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羈-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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蟮馈⒀b神弄鬼,但又礙于身份,不好直諫,見我用此方法說服了胤,當時就大喜過望,又因為在太學中與新兒原本的交情,從那時起,他就開始時常尋機會向我問這問那。未來乾隆皇帝的好奇與好學讓我有了一點兒責任感,于是就當作閑聊,向他大概解釋起了我僅剩的關于蒸汽機的記憶︰
“寶親王,所有人都見過,當一壺水沸騰時,熱氣將壺蓋頂起的情景,若是更大量的熱氣,可以產生的力量不是更大?由此,英吉利國有人設計了蒸汽機,專門制造大量蒸汽為動力,用一系列類似于他們鐘表的精細機關帶動器械,就可以完成很多人才能完成的工作。比如寶親王也听說的,用于船的劃槳,不但節省了很多人力,速度和強度也比人力來得更有效率。”
弘歷出神的想了想,笑道︰“這個念頭新鮮!西洋人蠻荒不解大義,卻專喜歡弄這些奇技淫巧。”
我不得不耐心的試圖說服他︰“這些技術如果日益發展完善,用到各種方面,將是一場巨大的變革,可以創造出無數奇跡啊。”
“呵呵,我中華物華天寶、地大物博,什麼洠в校坎蝗唬麄冞需巴巴的弄出這勞什子,不遠千里跑來朝貢?鐘表什麼的,讓他們去做就是。不過這蒸汽機好玩兒,什麼時候叫他們弄個來看看。”弘歷好笑,已得出自己的結論。
無奈的搖搖頭,打起精神勉力與他封建傳統封椋枷朕q論,還洠дf兩句,胤大步走來,笑問︰“講的什麼智者襟懷、仁者致裕康每諆毫耍步o朕講講。”
“皇上。”“皇阿瑪。”
胤敚'手,收起勉強的笑意,看著我簡潔的說︰“朕有要緊事兒得親自去辦,需回宮幾日。弘歷,隨朕回宮。”的65
這是幾年來的第一次。自胤祥離開後,胤對我眷戀日深,時時都要我在身邊,加上皇後去世,後宮事宜我也多少在操持,他從未為辦什麼事而讓我單獨留下過。
目送他們父子離開圓明園,我已大約知道胤要去做什麼,但願,這是就是他答應我的的,那最後一件事。
已經五天了,胤還洠в谢貓A明園,每天只遣太監來向我叮囑些冷暖瑣事,宮里也異常平靜,洠в腥魏蜗鞒鰜怼_@天春雨淅瀝,湖面上浮起一群群艴幫屡菖荩蓯壑畼O,正好胤今年為我取的雪蓮也到了。
自胤祥去後,依然有雪蓮年年送來,仍在每年的初春時節。胤總是非常準時,他說“十三弟回草原去了,雪蓮自然更少不了,我不過受他之托,代為咚汀保匀幻磕暧H手轉交給我,只是,除了今年。
再看一遍那些我細心保存的干花,打開箱子,將這極可能是最後一朵的雪蓮,收集到它們一起。我已集齊了十三朵了。明年,還會有雪蓮麼?
“公主娘娘!”的1
新兒忽然沖進水榭,雙目紅紅,淚痕宛然,意識到自己失態,又退後一步,小孩子受了委屈般緊張抽噎︰“公主,您知道嗎?宮中忽然傳出消息,弘時阿哥,前日被皇上賜死了,還削了宗籍。”
我並不意外這個消息,對她的態度卻多少有些意外,示意左右人都出去,關上了門,只剩下我看著她不言語。
“公主,您那時候不是說一切都有老天在瞧著嗎?我記得呢。”新兒幾步撲到我身邊,跪伏到我膝上︰“老天就這樣瞧著?瞧著他們這樣的父子,兄弟?新兒知道,八王爺九王爺他們,是因為才高出世,招了皇上的嫉恨,一山不容二虎,一國難容二君,我都明白。但弘時阿哥不是他的兒子嗎?他怎麼下得了手!怎麼下得了手?”
“你也知道他下不了手?”我拍拍她抽泣聳動的肩膀︰“你只知道你的九王爺他們辛苦悲慘,難道看不到皇上咬牙獨自撐了多少年?你難道不知道十三爺吃了多少苦?正因為身受其苦,皇上才寧願一個人背了所有的責任和罪名,好留給弘歷一個安穩的江山,不讓弘歷再受一輪這樣磨難。這是他們愛新覺羅家注定了的,呵……我有時候猜想,是不是他們從取得天下的那天,就已經同時收到了這個命叩脑{咒?”
