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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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他在这学校里进步很快,十三朗对此子青眼有加,每天亲自教他读书练武。没爹娘的孩子成熟得早,这孩子不过十二、三岁,居然做事很有大人之风。他妹妹姜敏也到了缠足的年龄,照顾她的妇人要给他缠足,姜敏哭着不让缠,作哥哥的姜烨居然命令姜敏必须遵守妇道。那天正巧武安国来到学校看望他们,见此,就问姜烨为什么要妹妹必须缠足。姜烨很成熟的说:“这样将来她才能嫁个好人家,我这做哥哥的才能放心,也给父母一个交代”。武安国摸着他的小脑袋瓜,温和的问他“如果一个男人不看你妹妹的各种好处,只在乎她是否缠足,把你妹妹交给这样的男人,你放心吗?”
姜烨歪着脑袋想想,说:“这样有眼无珠的瞎子,我当然不会把妹妹嫁给她”。话刚说完,已经明白武安国的用心,抱拳道:“谢谢先生指点”。转身跑开向妹妹赔不是去了,缠足之事,就此作罢。怀柔县女儿不缠足之风,也从此开端,最后蔓延开去,让老夫子们痛心疾首,那是后话,在此不提。
十三郎和武安国私下切磋过武艺,对武安国在二十一世纪在工人业余体育队学得那些刀术,大加嘲讽,认为武安国如果不是力气大得惊人,根本不是自己十招之敌。但凭了这把子力气,一般武师在武安国刀前,只有逃命的份。对武安国的空手道,他又大为赞叹,认为:大开大合,自成一脉,乃武学奇葩。相识久了,十三郎就丢给武安国一本刀法,说最适合武安国这样的天生蛮力的,武安国打开一看,竟是“春秋刀法”。春秋刀法乃是唐代以来军队中最流行的马上刀法,讲究的是腰部发力,人马合一。武安国是好武之人,闲时就经常练习,进境甚快,轮起刀来,渐渐的十三年郎已不是他的对手。对他的悟性十分佩服,“可惜你没遇过名师,否则绝对可开山立派”。十三郎在和武安国一次较量过后这样说。
洪武十一年春末,怀柔知县募各地无业流民四千余人,把怀柔县和省城相连的马路及县里的几条街道修葺一新,铺了混凝土,从此客商风雨无阻,每天运货的马车几乎首尾相连地从北平排过来。“钱不要放到库里烂了,要用之于民”,郭璞对武安国的建议,向来是言听计从,他认为与其多缴银两邀功,不如藏富于民,于是把钱大把的花在市政建设上。市井这样一来更加繁荣,水晶琉璃(玻璃)器皿、钢材、铁器、木器、瓷器,染料纷纷从这里流出。很多产业已经不必武安国亲自去管理,匠户营出来的年青人们都可以独挡一面了。那些五颜六色的染料则是义学的学生在武安国的指导下从炼焦的废物——煤焦油中用白酒提炼出来的(注:阿尼林紫,原来是1856年英国人潘琴无意中从煤焦油中提出,这次直接被武安国的学生盗版)。一些本地士绅也在郭璞的劝说下放下了架子,亲自担任一些部门的经理。这样武安国就轻松了许多,可以抽出更多时间来办他的学校,搞他的发明(其实是对后世的剽窃)。所有新鲜东西也不再是武安国亲自布置生产,而是在县衙前贴了告示竟拍,价高者得之。各地来的商人见了,胆大的就买下其中一项,就近开了自己的产业,居然赚了个盆满钵圆。很快,县里边各种商行如同雨后麦苗一样破土而出。这其中很多与武安国没有太多关系,比如徐州人徐志辰的徐记当铺,居然一口气由省城到县城开了个五家连号,端的是大手笔。
不出五年,本县人口估计要到二十万,马上就可以升为中县了,衙役们这么想。升成了中县,赚得未必多,但让人觉得有面子。
夏末的时候,正当郭璞核计着把从县里到各乡的小路也拓成马路,以便百姓行走时,王浩前来通报,魏国公徐达派人下书来了。
魏国公徐达,是当今圣上的布衣兄弟,位列三公之首,总管北平、大同诸省军民,平日在朝,战时才来北平。郭璞这芝麻大的小官,从来就没指望能得到这当世人杰的垂青。不敢怠慢,匆忙请下书人进来。
