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羈-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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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在一旁觀看,阿依朵一見那熟悉的大個子,立刻用藏語喝道︰“多吉!”
多吉反應不慢,听見聲音立刻回頭,一看見我們,丟了架勢就“ ”的跑來,正跟他纏斗的青年不肯放,從後面要追,阿依朵卻指著他哈哈大笑起來。
多吉激動起來語無倫次,但听不清也能知道他要表達什麼,自從帶著他一路顛簸,我還真惦記這個可愛的小巨人,見到他好好的穿著一身特制超大侍衛服,像以前一樣跑到面前,震得地面直抖,還真是親切,欣慰的拉著他那一個指頭就有我手腕粗的大手輕拍。
“三嬸,我還真洠б娺^您端端正正像個福晉的樣子,洠уe兒,大家都知道多吉是您的手下敗將,我是還洠Т蜈A過他,可您也不用笑成這樣子吧?”
那青年才二十歲的樣子,由著侍衛們理理衣裳撢撢身上的灰,笑著向我們走來,看樣子和阿依朵也很熟。
“凌兒,這就是……”胤祥說。
“不必介紹了,老遠就瞧見腰上的黃帶子,這身手氣度,必定就是果郡王了。”我笑道,福了一福,“給果郡王見禮了。”
“呵呵,不敢不敢,允禮也不知從多少哥哥們那里有幸听聞過這大名了——還不能輕易提起,那是要先焚香祝拜、香湯漱口,才能恭恭敬敬叫上一聲的,不然,惟恐玷污了。如今得見真神,敢不膜拜?允禮這廂有禮了……”
這年輕人看上去心情很好,退後一步唱戲似的長揖作禮,說著話還笑哈哈的看看胤祥的反應——胤祥臉上微微泛紅,狠狠瞪了他一眼。
躲過了斗爭最激烈的那十幾年,他才剛剛長成大人,幸叩某蔀橐粋比他的哥哥們都輕松自在的貴公子,他的這種眨⿷蛑o,因為符合自身氣伲瞾K不顯得輕浮突兀。當然,也許是因為我早已知道,他在胤登基的過程中和胤祥一道對京城和附近地區的軍事進行控制,是“一家人”,所以可以暫時放松在宮里時時警惕的情緒,回以嘲笑︰“當年在王府書房見到果郡王,才十歲的小孩子,比弘時他們還頑皮,打碎了茶盞就溜走的可是你?害弘時他們罰跪半天呢。”
“啊?這都記得?千萬別告訴他們,他們到現在還不知道呢。不過說起這個我就奇怪了,方才遠遠瞧見,我還不敢認,怎麼我小時候你就是這個樣子,十年後還是這個樣子呢?莫非這十年你都躲在那張畫兒里了?”
“胤禮,你還做過這種丑事啊?早知道叫四哥把你的跪也罰回來,替佷兒們出氣。”胤祥嗤笑。
“怪不得把多吉交給你這麼久還洠Ы毯茫椭篮退鎯毫税桑俊卑⒁蓝湟残Α
“哼,不跟你們兩個漠北蠻子廢話,有本事,咱到西北戰場上見真功!”
允禮嬉皮笑臉的說著,發一聲 哨,遠遠小丘下樹林里跑出幾匹馬兒,後面跟著的馴馬小太監大概措手不及,跑得手忙腳亂。
“什麼西北戰場?你要去?”我很吃驚。
“十三哥要去,我當然也得去!咱滿人馬上得的天下,誰還不能躍馬彎弓射大雕?就十四哥能打勝仗不成?”
這簡直是小孩子賭氣嘛,我愕然回顧胤祥。
“呵……”胤祥尷尬的笑,“別听他的,他是文人,哪見過什麼大漠孤煙,躍馬彎弓?他當是李太白仗劍游江湖呢,你不知道,咱們這個十七弟早已從學沈德潛,工書法,善詩詞,好游歷,名山大川倒是走了不少,起了個號叫春和主人,現在我們兄弟里書畫最了得的就數他,連三哥也夸他筆下有仙氣,不是讀迂了程朱理學的所謂‘大儒’能及……”
“怡親王,先別忙著夸,你想去西北打仗?一則朝中事務繁忙離不得你,二則你的身體也不能再抗風沙嚴寒,皇上怎麼會準?”我打斷他,伲傻馈
“別以為夸我書畫就能貶我的騎射功夫,皇阿瑪在的時候還夸我馬上有他老人家當年遺風呢!不信咱比試比試!”
馬兒們跑近了,允禮嚷嚷著拍拍其中一匹馬的脖子,拉住砝K躍身上馬,雙腿輕輕一夾馬腹,飛奔出去。
胤祥回避著我的目光,趁機翻身上馬,騎著一團紅雲迅速飛走。
“你們兩個要是連我也比不過,就誰也別去丟人現眼了,哈哈……”阿依朵也飛快的縱馬而去,“放肆”的笑聲隨風四散。
“喂!你們!”
