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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曳影尘梦-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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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润挥刀之际,看见了妹妹的身影:“你来干什么?回去!”

绎儿一拭嘴角,奋身冲到了城垛边,挥剑奋力杀敌,衣裙已经染得血红,可是,金军丝毫没有退兵的意思,一拨一拨的依靠着云梯攻上城头。城头的擂石几乎用尽了,士兵们便用油浇上云梯点上火,可是风势正向着城头,在烧死了不少金军之余,也熏死烧伤了不少明军将士。

炮声一直没有停过。

城上的每一个将士都是满面尘灰烟火色,流着血的更不是新鲜事了。在城头一眼望去,城下的金军斗志愈盛,守门的将士已经是疲惫不堪了。

吊桥的缆绳经受不住炮火的洗礼,七八分的断状已经显露了出来。

“伯父,我们必须赶快出城迎战,缆绳已经吃不消了!”绎儿大声叫道。

“不行!现在出城,无疑是送死,你没看见辫子军士气正盛吗?”祖大寿呵斥,“你添什么乱!”

“爹!等缆绳一断,城可能就保不住了!不如迎战争取主动!”泽润一抹脸上的鲜血。

“太冒险了!如果中埋伏……”未及祖大寿说完,一支流矢正中他的胸口。

“爹!”泽润急道。

“伯父,你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和哥哥,你放心!”

“废话少说!我死也要死在城上!”祖大寿倔强地伸手去拔身上的羽箭。

与此同时,城下一片欢呼,原来缆绳被金军的射手射断了,吊桥重重地砸了下来。绎儿眼疾手快,夺过一个弓箭手的弓,拉弦上箭,对准那人便是一箭,那人翻身落马。

“伯父!事情紧急!请让我带弟兄们出城迎战!”绎儿再次大声请命。

“不……”祖大寿依旧表示要死守。

一时间,金军的战鼓和号角震撼着整个城基,这是发动最猛烈攻势的信号。

绎儿忽然产生了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情,她不再苦求出战,而是大声命令:“城上的弟兄们,留一半下来,另一半跟我出城迎战!”言讫,一挥沾满鲜血的青锋,决然冲下城楼。

“绎儿——”祖大寿挣扎道,“泽润,拦住她!”

“爹,绎儿做事有分寸,你别担心!”

城门大开,不仅让金军吓了一跳,他们万没料到,在这种情况下,明军居然敢出城迎战,而且打头阵的居然还是一个戎装女子。

“你们想攻城,先看看我的弟兄们答不答应!”绎儿的战马跃过战壕,身后的将士们一个个跃跃向前。

忽然,金军阵中鸣金收兵,如席卷之势而退,速度之迅捷让人震惊。

“追不追?”一个副将问道,“这撤兵撤得奇怪!”

绎儿眼角闪过一丝沉着:“撤!”

“可是,金军料定我们不敢追击,为什么不出兵掩杀?”

“野战争风,非我所长。城中空虚,冒险袭其后,虽有胜算,但若有伏兵……”绎儿尚未说完,城头鸣金收兵。

“传令!撤!”

“伯父,您的伤怎么样了?”绎儿布置完严密的防务,急忙赶回府去探望祖大寿。

“我的伤还好,只是城防……”祖大寿支撑着坐起来。

“伯父放心,城防万无一失,只是……城中的粮饷只够支撑数月,眼见着冬天就到了,将士们的后备怕是……”

“辫子军那边动向如何?”

“暂时还不太清楚,”绎儿答道,“我已经派人打探去了!”

“报——辫子军分兵正向宁远进兵,其余原地待命!”探马飞报。

“难道金军要围大凌河?”祖大寿沉吟了一句。

“可他们还不动手,难道是要迷惑我们?”祖泽润不解。

“围点打援。他们是要牵制我们。伯父,我们现在怎么办?”绎儿冷静道,“看来……”

“想救援宁远,无论是现在的局势还是时间都来不及了。所以,我们只能求自保了。”祖大寿分析。

“向锦州求援!”祖泽润望着父亲,“我马上就动身!”

