学。拨高丽赔款一百万两为草创费用。设科学院学士一人,正五品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各二人,并从五品侍读、侍讲各二人,杂员若干。所录之官不经科举,不拘国籍,着众臣推百科之中能者居之。设立科学院本为武安国的提议,朱元璋拿到朝堂之上庭议。御史李原名谏曰:奇技淫巧,古之仁君不为。武安国对之曰;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昔圣人在世,问礼于老子,问乐于苌弘,方成儒学今日之万千气象,今圣人之学何致不容百家之言?况奇技亦可佐王道,若无坚船利炮,我大明水师何以称雄。太师李善长,魏国公徐达、学士宋濂皆以武安国之言为是,元璋乃下旨,凡有利国利民之技者,皆可入科学院,官府按八品官吏俸禄供给其家用,号其为博士。复以工部冶炼制造之事托科学院,着驸马都尉武安国视马鞍山冶炼场及京城制造局。
月中,下旨分辽东为辽宁、统渤海、碎叶三省,政归北平布政使司,皆为燕王所属。仍以郭璞为布政使,督北平、辽宁、渤海、碎叶政事。分遣诸王致封地,下旨:汝等当效燕王,选贤任能,开疆拓土,扬我大明天威,有为大明掠地者,所得之地尽赐之。
燕王几度致书北平大儒伯文渊,请其出仕,文渊固辞。北平参政周无忧登门相请,文渊曰:“食人之碌,忠人之事,某若为官,再不能凭心说话,师弟莫毁我”。燕王闻言愈敬,遣人持白壁一双,美酒十坛相赠,文渊却白壁,饮美酒,北向遥谢。时北平儒学复古之风正烈,文渊才高八头,所著言简意骇,脍炙人口,每出一文,北平书院学子争相传颂。北平参政周无忧收拢文渊文稿,装订成集,遣心腹藏于故乡老宅夹壁中,无忧之妻不解,问其故,无忧长叹曰:“疾风忽来,劲草先折,文渊慷慨之士,将来必不肯顺风折腰,吾不忍金玉之言因风雨散落于世,故先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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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大风第五章麋鹿(四)
江南的冬雨一下起来总是没完没了,细细密密的语丝冷冰冰的敲在屋顶上,冻得屋子里的空气也要凝固。有钱人家早已经点起了水炉子,富贵人家还要挑北平原装的,那才显得体面。节俭一点儿的人家也忍不住这连续半个月的湿气,生个烧泥炭的火炉来取暖。苦就苦了没钱的小户人家,女人和孩子们终日只能把手揣在袖子里,盼着老天快放晴;男人们讲不起条件,无论什么天气都要到码头上去讨生活。一下老小等米下锅呢,如果碰上给新军搬东西,说不定还能多赚几个。一旦走运了,被当官的看上,还能换换命。比如码头上那个高老三吧,不过一个卖苦力的,能比别人多扛三个大件。结果不知烧对了哪柱香,刚好被平南军主帅沐英给看上揽入军中,不到半年就升了两级,转眼抖起来了。现在带工的工头们见了他得上赶着套近乎。人活着么,不就盼个出头的希望。
这种天气街上绝对少有行人,能不缩着脖子赶路的更少。所以大路上奔码头急驰的马车及其护卫就格外引人注目。车肯定是北平原装的,从前进的稳当上就能看出,拉车的马是两匹栗色骏马,浑身上下没有半分杂色,分明是百里挑一的良种,赶车的人带着斗笠,披着轻而薄暖的羊皮里子漆布雨衣,腰板挺得比路边得树木还直。“驾”,轻轻抖抖挽绳,马车一个加速,消失在茫茫雨雾之中。
“老赵,慢些,别碰到人”。马车里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赶车的老赵“唉”了一声,慢慢的把速度减下来。对马车里边的两口子他奉若神明,活了大半辈子,只有在此人家,有人记得他姓赵。想起一个多月前那件事,老赵的身躯挺得更直。我现在是老赵,不是别人家的奴才!
老赵曾经是武安国家中的仆人,现在,他是一个自由人。一个多月前,武安国从新婚的快乐中回过神来,第一件家事就是把别人送给自己的家人和刘凌陪嫁的丫头、家奴召集在一起,归还了他们的卖身契。
这个举动把管家和所有家人都惊呆了。老赵在内的几个老家人和丫鬟、太监当场吓得跪在了地上。归还卖身契,是“仁慈”的主人对不称职家人的一种变相惩罚,相当于逐出家门。而被逐出家门的人,通常知道底细的人不会再雇佣。对于年青力壮的家人还好,年老体衰和女孩子就意味着从此失去生活的来路。“侯爷,求你不要赶武四走,武四如果哪里做错,您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千万别赶我们走啊”。老赵连连叩头哀告,几个小丫鬟更是哭得梨花带雨。原本就是被狠心的长辈为生活所迫卖给人家为奴,一旦被驱逐回家,往往会被狠心的长辈再卖掉,不过下次说不准就是娼院。
武安国被大家弄愣了,搀起这个,又跪下那个,有几个更是打死也不肯起来,好不容易问明了所以,才知道自己又唐突了,忘了这个时代的规则。
“我不是赶你们走,大家起来说话”,武安国尽量放缓说话的语调。“我是远方来的,我们那里没有让人为奴的习惯,我是现在的意思是,你们以后不是我家的奴仆,而是,而是,………”
家人们愣愣的听着,武侯爷好像傻了,而是了半天也没而是出个所以来,还是屋子里女主人反应快,轻轻地在后边提醒了一声,“帮佣”!
“对,帮佣,就像农家的短工或店铺里的伙计”,武安国迅速反应过来,接茬说道:“还了你们的卖身契,你们从此就可以恢复自己的姓名,除了你们自己,谁也没权利改动你们的姓氏。你们在我这里,就是被雇佣的伙计和老板的关系,我们签一个这样的合同”,武安国拿起一份字纸。
老赵对那份叫合同的东西至今不是很明白,但老赵知道从那天开始他不再跟随主人的姓,他姓赵,堂堂正正的排在百家姓第一位的赵。合同上规定他每天应该干的工作和应该拿的工钱,干得不好武安国只能扣他不高于每月一成的工钱或把他辞退,但是谁也不能打他,骂他。对工钱不满意他还可以辞职,即使就在武安国家门口谋生,也没人能当他是逃奴。
那一夜,平时干完活倒下就会打呼噜的老赵平生第一失眠了,第二天一大早,他精神抖擞的爬起来刷洗刘凌心爱的挽马。见了人,他的腰总是挺得直直的。
这个院子里从此多出了很多笑声,那是自由的欢笑。武安国和刘凌的这份举动像在湖面上泛起的涟漪般在贵族中间传开,有人早已见怪不怪,反正这对夫妻举止本来就是另类;有人大声叫好,还跟着仿效;还有人不住摇头,这,不是乱了尊卑了吗?皇上也不好好管管!朱元璋是第一个得到这个消息的,锦衣卫安插在武家仆人中间线人尽职尽责地把观察到的一切描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