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羈-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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暎娡⻊C然,然後才是手按腰上御賜寶劍的年輕皇阿哥昂然而來,眾人無不側目,勢頭一時無兩。
八哥對十四弟異常客氣,十四弟偶爾推辭不過,便會無不惶恐且疑惑的笑問︰“八哥九哥,這莫不是要捧殺做弟弟的?”
“捧殺”這個詞,我們心中有數,早年二哥的太子做得還頗穩當之時,索額圖試圖提前擁立太子帜姘赴l,給了八哥一個絕妙的啟示︰二哥身在高位,最有效且不著痕跡的辦法,莫過于捧殺。後來的一切,也證明了這一手段所起的水滴石穿的效果。
既然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兄弟幾個哈哈一笑而過,隨即到來的,就是康熙皇帝這個注定不平凡的大壽。
我和八哥事先預備好的,在十四弟現場進呈的壽禮盒子中裝上的一只死鷹,竟然倏忽出現在了八哥的壽禮盒子中!
覲壽禮時,兄弟們是按照長幼順序進禮,當轉呈禮盒的李德全看著盒中物事手中發顫,掉出那只死鷹時,眾兄弟和在場大臣們頓成泥塑木雕,八哥臉色瞬時慘白,略回頭指了指老十四,還未及開口,站立不穩,便昏厥倒地。
皇阿瑪低頭看著那只死鷹,似乎面無表情,但走近細看便會發現,他臉上肌肉抽搐,牙關緊咬,口角流涎,病情一旦發作,便是凶險異常!
皇阿瑪被弄回乾清宮後殿,隨時隨伺在側的太醫匆匆趕去,張廷玉拿出太子太傅的身份,吩咐關上了院門,在場的人一個都不能離開,此事必定要查,但得等皇上的旨意。
只有十弟慌張的跪在八哥身邊,帶著哭腔嚷嚷︰八哥!八哥!太醫還不滾過來!……
三哥一跺腳︰“這也太過了!誰起此心,只怕天地難容!”說著看看被人抬到一邊忙亂醫治的八哥,坐下低頭嘆氣。
四哥神色平靜的坐在位置上,雙手扶膝,眼觀鼻,鼻觀心,似乎什麼也洠в锌匆姟
剛到出宮年齡的十七弟被乳母拉著,橫眉冷眼瞧著我們這幾個哥哥——我額娘宜妃娘娘在康熙五十一年,借我的力,用了些不知什麼手段,找不知為何惹著了她的勤嬪娘娘出氣,娘家洠颤N勢力的勤嬪陳氏,在被額娘一頓排揎之後,一時想不開,居然自縊死了。那時宮內有良妃娘娘薨逝,正好又是太子二次被廢的混亂時期,皇上和我們各有心事,此事竟便不了了之。只是從此,十七弟便把這個大仇牢牢記在了我和我額娘頭上,無論我如何唤j他也不管用,只得隨他去了。
其余兄弟慌亂四顧者有之,惶恐不知何事者有之,最可恨的是,十四弟站在其中,語氣憂急的向侍衛德楞泰問到︰“皇阿瑪到底怎樣了?讓我們兄弟去瞧一眼,伺奉湯藥吧!皇阿瑪他老人家龍體若是有個什麼,叫我們這群不肖子……如何……”說著竟哽咽了。
我冷冷扔給他一句︰“十四弟知道誰是不肖子就好,何必白白扯上“我們”?其他兄弟可不見得願作陪。”
十四弟一愣,正要說話,張廷玉走出來,看也不看我們,仿佛對院中空氣,疲倦的說道︰“伺奉湯藥就罷了,只怕各位爺不在眼前,皇上還要好過些——皇上有旨,各位爺各自回府,不得旨意不許出京,此事不再追究。至于在場諸公,若還願留著項上人頭吃飯,自然知道對今日之事該當如何措置。”
胤番外(二十二)
皇阿瑪貶黜了八哥的親王,降為貝勒。八哥回去之後就生病了,半躺在八嫂的榮堂內室,神色陰沉得和良妃娘娘薨逝那段日子一樣。
“原來不止我們,老十四也想攪渾水。”我說。
“那是自然,皇阿瑪要石出,就必須先讓水落。老十四這是在逼皇阿瑪事先表明態度,以防日後有變,十四弟想趁手握重兵,又剛剛立下戰功的風光之時,一並得傳大位,多好的主意啊。”八哥斜靠在貴妃榻上,以手覆額,冷笑︰“若是皇阿瑪這一氣之下歸了西,無論傳位詔書上是否是他老十四的名字,他要奪位都不是難事。”
“可他是怎麼做到的?掉包。”十弟有些畏縮的說︰“不要說從咱們手里掉包,就想想,他是怎樣得到這個消息的?簡直匪夷所思。我覺著越來越……而且這樣,皇阿瑪若要查,就會從咱們這里開始,畢竟那玩意兒是從八哥的壽禮盒子里掉出來的……”
“知子莫若父,皇阿瑪還不明白我們的心思?”八哥用一句詰問,打斷了十弟︰“你洠龔埻⒂裾f,皇上有旨,此事不再追究了?他老人家知道是怎麼回事——反正脫不了四哥、咱們三個、還有十四弟的關系。不追究才是正經,看來皇上已經在騰出時間的精力做最後的安排了。”
“這連環套一局比一局緊。”十弟搖搖頭,“真不知道咱們這些兄弟是怎麼從阿哥所里玩著玩著,就走到這樣凶險的一步來的。”
我瞪他一眼,八哥卻溫和的說︰“十弟,這些年你果真長進不少。眼下確實已經走到死局,誰都已經機關算盡了,再也不可能進得一步。唯一解局的關鍵,就在皇阿瑪。一,要看他老人家最後的安排,拢恼l屬;二,無論咱兄弟中誰最有力量,都得在‘那一日’才施展得出來。”
這就是說,咱們必須等著皇阿瑪瘢滥且蝗樟恕5遗c八哥相知之深,听了他這話,心中冒出的念頭便是,若想要在“那一日”掌握主動,除非那一天的來臨,是由我們自己來制造!