我急得一跺腳,連忙騎上一匹離我最近的青花驄,打馬苦追。
回京之後,從洠в羞^這樣的愉悅,回京之前……就更不可能了。抬頭看耍烨宄菏a涼,俯首見凡花含苞而有情,仿佛窮盡半生掙扎苦熬,不過換來這短短數年、半時輕快,值或不值?但已經洠r間去思想感慨,因為哪怕這一點點快樂光陰,不及時享受,也很快就會溜走了。
馬術上誰能勝過阿依朵?在草原上早已見慣不怪了,她就像生在馬背上似的,騰挪縱躍臁畹孟褡儜蚍ǎ俣取⒒佣紵o人能及,胤祥兄弟兩個最後很有默契的不再和她比試,而是在一旁為她吹起口哨來。
玩得興起,午膳時間已過,他們兄弟還不肯走,一定要再比箭術,傳過簡單的午膳,湖邊空地上已準備好十根木樁,每兩根之間相距二十步,都有一人高,上端緊緊裹扎著稻草,這是馬場都有的簡單箭靶。
胤祥兄弟兩個和阿依朵各自的箭梢分別以耍住⒓t漆做了標記,每人二十支,驅馬一百步的距離拉起紅繩,繩外可自由跑動,誰的箭中靶多就為勝,且可以箭打箭。
听說有這樣的比試,誰不湊熱簦В繄@內有事洠碌娜硕寂芰藖砜矗s役老太監和宮女老媽子偷偷躲在院子里張望,馬廄的太監們在山丘上找高處,侍衛小廝們更是紛紛為自家主人忙前忙後磨箭牽馬。
但他們三個的準備工作卻出奇的一致,就是把我往遠處趕︰“刀箭無眼,打箭時若偏了出來會傷到人,你去那邊兒看吧。”
最後,我只好帶著多吉站到湖心橋上,這里背對他們,又是高處,視線正好全無阻擋。
慢慢跑動起來,他們先後射出了第一箭,三箭都穩穩扎在不同的靶上,贏來侍衛們轟然喝彩。
第二箭,第三箭……無一不中,他們看似信馬由恚神R蹄輕快小跑踏在湖邊草地上隨意來回,拈弓搭箭之前還不忘互相嘲笑,這才是滿洲貴族當年談笑間俘虜天下的豪杰遺風吧?
我漸漸看進去了,隨著他們的身形移動目不暇接,每一箭的射出都緊張得捏起拳頭,直到耳邊響起輕松的低語︰“這不算什麼,小時候咱們兄弟誰洠н@個準頭,拢鏍斠P跪的,在眾人眼里也抬不起頭來。要緊的是後頭,每張弓一次都需膂力,連發二十箭後,誰還能力道不減,才是好漢。”
靜靜听完,才舍得移開目光,回眸間盡是湖光山色瀲灩,笑意也自然輕盈起來。
“皇上怎麼來了?還一點動靜都洠в校墒鞘绦l們失職?”
“十三弟和十七弟一來就忘記回宮,自然得來看看是什麼把朕這兩個弟弟都留住了,又踫上這麼一場好比試,當然不能壞了大家興致,贏了的,朕還有賞呢,呵呵……凌兒,你往這里一站,朕才看出,這園子原來有這般景致……”
他的唇近得踫到我鬢角被風吹亂的發絲,李德全總算見慣不怪了,理直氣壯的假裝看著那邊精彩的比賽。
比賽已近末聲,雖一時不能細數,但大致看去三人戰績持平,他們放慢了發箭的頻率,謹慎起來,連四周的人也看出了神,竟洠б粋注意到皇帝的悄然到來。
“對了,十三爺和十七爺說他們要去西邊戰場?皇上可千萬別準啊,戈壁黃沙,十三爺的身體現在恐怕受不起……”我問道,眼楮卻時時關注著場上動靜。
“好箭!裕親王福晉在草原上的名聲絕非虛得啊……”允禮剛剛一箭中的,阿依朵的紅箭緊隨而至,差不多和允禮的白箭扎在一處,允禮大概已經力有不足,那支箭搖搖晃晃,被擠落在地,圍觀的眾人噓聲、喝彩聲頓時響成一片,胤也忍不住贊了一聲。
“朝中事務怎麼離得了他?就是十七弟,京畿防務也少不得的,隆科多兼了上書房大臣,又是九門提督,整天忙得腳不沾地,長此以往不是辦法……結黨余孽未清,朝中多少官員可用?打仗是打糧草,與葛爾丹一戰才畢,如今國庫空虛,朕讓李衛去做江甦巡撫,不就是為了在江南籌糧備戰麼?要用到十三弟的地方多了去了,比戰場也不差啊……”
允禮不服氣了,又連發兩箭,箭箭中的,阿依朵和胤祥也不慌不忙,無一落空,他們的箭匣眼看就要空了。
“不去就好,無論怎麼說,他去都不妥當。可憐十三爺總覺得自己是不受重視、被人遺棄的孩子,又浪費了之前十年的時光,他總是想證明自己……”
“唔?”胤仿佛在低頭看我,我卻無法移開目光。
只剩他的最後一箭了,連允禮和阿依朵都看著他。眾人屏息等待中,胤祥好整以暇搭箭拉弓,將胳膊與弓箭掄成一輪滿月,馬上側身,姿勢標準得像一尊騎士銅像,仿佛全身的每塊肌肉都在蘊勢等待——不遠處的幾個宮女咬著手指看得目光發直,很有意思,引得我分神多瞄了幾下。
破空而出,箭的去向是最擁擠的那個草垛,上面已有五支紅箭,二支白箭,三支耍废樗坪跏怯幸獾摹
箭羽在空氣中震動,尚錚然有余音,已被扎成箭豬似的草垛應聲而散,二支紅箭、一支白箭飄落在地,剩下三支紅箭、一支白箭、四支耍际巧钌顩'入木樁才得以存留。
胤祥隨意扔出單弓,昂然下馬,幾名隨侍伸手接過那弓,突然一人激動大呼︰“弓裂了!弓裂了!”
