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羈-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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碌膶m人們投來“哀怨”的目光。
“外間匪類捏造流言,妄生議論,令朕即位以來,施政受阻,被議者多,謂朕鐘愛十六阿哥,令其承襲莊親王王爵,承受其家產。且如發遣一人,即謂朕報復舊怨;擢用一人,又謂朕恩出于私。”
“甦努、勒什亨父子朋比為奸,搖惑人心,擾亂國是,結黨營私,庇護允,代為支吾巧飾,將朕所交之事,顛倒錯謬,以至諸事掣肘!”
“將勒什亨革職,發往西寧,跟隨允效力。其弟烏爾陳因同情其兄,一並發往。”
“允奉命往西寧,而怠慢不肯啟程,屢次推諉,耽延時日。懲治其一二‘奸惡太監’,而遂謂朕凌逼弟輩,揚言無忌,悖亂極矣!”
“朕即位以來,對諸弟兄及大臣等一切過犯無不寬宥,但眾人並不知感,百日之內,淆亂朕心者百端。伊等其謂朕寬仁,不嗜殺人故任意侮慢乎?此啟朕殺人之端也!!”?
……
取中湖邊這座抱廈,正是因為它軒敞明亮,坦坦蕩蕩三大間直接打通,洠в泻B牆分出房間,布置時也特意只取多重座屏隔斷,胤震怒的每一言一語都在這里面激起輕微的回音而被放大,聲威駭人。
殺人之端……殺人之端……此時正值盛年的張廷玉躬著背匆匆離去,捧著的拢既ァ懊靼l天下”的雙手也在搖搖發顫。我何苦在這種時候出現在胤眼前,令他多想起一樁新仇舊恨呢?
搖惑人心,擾亂國是,結黨營私,對皇帝之命推諉支吾以致諸事掣肘,“淆亂朕心者百端”……這樣的罪,胤也只能打發兩個罪首去西寧而已;允原來還洠в凶撸上攵吧舷露荚诳粗返降啄苣盟觞N辦,他卻只能殺了允身邊的兩個太監出氣。
原本,皇帝應該在拢尜e天百日之後,就帶著所有王公親貴和大部分重臣護送康熙臁讶プ窕柿辍叭胪翞榘病钡模瑓s一拖再拖,三月下旬了還無法成行。
主要原因就是允還在京城。他是康熙的九皇子,這樣的大禮若不帶他一道,從禮、義、仁、孝任何方面都說不過去;但只要一帶上他,等于皇帝默認了自己之前下的旨意全廢,讓所有人意識到皇帝的施政被“八爺黨”左右,這皇帝還有什麼好做?
這算是雍正登基以來與“八爺黨”的第一次正式交手吧?
胤,不,他們兄弟應該都是,如此驕傲,怎能容忍他人對自己……用胤的話說,“任意侮慢”?
紅眼相斗多年,不勝,既死,洠в袆e的梯子好下台,這一局怎麼結束?所有人都在等待。
三月下旬,春雨綿綿,雨絲細密得霧似的,風一吹就四處飄散。這樣的雨下過兩天,晨霧也越積越重,一日早上起床梳妝時,窗外只有白霧茫茫,連湖面也看不見了。
已近巳牌時分,換算成二十四小時制,就是快早上十點了,听說皇上卯時就走了,在前頭領著上書房大臣和兩位理政王大臣見人辦事。我應在胤辦事時悄悄陪侍一旁,已成慣例,他早起時卻又總不叫醒我……匆匆梳洗了,早飯也不及吃,只帶著如意出門趕去。
竹籬上兩朵不知名的鮮花剛剛盛開,花瓣上聚集了一粒粒小水珠,晶瑩剔透。霧太濃,抬頭不見天日,前後難辨枺鳎好從這里到議事的地方,只需沿著湖岸走,穿過玉帶橋,到湖對岸便是。
隨著圓明園地位提升而升做總管的太監高喜兒見我出門,連忙跟了上來︰“主子,這天兒瞧不見路,您扶著點兒,當心草上水氣打濕鞋子……”
扶著他慢慢邊走邊閑話,鵝卵石的一段小路走到盡頭,徑直穿過一片湶莸兀懊鎽撌菢蝾^的八角亭。高喜兒為人柔媚細心,莆得提升,一心要好好買力討賞——皇帝身邊已經有了李德全,他對我的飲食起居就分外用心。我還真洠б娺^這樣小意兒的太監,也覺得十分有趣,他愛講些趣事笑話逗悶,正好我平時洠颤N話,有這麼個人嘮叨著也怪好玩的。一路小心看著腳下,听他絮絮叨叨些衣飾上的閑話,數著新進的衣料應該打些什麼樣子的春裝,洠趿粢鈺r,他突然止步,還拉拉我的衣角。我腳下正踏著濕漉漉的草,步子收不住,險些一個踉蹌撞上眼前的人。
又見鬼了。
“凌兒,別瞪我,原本洠е竿模真把你給找著了。”
似乎空氣中濕重的水氣都凝結在他眉眼間,他的神色和以前很不一樣。記得他總是笑著的,一種高傲的、輕扯嘴角的嘲笑,少年時是輕狂,十年後是不羈。但現在他居然洠в行ΓP的劍眉和低垂的睫毛上還掛著一點一點很小、很小的水滴……
“霧這麼重,也不拿傘遮遮,頭發都濡濕了……”他用手背輕踫我鬢角,語氣里盡是憂郁。
完全糊涂了,後退三步,左右看看︰他身後,八角亭和亭內兩名親兵服色的隨從都只能看見一個大致輪廓,我身邊是神色緊張的如意和高喜兒,現在所處位置離湖面很近,耄Ъs得見水面霧煺趄v,恍如幻境,除此之外我們之間就只有繚繞的水氣。
“呵……最喜歡看你這般模樣,顧盼之間,魂為之銷……”胤勉強輕笑一下,負手側身,望著白茫茫空無一物的湖面,語氣幽沉如夢囈,“十年了,你還是這副神情……听說你這些年再洠苓^琴弦?”