一個“弒”字電光火石般在我和八哥的目光中撞得粉碎。
……
“這陣子,最安靜的是四哥,陰沉沉的,好像什麼都洠ё觯皇寝k差細心賣力得不得了,難道真的死心願做個好臣子了?”八哥顧左右言他,又冷笑著搖頭。
四哥的確是個讓人最摸不透的角色,事到如今,我們連他手里到底捏了多少張牌,都還不甚清楚。應該是他最得力門人的年羹堯與我們套近乎,洠f他有什麼懲戒,而皇上親手安置的步軍統領衙門主管帶九門提督,我們的皇舅舅隆科多,他看似與之交惡了,但在替他辦事的時候卻一刻也不含糊。
“險惡。四哥此人之心,只好用這個詞兒。”一說起四哥,八哥眼中,警惕之色溢于言表。
其實八哥不肯有失身份,說出難听的詞兒而已,用這個詞已經算恭維四哥了。在我們這二十余年明爭暗斗中,四哥這人就像一只兀鷹,始終于暗處耐心等待窺視,一旦出手,便是不給他人留任何生路,哪怕為之要尸橫遍野血流成河亦在所不惜。
但這嗜血魔王的形象,卻因為凌兒的緣故,在我心中時常矛盾不已,只為那句“我也走了,還有誰能保護她”……
皇上病勢日沉,我們兄弟,還有來往較密的一眾王爺、大臣,時常聚在一起反復討論研究,往往半天也洠в袀準頭緒,每當這種時候,我就會茫然的走了神。勝負終將如何,便關系到遠在西疆的凌兒將如何,毫不夸張的說,她的命撸呀涀⒍〞S我們的命叨鴦印
無論何方得勝,我們或四哥,都會善待凌兒,這讓我稍感欣慰。最可怕的是兩敗俱傷,那就必定殃及池魚。
這樣想著,四哥那夜的話再次清晰的涌上耳畔。洠уe,若無法自保,何以言他?只是心中這一浚豢|血絲般濃得化不開的糾纏思念無處不在、摚е蝗ィT了!只得由它日日夜夜,侵蝕我心。
胤番外(二十三)
皇阿瑪到底拼著一口氣撐下來了。康熙六十一年四月十五日,皇上親自下旨,命撫遠大將軍、皇十四子貝子胤仍回西寧軍中。
老皇重病,心中倚靠器重的那個兒子,自然應該留在身邊,時時刻刻準備交待後事,才能安穩的進行皇權交接。十四弟這一去,不可謂不是一場大敗!
我們殷切的去給十四弟送行,趕到之時,卻只看到他的隊伍跑得太疾,馬蹄所揚起的漫漫黃塵。
“十四弟欲速則不達,九弟,該換口風了。”
送過十四弟回來,一直稱病躲在府中的八哥滿面紅光,在房中踱來踱去,卻半天只說了這麼一句話,我深知他的克制功夫,是怕太興奮,一不留神說出什麼不妥的話來。
我開始改口向京城內外、朝野上下絡溃Р唤^來向我打听前景的所有人講這個道理︰“皇父明敚е遣灰陌⒏纭晒Α耍鹘畱饒鲭m不能不倚仗他,但恐怕成功之後,驕恣之心一起,又功高震主,新皇難于安頓他。不然哪有老人家在這種時候,倒把兒子遣去了幾千里外的?”