最後那支箭豈止力貫千鈞?居然將角弓也震裂。
允禮搶過弓來細看一遍,仍不死心的打馬上前數起箭來,隨著眾人的跺腳、叫好、議論聲,我從胤祥拉弓就開始屏息的那口氣,才得以無限贊慕的長舒。
“何需上西疆戰場才能證明呢?難道,誰還敢說朕的十三弟不是頂天立地的英雄男兒?”
深有同感,回首向胤認真的點頭,才發現他仍只低頭看著我,幽深的眼眸里捕捉不到一絲目光曾移動過的痕跡。
蒹葭(下)
閑置多年的圓明園突然人氣高漲,每個來的人都不想走了。
我選中了一棟湖畔小樓住下,樓下有臨湖水榭,楊柳依依,這一片庭院最可喜的是洠в凶屓藟阂值闹旒t高牆,四處只有竹籬爬滿香草藤蔓以示隔斷,青剩ЬG意伸手可得。
當天下午,胤干脆吩咐將湖邊一處軒敞抱廈整理出來,把上書房大臣都叫到了圓明園來辦公議事。當夜,他也洠в谢貙m。
這幾天正好滿康熙的百日之期。國喪服孝,百日縞素,人人都不能戴有頂戴和喜色的帽子,還只能穿孝服,偏又是顏色慘淡的冬天,日子久了,只覺滿目荒夷,加以百日之內,不得剃發,一個個毛發蓬亂,特別是宮人們就那麼一件白孝衣,洠У锰鎿Q潱矗┥夏羌野灯婆f的白布褂子,不象個囚犯,也象個乞兒,看著好不喪氣。
好容易百日磨過,宮內立刻忙起來,換去素色帷幕簾櫳,敚先粘S玫南采髅笥镁撸豕蟪紓円不丶姨觐^刮須,重新穿回朝珠補褂,翎頂輝煌,容顏煥發。
“嗯,這才像個新朝的樣子。”胤要我陪他回宮一趟,他指點著從大內藏珍里取合用的器物去圓明園裝飾我的新住所,看宮人們換上新裝,精神利落的翻箱開櫃、布置宮房,點點頭道,“這幾日你們把宮里好好打點出來,朕先去圓明園躲幾天閑,待從遵化回來,乾清宮要立時就能用得上。”
北方真正的春天到了,“陽春三月”這四個字的含義在這園子算是體現到了極致,草長鶯飛,天光水色,綠意像用畫筆飽蘸了濃墨染上去的,潤得要滴出來。
我喜歡動物,胤也有個“怪癖”,大概因為對人對事太過于嚴苛挑剔,人生殊少樂趣,他對小貓小狗都很好,偶爾還能逗趣,于是圓明園中很快補齊了有趣的生物︰溫馴的梅花鹿很容易受驚嚇、神采奕奕的獵犬緊隨人後,波斯貓對人愛理不理、梅花苑中的仙鶴姿態卻更顯高貴優雅、湖中艴庮伾踩恕Ⅷx鴦總是一對對相依相偎、同樣是羽毛絢麗的孔雀還不如總喜歡停在籬笆上的雉雞可愛……人不多,園子卻真正鮮活起來,耳邊時時鳥鳴啾囀,走在其間,人心也不得不輕快幾分……
可惜朝局的氣氛與之正好相反,胤卻還把這氣氛帶進了圓明園。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只要胤一怒,以李德全為首的宮人們不約而同的縮到一邊,只偷望著我,若洠в型馊耍挥兴麄冃值埽疑俨坏靡瞬杷退陨苑稚⒁幌滤淖⒁饬Α5@些日子,胤脾氣一次比一次發作得大,並不是每次都有朝臣在場,但我只能靜靜坐听,全不理會戰戰兢兢踮著腳尖做事的宮人們投來“哀怨”的目光。
“外間匪類捏造流言,妄生議論,令朕即位以來,施政受阻,被議者多,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