“注定的?……”新兒蓄了滿眼的淚,茫然看著我。
“你喜歡弘時?”我突然柔聲問她︰“你已經長大了,我一直在替你留心,卻一點兒也洠Э闯鰜怼
“不!”她跪直了身子,“……是,我喜歡他,但不是公主您想的那樣。我明白,公主讓我到太學听課,還讓我時常可以和小武哥哥、福來哥哥他們玩,讓我可以見到更多的人,您希望我能自己找到幸福……”
我的確是這樣希望的,或許有點兒八卦……武世彪的兒子小武,和孫守一的大兒子、我在草原上親眼看著他出生的孫福來,現在都到我身邊做了侍衛,也都是勇敢正直的好男兒。
“……小武哥哥對我就像親妹妹一樣,福來哥哥諏嵖煽浚切┳谑易拥埽贿^是些斗雞走狗,賭酒馳馬的旗下褲。對,寶親王自然清華毓德,已儼然有人君之像。但不一樣的只有盛郡王弘時阿哥,因為他和九王爺當年太像了,一見到他,就像見到在西寧的九阿哥……說不出的可憐他、敬愛他……”
弘時像胤?這才真是叫我意外。
外貌?氣伲抠F族子弟,稍微桀驁陰柔一點兒,加之原本就是這樣近親血緣,弘時臉上或許的確有點兒胤的影子?但我從來洠в羞^這個聯想,自然看不出來——可憐痴心的新兒,無時無刻不在尋找她的九王爺的影子……
“新兒,這是你自己的心魔給你造成的幻相……特別是當弘時重復了胤的命邥r,你就更暗示自己把胤的影子投射到弘時身上。這其實與你無關的,不要把過去的陰影帶到每一件事情上,那樣太累了……”
“不,公主,您知道九王爺在西寧的日子嗎?他做的每一件事都關于你。新兒永遠不能明白,九王爺到底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事,讓他那樣為你痴情一世,你卻能這樣殘酷的看著他死?”
果然還是為了胤。但由一個洠в薪涍^當年事的孩子口中說出“殘酷的看著他死”這個冰涼恐怖的意相,忽然如一把利刃刺中了心底埋藏已久的揪心疼痛。
“公主,您這樣善良,這樣智慧,這樣的慈悲胸懷,您能體貼皇上對您的好,怎麼會惟獨不能感受九王爺為您的心呢?難道那樣還不足以贖他的罪?”
這孩子豁出去了。雖然從收養她時起,我就知道總會有這樣一天,她會需要一個解釋,但一向謹言慎行的她,竟會舍命問出這種絕對不能讓胤听到的話……我搖搖頭,攙她起來,親手從某個箱櫃深處,找出一管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竹笛,仔細看了看,遞給她。
“竹笛?!這是……我在青海見過的,九王爺說他在路上親手做的,笛尾刻著‘’字,您還留著它……”
新兒捧著笛子,忽然撲進我懷里︰“您還留著它……”一語未盡,又是淚如雨下。
“新兒,你听著,你很懂事,從來不與我談起這個,現在我要告訴的你話,今後我也不會再說第二次。對,胤曾經是罪人,他對我有罪,還欠我一個,不,兩個人命。但他的一生確實已經替他贖了罪,那一切早已過去了。你曾經見他時常把玩的玉人兒,沉在眼前的湖里,而這個笛子,應該算是替你留著的。”
“替我?……公主,新兒剛才錯了,新兒一時糊涂,竟那樣對公主說話……請公主恕罪。”
“不要這麼快就認錯,你終于肯開口,向我說起你的心結,我很高興。你不是早已知道,我有珍藏多年,卻從來不彈的一把琴嗎?那琴,經百年漫長時光陳釀,多少前人以精魂澆鑄而成,藏了不知道多少故事。而替你留著這支笛子,正是因為我明白,我都明白……
一個男人,他成熟、滄桑、執著,才華橫溢、內心驕傲,卻又那樣耄獭n郁、甚至神秘……他把你帶進這個世界,教你彈琴寫字讀書。他救了你、教導你、疼愛你……最後離開你……”
我深深嘆息,為獨自關山遠離、雲游四海的鄔先生,春日誰陪他踏春看花?冬日誰陪他煮酒賞雪?
“……你怎麼能忘得了他?這個男人將是你心中永遠的高山仰止。”
新兒揪著心口,听完淒然出了好一陣子神,忽然微笑道︰“公主,公主心中的這個男人,就是鄔先生吧?您的故事太多了,還這樣曲折……什麼時候能講給我听?把新兒不知道的,九王爺的那些故事也講給新兒听吧。”
她將永遠也不能敚撍挠绊懀K會找到屬于自己的人生,那個男人或許漸漸成為她深夜里悵惘的一個夢……我搖頭笑著,說︰
“這笛子,是那次從保定回京路上,坎兒悄悄交給我處置的。你知道誰是坎兒嗎?他三年前死了,為救李衛……”
“不知道,但他一定是個好人。他為什麼要舍命救李衛大人?”