我正趁機示意高喜兒去報信,他突然又看向我,還走近兩步︰“凌兒,就算是為著恨,你還是時時記得我的,對不對?”
距離太近,嚇了一跳,渾身驟然緊張,悄悄側身挪了兩步的高喜兒也站在原地不敢再動。
呼吸,深呼吸,還是有些惱怒了︰“我不再彈琴,是因為隨我琴聲歌唱起舞,使我平庸的琴藝為之生色的鍟辉诹耍瑳'有她,我的琴聲干涸如沙漠,再無可听之處。教我彈琴的鄔先生和鍟家迅麟S天命而去,知音不再,瑤琴何堪?”
他眼中突然閃過一抹喜色,伸手搶過我捏起的拳頭︰
“是嗎?凌兒,這麼說,四哥也不是你的知音?若不是我當年一時氣盛鑄下大錯……”
洠氲剿尤贿抓住這麼個字眼兒,我啼笑皆非,甩開他的手,回頭就走,邁了兩步,又踟躇停下。
“九爺,浮生不過一夢中,誰能明辨因果?我不過是一名再平凡不過的女子,試想,若你當年輕易得了去,或許能新鮮上一年半載,十年之後呢?九爺府上姬妾如雲,年年花開,我不過是湮洠в谄渲械囊粋。凌兒不明白,你是為了愧疚或是為了別的什麼,定要執著于此呢?”
“你不明白?”胤搶幾步站到我眼前擋住去路,“你說天命,你說因果,我也不明白,年年夏夜,飛蛾為何撲身燈燭,蹈火不絕?大清開國之初,多爾袞以身家性命保孝莊太後,贏得孝莊太後委身下嫁,扶了才六歲的世族爺登上大寶,最後不過換得身敗名裂,掘墳罪尸,為什麼?就是皇阿瑪,孝杖驶梳峁嗜ザ嗄辏先思覟楹渭炔涣㈤L,也不立賢,傷透了心也要保咱們那個扶不起的二哥?不就因為他是孝杖驶梳徇z下的嗎?”
胤平日也是個不多話的人,他急了。
被他困惑、淒傷、咄咄逼人的目光所懾,我居然動彈不得。這算什麼?談情說愛還是清算舊帳?
“凌兒,我知道,遇上你的時候,我就是個不成器的枺鳎颤N也不懂,但你被賜死的那夜,我好象也死了……”
他猶豫著抬起手臂,十指空空的伸出又捏緊,雙手終于互相克制的握緊,洠в锌拷药U
“……在左家莊化人場外頭坐了一夜,還是八哥找到我的…………我才明白了皇阿瑪為何要那樣教我們,‘情’之為物……白白活了那麼二十載,原來不過是個蠢物。就像做了場夢,多年後回首,恍如隔世……”
他的情緒仿佛能隨縈繞的白霧四下彌漫,那種絕望的氣息甚至一瞬間樱s了我,這感覺很奇怪,迷惑的搖搖頭,喃喃道︰“但現在再怎樣悔不當初也已經晚了,就如你們兄弟多年的爭斗,其實一切都並不值得,我不明白你還想怎樣……”
“我也不知道我想怎樣……凌兒,或許我只想這樣瞧著你……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十七爺!十七爺!”“您這是怎麼的啦?哈什圖好好的,怎麼就惹了爺了?”“後頭是凌主子住的地方兒,您這樣兒……”
太監和侍衛驚慌的聲音從橋上傳來,大概時近中午,霧變稀薄了些,八角亭後現出人們身形,一群人張皇的跟著果郡王胤禮小跑而來。
“你在這里做什麼!離她遠點兒!”胤禮直接沖向胤,怒喝,手中橫握一柄染血的出鞘長劍,劍尖兀自滴血。
胤早已聞聲回頭,見胤禮這番舉動也並不甚理睬,冷冷立在原地不動,只看了那劍尖兩眼,問道︰“十七弟,你殺了哈什圖?”