那下书之人穿着旗主(十夫长)服色,眉宇间透着些英气,言谈十分有礼,让郭璞甚有好感。接了书信,更为吃惊,这大将军徐达居然邀请县令和典史大人到军中一叙。郭璞连忙应了,取出银子赠了下书人,提笔修书,告诉徐达明日到军中拜见。然后派人请武安国、李善平回来商议。
武安国、李善平正在学校中和十三郎探讨大明律法一事,按武安国的观点,法律并不是为了治理百姓,而是为了保护百姓。只有由百姓制定并且规定了百姓权利的的法律,才是真正的法律。否则不过是借法律之名,行执政者欺压百姓之实,比如这次大移民。而今大明的法律,在上者只有发号施令的痛快,但没有对百姓的爱,所以不能称之为法。真正的法律面前,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在没有拿出确凿证据之前,所有嫌疑人都是无罪的。这些二十一世纪的大逆不道观点其他两人怎接受得了,争了个面红耳赤。听说县令有急事相请,赶紧告辞出来。十三郎却把武安国刚才的话记了,说要以西方法律为参照,仔细推敲一下,看这世上是否真的有可能有武安国所说的法律,以便让武安国输得心服口服。
洪武十一年夏四月,元嗣君爱猷识理达腊殂,子脱古思帖木儿嗣。其丞相驴儿、蛮子哈剌章,国公脱火赤,平章完者不花、乃儿不花,枢密知院爱足等,拥众于应昌、和林。大明左丞相胡惟庸,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等共同上书,请朱元璋下令北征,封狼居胥,收服华夏故土。朱元璋允之。命徐达为帅,傅有德、汤和副之,带三十万人马出塞。战事不问武将而听于文臣,宿将曹国公李文忠苦劝不听,气得卧病不起。
“这怀柔武安国到底是何等人物,能把子由这孩子给收服,并且死心蹋地跟着他,不简单哪”!魏国公徐达坐在北平行辕里,忍不住猜想,手边放着的是曹子由写给他的信。曹子由就是十三朗,他是徐达的远房表甥,别人不知道,他自己也不愿意借了徐达的名字来招摇。,这次徐达领军准备出塞,知道他去过西域,想把他带在身边,立些战功,以便光耀门楣。谁料十三郎接了徐达给他的信,居然婉言拒绝了徐达的好意,说要在那弹丸小县立番事业,让徐达十分不解。
“甥自幼闲散,近年漫步林泉之下,修身养性,渐懒闻杀伐之声。且大丈夫立业,未必在沙场之上。昔子陵垂钓江畔,光武霸业伊始;武侯未出南阳,昭烈天下三分。舅父所为,破敌塞外,武兄所做,安民海内。各有雄长,难分高下。若欲久安我大明天下,窃以为不在于兵,在于政………。徐达抓起手边的信,忍不住把关键处又看了一遍。
“子由这孩子,秉性真是像极了他师父,叔夜兄,你后继有人啊”。徐达放下信签,叹了口气,眼前浮现出一位故友的形像来。人老了,都有些念旧,纵使徐达这样的大英雄也不能例外。
杨叔夜是十三郎的授业恩师,江湖人称杨布衣,因手持一把无鞘铁剑,无论什么时候都身着一袭浆洗得极为干净的布衣而得名。为人放旷而任侠,年青时对朱元璋有一饭之恩。后朱元璋和徐达起兵抗元,江南百姓暗中资助起义军的银两,也多由杨布衣来秘密押运。曾在路上遭茅山一伙巨盗埋伏,杨布衣身中三箭,被创四十余,仍手刃数贼,护着银车溃围而出,如期把银两送到义军中。朱元璋以重金相谢,杨布衣切下银子一角,取之,到市井中买一新长衫,大笑而去。朱元璋得了天下后,礼聘天下高手护卫皇宫,数度相邀,都被其婉拒。心里不由得十分愤怒,一天得知杨布衣落脚八卦洲,欲效晋文公和介子推的故事,派水师将八卦洲围了,命蓝玉带五百武士相请。圣旨到时,杨布衣正与朋友下棋,叫蓝玉稍待。等到一局下完,算了目数,布衣取案上酒一饮而尽,对朋友说,你曾求我授你这路剑法,杨某一向藏私不肯,今日一一演给你,看仔细了。语毕,拔剑而起,舞于秋树之下,先慢后快,渐渐看不清人影,剑气纵横,漫天落叶如雨。把个蓝玉等人全都看得痴了。须臾剑停,在树下仗剑而立。等到蓝玉等人回过神来,上前一探,早已气绝,原来在舞剑时已自断了经脉,竟是宁死,也不愿受他人羁绊。