三年前,皇帝為此決定,自雍正八年之後,重新召李衛進京任職。我見到李衛時,他悲傷得萎靡不振,只要一開口,還忍不住抹淚。原來李衛在江南一直帶著性音大師替皇帝做一些收伏或安撫江湖人士的秘密工作,時常也會身陷險境,那一次在街頭遇刺,卻不知從哪里橫擋出來坎兒,替李衛硬生生挨了一刀。李衛後來才知道,這些秘密工作,坎兒也有職責,幾乎都協助在他們左右,只是身在暗處,不為他們所知而已。
“……我們把他弄回去的路上,淌了一路的血,他還跟我笑︰‘我無牽無掛,正該向閻王爺代了兄弟這一劫,你還要照顧翠兒和你們的兒子呢,你們兩個給我好好過,你們過的越好,我就越能早些放心去投胎,下輩子總不會還投叫化子命吧?’我跟他說,下輩子要還做叫化子,我還跟他一起討飯,他就拉著我的手斷了氣……凌姐姐,我竟然一直恨他,我還以為他一見榮華富貴就忘了情義,變成了小人、酷吏……我,我怎麼那麼蠢哪!”李衛抱著頭痛哭流涕。
“公主?”
從出神中醒過來,我搖頭嘆道︰“人世間那麼多故事,永遠比戲劇、小說里更曲折動人……來,我先把狗兒和坎兒的故事講給你听……”
昨夜长风(下)
“公主,張廷玉張大人求見。”
張廷玉是個方正大儒,說得不好听點兒,迂腐是肯定有的,對身份規矩都有非常嚴謹的一套。從當年在八爺府里,良妃壽筵上遠遠的照面,直到今天,張廷玉的姿態永遠謙遜恭謹,卻從洠в泻臀抑苯哟蜻^任何交道,這個時候突然想到見我……肯定是因為皇帝。
我急忙迎出去,匆匆見了禮,簡單直截的問道︰“張大人,皇上出什麼事兒了?”
張廷玉微微一抬身子,仍然低著頭說︰“皇上因三爺的事兒,這幾日瞧著精神不大好,也不肯見太醫,連臣等都只為奉旨擬詔見著了一面,據李德全說,皇上多日未曾合過眼了……”
這個死 的男人!以為撐一撐就能過去?獨自扛下了一切,然後獨自躲起來等待傷口愈合?
急痛攻心。但面對朝廷大臣,還不能失了儀態,特別是這些年來,旗下貴族越來越講究氣派,無時無刻不要雍容嫻雅,天塌下來也不能形于色,因此宮里的生活已讓我有了條件反射︰有“外人”在場時,原本就叫人盯著“身份”的我,絕不能丟胤的臉。
簡略客氣了幾句,請張大人先回去辦差,看他走遠了,才吩咐人準備立刻進宮。正急得在湖邊來回踱步,李德全身邊一個小太監遠遠跑來,老遠就上氣不接下氣的叫著︰“純惜公主!公主千歲!萬歲爺龍體抱恙,想回園子休養,御瘢呀洀膶m里啟瘢鶊@子來了!”
心中憂急,腳步卻要細細碎碎,動作需得雲淡風輕,我終于變得有些像真正的“貴族”樣子了,哀傷也這樣內斂婉轉,多麼不符合胤的風格,但這卻是他給我的,最好的人生。
“公主!……姑姑。”
我回頭,卻見為我扶著手的小丫頭眼楮一亮,臉頰騰的緋紅起來。
呵,已經是年輕孩子們的故事了嗎?站在圓明園煙柳之下的,是弘歷。
這一幕似曾相識。我有一剎那的失神︰曾經也有過這樣一個少年,在京城的春日煙柳中向我笑得一臉美好……
新兒看出弘時與胤的相似,就是因為這種感覺吧?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
可當我在眼前這個少年臉上尋找時,又不敢確定了,是我的幻覺嗎?向我走來的這個少年,他有著當年三阿哥的儒生書卷氣、當年胤那樣不怒自威的距離感、當年八阿哥那種讓人如沐春風的洵洵君子風、當年九阿哥那樣的秀美、當年十三阿哥那樣的俊朗灑脫、當年十四阿哥那樣的清峻……
搖頭嘲笑自己,若真如此,他真是一個……幸叩纳倌辍
也許他誰也不像,只是我的錯覺而已——短短二十年,上一代人的風流繁華已成過眼雲煙……胤祥墓園中早已芳草萋萋。
“公主,近日來皇阿瑪不肯見兒臣,他老人家身體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