“皇上有旨,無論何人不奉詔不得進園子,他還敢私自帶你進來,這等奴才要他何用?”
“唉,十七弟,你可冤了人了,哈什圖是你瓖黃旗下的,又是老侍衛,對皇上是忠心耿耿啊,他確向我實情報呈了,因我有急事要上奏皇上和各位上書房大臣,他才想帶了我去找你問個章程的。嘖嘖……可惜了,我定當厚葬他。”
“不必操心了,那你為何又到了這里?”
“你也見了,這霧大的,我又洠нM過這園子,不認識路,不知怎麼的,就走失了,摸索著還在找哈什圖呢,可巧遇見凌兒……”胤隨意笑說著,又看我一看,“就閑話了幾句。”
“凌兒會跟你這等人閑話?——呸!別以為那時候我年歲小就不知道你干了什麼下作事兒!真是龍生九子子子有別,我竟攤上你這麼個兄弟!專使那些黑心污爛的卑鄙手段害人,皇天有眼,你就不怕現世報!”
胤臉上微微變色,收起笑容︰“十七弟,你還年輕,說的是氣話,做哥哥的不跟你計較,但你可不能總是這麼冤枉人哪,九哥知道你惱我,也一直洠У脵C會向你解釋,但勤嬪娘娘……”
“你再敢提我額娘名號半個字!”胤禮額上青筋迸現,被血染得殷紅的劍尖轉眼就直逼到胤前胸。
我正詫異,胤禮怎會失態至此,原來是內有耄椤@兄弟兩人顯然還另有一段極大的仇怨。平日的胤禮,豐神俊郎、文采風流,人稱“小八爺”,眼下卻怒發沖冠、七福鸁煟菢幼雍薏坏昧⒖躺塘搜矍暗摹熬鸥纭薄
原本躲在一旁的侍衛和太監眼看事態惡化,忙一哄而上阻攔胤禮,胤低頭一笑,不再理睬他們,重新轉身看著我︰
“我要去西寧了,凌兒……節度使府後花園對嗎?四哥總不能連你住過的屋子都不準我住吧?”
“什麼?”就算已經知道了歷史的走向,這個消息還是很突然,這場較量是怎樣分出了高下的?
“你還在這里做什麼?敢隨我到皇上面前說理去?!”胤禮手中的劍被一個侍衛搶了下來,被太監架著胳膊仍瞪紅了眼向他九哥怒吼。
胤很慢很慢的後退,終于微微一笑拂袖轉身,看也不看胤禮,從他身邊大步走過。
“蒹葭淒淒,白露未?。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AK蔞?又 雷棖矣遙凰縈未又 鷦郑А……”
不知什麼時候起,霧已稀薄,胤悠悠吟唱,步上橋頭,一個身影立于橋上,在他前方凝立睨視。
胤禮也跟了上去︰“十三哥!他……”
胤祥目光微動,胤禮不再說話,一跺腳追著胤而去。
“凌兒。”
宮人侍衛如鳥獸散,胤祥在身邊輕聲喚我。
茫然看看他,他神色認真得像在對我進行科學研究。
“我……洠拢皇牵悬c……迷惑?……”
相對無言,耳邊重又響起樹梢婆娑風聲,鳥兒在枝頭啾囀鳴啼。
“霧清了,日頭要曬起來了,回去罷。”
……這就是他的結論?
一抬頭,胤祥也走了,侍衛和宮監正簇擁著他上橋而去。
霧果然都洠Я耍喝諟仂愕年柟庵赜值┻^樹枝,灑在身上,圓明園的景色魔術般清晰的浮現回來,遠處的湖岸,腳下隨風輕敚У牟荩磲嵊U眼觀望我的如意和高喜兒。
那白霧氤氳的混沌呢?一切褪去得太過迅速,我簡直無法分辨那到底是不是一場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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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這些都來自于前章注過的《雍正朝編年》,史料原載。這一部分,無論雍正還是乾隆都洠в斜匾膭樱瑧撌潜容^可信的。這已經是非常文言化的官方語言了,可見當時雍正被八爺黨勢力掣肘,無法施展拳腳的程度,和他的極度憤怒。
流光(上)
雍正元年三月二十七日,雍正皇帝終于可以啟程,率王公大臣送大行康熙皇帝臁阎磷窕柿晗略帷
在這前一天,胤啟程前往西寧,在拢贾斜慌獾睦帐埠嗪蜑鯛栮愋值芘c他一道被發往——都由粘竿處侍衛“陪同”。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