“普天直下,莫非王土,叔夜兄,徐某现在倒羡慕你潇洒来去呢”!想到这些往事,徐达眼角渐有些发酸。皇上现在越发显得天危难测了,春天的时候听说山西移民在路上尸首枕迹,心中后悔轻率移民,竞把率先提出移民的户部侍郎拖出朝堂之外,当庭杖毙了。虽然号称和自己是布衣兄弟,却三番五次试探自己有没有反意,一日竞把自己灌醉了拖到龙床上,好在自己一向谨慎,醒来后长跪不起,才免于一难。那帮文臣却唯恐天下不乱,每天对武将百般倾轧,以书生意气,妄言战和。这不,今年夏天听说蒙古皇帝死了,马上上本,要求派兵北上,九州一统。可叹自己的这位马上皇帝,皇位做久了,居然失去了判断,依了那般文臣,派自己总督各路兵马出塞。不去,是对陛下不忠,去,准备不足,胜负却也难料。
忽然听到大营外一阵人喊马嘶之声,亲兵入帐通报:怀柔县令郭璞,典史武安国押了精钢十万斤作为礼物,如约前来。
“好个聪明的县令,一下子就能猜到要有战事,送精钢与我,省得老夫开口向你要,怪不得可以让万余移民不死一人”,徐达让亲兵速请,心中对郭璞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进了大帐,见礼已毕。徐达吩咐亲兵搬来坐位,上茶。郭璞哪里敢坐,回头刚要示意武安国谨慎,却发现后者早已大咧咧的坐下,正冲着魏国公上下打量。唬得郭璞心里七上八下,暗自后悔忘了教这位老弟官场上的规矩。
徐达却不在乎,也上下打量武安国,一老一少四目扫来扫去,俄顷,相顾莞而。
“人传怀柔典史赤手伏虎,今日一见,果然英雄气概,自古英雄出少年,此言非虚啊”。徐达大笑。
“早就听说徐元帅布衣起兵,驱逐鞑虏,复我神州,乃海内数一数二的大英雄,今日能见到,也满足了晚生的一个心愿”。武安国答带些恭维,也是他的心里话,上学时读史书,徐达是他最佩服的古人之一,今天当面见了,自然有些追星的感觉。
嘿,好你个武典史,什么时候学会了拍马屁。郭璞见双方距离一下子拉近,才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仔细竖起耳朵,回答徐达问话。
徐达也不隐瞒,告诉他们曹子由是自己的外甥,多谢郭、武这一年对子由的照顾。然后细问起杀虎斩蛟以及兴办义学,开设工厂之事。郭璞和武安国见他没有架子,也一一细说了。说到精彩处,喜得徐达抚掌大笑。徐达听说武安国乃是从海外游历各国归来,如获至宝,连忙问蒙古之事。好在武安国对自己的身世谎言早有准备,这两年来一直留心从过往客商口中打探这个世界的概况。塞外此时的风土人情,山川地理,竟对答如流。把徐达高兴得直捋胡子,言语中已露出招揽之意。
谈了大半天,中午两人就陪徐达用了饭。亲兵对二人不住端详,心里直奇怪这两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不知用了什么法术,得我家元帅如此亲睐。武、李二人见徐达位极人臣,手握众兵,平日所食不过是寻常饭菜,竟无酒相佐,也是暗自佩服。
饭后谈及军务,郭璞是文人,推脱不知。徐达有心考考武安国,就让他预测一下此次出塞的成败各占几成。
武安国壮起胆子,问道:“大帅戎马半生,可否告诉晚生塞外作战,与中原有何不同”。他本不知要有战事,昨天和郭璞、李善平等人商议了半天,才得出近期会对塞外用兵的结论,回去仔细想了想,总觉得凶吉未卜。今天听说是三十万大军出塞,更坚定了自己的推断。
“中原多为攻城拔寨之战,道路复杂,人口众多,塞外多战于野,地势空旷,人烟稀少,有道是,不怕鞑子决战,就怕鞑子四处流窜”。徐达略一沉吟,总结说。
“自从蒙古退出中原以来,我朝与其大小战役不下百次,却一直没能控制住塞外,元帅可知为何”?
“鞑子东逃西窜,等我军回师,又去而复来。如重锤打棉花,用不上力啊”。想想自己总督北平、山西多年,却没能将疆土向外再开拓一步,徐达言语之间,不由有些沮丧。
“正是如此,中原作战,村庄稠密,人心向我,我军补给不缺。塞外作战,人烟稀少,我军无处补给。这三十万人马所耗,每日粮草不下百万,我军所带粮秣,须臾辄尽。所以必速战速决,时日越久,越对我军不利。如我是脱古思帖木儿,就弃了应昌、和林等重镇,在草原上和你兜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