但對于八哥的一直稱病,皇上也甚為不滿,甚至可說十分厭惡,在太醫請旨為八哥灾螘r,居然大加嘲諷。
對于父親的態度,八哥卻很平靜,因為他幾乎是和二哥一起失去父親“拢臁钡摹U太子一役歷經十幾年,二哥雖敗了,八哥卻也因鋒芒太露,同時讓傷心的皇阿瑪大感威茫;叵肫饋恚菍嵲谑莾蓴【銈膽K烈之役。
現在十四弟的處境也微妙了!興奮與失望像心里的貓爪子,交替出現,抓撓著我和八哥的心。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安置中,都連張德明等輩都安排了抓緊動作,十四弟的探報比當年軍情緊急時來往得還更密集,而四哥也愈發安靜……一切,只待那個“枺L”了。
皇上到底自小打熬得好身子骨,一場一場病劫下來,居然又安然度過了大半年,只住在暢春園中深居將養,據說還把個方苞關起來替他老人家專寫治國鑒言收進遺詔。八哥反復計議權衡,終究為洠в惺陌盐眨豢媳池撘坏┦♂岬哪莻弒父惡名,始終洠в性诨噬仙跋露Q心實施秩〈笪坏挠媱潯
終于到了康熙六十一年的冬天,終于到了那個大雪的深宵,我們兄弟第一次知道暢春園還有那樣一個耄氐奶幩步K于明白了皇阿瑪深思熟懀У拇胫谩
皇上居然是在替四哥安排?連被我們遺忘的十三弟都用上了,圈禁了十年、所有人都以為要和大哥二哥一樣永無出頭之日的十三弟,加上不知何時被四哥牢牢收服的隆科多,成了讓我們毫無還手之力的奇兵。
二十載心血一朝而廢,不要說八哥,就連我,耳中都嗡嗡了一陣,胸口彷佛被人狠狠揍了一悶拳,半晌回不過氣來。
一邊想盡辦法通知我們的人,一邊怔怔回想,“拢摹笔鞘颤N時候瞧中了最洠в谢实巯嗟乃母纾颗e國上下都以為遺詔上是十四弟無疑,送十四弟回西寧,只是擔心他和二哥當年一樣心急被激,做出讓皇阿瑪為難的事情而已。
這樣想著,越發覺得皇上在彌留之際所說的傳位于誰含糊不清,是四?還是十四?雖然他示意四哥跪上前去……
來不及了,隆科多取來傳位詔書,張廷玉、三哥、十六弟、十七弟都聲明,願擁護詔書上擬定的繼位人。
滿語、漢語寫就的詔書各念過一遍,從隆科多手中取來的詔書,自然是四哥無疑。我們的人一點消息也洠в校瓴灰姷氖軈s拿著金牌令箭帶著豐台大營禁軍趕了來。
若是遺詔傳位于十四弟,無論我們能否成功,八哥或十四弟繼位後,到底也還能彼此牽制、和衷共濟下去。但四哥一旦繼位,我們的後事幾可料之……
四哥到底繼位了,我們所有的兄弟從被皇阿瑪召來見這最後一面時開始,便再也出不得宮門,名為守臁瑢崬檐浗5攘藥滋欤覀儾艥u漸可以活動,得到了外面的確切消息︰京城戒嚴,九門緊椋В覀兒褪牡苁种性诰┏巧杏熊姍嗫烧{動的幾個人,已經于皇阿瑪瘢喇斠贡粴ⅲ斠咕┏潜绘i拿的還有官員數十,短短幾日,不經會審,動輒全家流放至打牲烏拉和雲貴瘴癘之地。至于張德明等輩,更被誅戮一空,白雲觀已經燒掉了大半個。
四哥的手段不算出奇,八哥的臉色整日與乾清宮前的雪地一樣慘白,新皇雍正又重新冊封他為廉親王,拢妓偷礁袝r,據說八嫂對前來道賀的親眷有一番石破天驚的言論︰“今天受了這個封,指不定明天就該掉腦袋了。”
若是往日,八哥必定要責怪八嫂,但在乾清宮前守臁摹疤J棚”听說此事時,八哥卻難得的笑了笑。事到如今,言辭行為再謹慎都難免此結局了,八嫂此言,實在不虛。
想想過去二十年的宿怨,束手等著他坐穩龍椅,無異于坐以待斃,除卻用手中剩余的力量放手一搏之外,別無他路,就算魚死網破,至少他這個皇帝,也不會當得太舒坦。
只是該如何動作,如何重新整理起我們的力量?更何況我心中記掛猶握在十四弟手中的“那張牌”……一切都待細細商議考懀А\浗诖瞬槐阏f話,我們兄弟往往只有眼神交流,這個深夜,輾轉難眠,披衣起身,站在乾清宮前空闊的雪地上,忽聞西面些微喧嚷,幾名九城禁軍服色的侍衛直往養心殿而去。
大行皇帝拢鏍斖l‘于乾清宮,所謂的雍正皇帝,就選中乾清宮旁的養心殿住了下來。京城已經戒嚴了快一個月,這次不知是何消息?少時,听說是十四弟被年羹堯空身驅趕回來了,皇上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