“不!我去!泽润哥哥,大凌河这里兹事体大,不能少了你。”绎儿站起身。

“绎儿,如果不出我所料,你行到路程的一半,大凌河就会被围,到时你自己估量去办!”祖大寿嘱咐。

“是!绎儿谨遵将令!”绎儿应道……

“大凌河被围的消息我刚刚得到,正在和三桂商量对策。”吴襄捋着胡子,颇为为难。

“金军假围大凌河,断了内外联系,其实是实取宁远。关外宁远算是一个孤城了,除了前屯卫和大凌河、锦州可以联系求援,现在大凌河被围,前屯卫兵力不足,只有锦州可以救援。但是,大凌河被围,不日城破,那宁远和锦州就少了一座屏障。现在是先救宁远还是先救大凌河,是个大问题。”吴三桂分析道。

“先救宁远,大凌河还能支持几个月,宁远一旦失守,等于断了我关外大军的粮道。”绎儿决定以大局为重。

“三妹好见识。”吴三桂笑道,“爹,我们立刻出兵宁远。”

可是,锦州的援军派出才行军至一半,就传来宁远挡退入侵的金军的消息,这样,援军只好出师未捷先回师了。

“等过一天再出兵大凌河吧!”吴襄心疼疲惫的援军。

“爹,我看还是一鼓作气,顺道解了大凌河之围吧!”吴三桂说道。

“这支去宁远的援军来回奔波,已经是疲惫了,怎么能再去大凌河和以逸待劳的金军交战,这是兵法大忌。”吴襄不同意。

“岂不闻兵法虚虚实实,现在金军一定料我疲敝,不敢出击而放松,我军正可以乘机以奇兵袭之。其实我当初提议先救宁远,就知道要半路而归。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麻痹敌人。爹,机不可失!”

“我意已决,你不用多说了。”吴襄掉转马头,扬起一阵烟尘……

听说宁远安然无恙,绎儿心理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不经意间想起了腰间的玉笛,心中震颤了一下:“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她推开窗户,仰头却见一轮满月,于是记起明天便是袁崇焕的祭日,不知不觉间,竟已经过了一年。祖大寿说过要在八月十六为袁崇焕和众多阵亡将士们祭奠亡灵,连灵位都是准备好的,可而今,自己却回不了大凌河。其实,即便身在大凌河,而今被金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谁还有心思忙这些。

“三妹,”吴三桂不知什么时候走到绎儿身后,“娘喊你去赏月!你在想什么心思?”

“没……没什么,我在想明天救援大凌河的事!”绎儿笑道。

“明天的事已经安排好了,你还担心什么?”吴三桂一揽绎儿的肩,“走!娘还等着呢!”

“哦!”绎儿漫不经心地答道。

“今天是中秋佳节,你别再想那些不快的事了。”吴三桂如有所指。

“唔……没有啊!”绎儿矢口否认。

“你还瞒我!明天是督师的祭日对不对?”

绎儿惊异地看着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真的难以想象,她心里想的一切,几乎都逃不过眼前只比自己大几岁的表哥。

“你从小就是这样,把什么事都写在脸上,我当然一眼就看穿了。”吴三桂若无其事的笑,“我想,明天如果能解围大凌河,可能是对督师最好的祭品,你说呢?”

“恩。”她低低的应了一声。

“你现在急也无济于事,咱们得等待时机啊!走吧!娘还等着我们呢!”

然而,这样一等就到了十月末,在几次救援无效的情况下,吴襄父子在绎儿面前提及救援之事的次数越来越少,到最后,干脆销声匿迹了。绎儿已经在焦急中失去了耐心,于是,再三的踌躇下,她终于跨进了吴夫人的房间。

“这可不行!外头兵荒马乱的,姑妈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家回大凌河,这太危险了……”吴夫人听完她的想法,摇头道。

“姑姑,我不会有事的。我不能在这样耗时间了,时间拖的越久,破城的可能就越大,我得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

“你能有什么办法?”吴夫人扯住她的手舍不得放,“傻丫头啊!你能从大凌河出来保住命就已经是祖宗保佑了,你怎么还能回去送死?”

“我没去试怎么知道没有办法。”绎儿倒是不松口,“关宁铁骑的精兵都在大凌河,现在他们的性命都在绎儿手上,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放弃。我只是来向姑姑道个别,马上就动身走。”

“绎儿!晚上我再催催你姑父,他若明天还没有答复你再走不迟,好吗?”吴夫人扭不过她的倔强。

“那——好吧!”绎儿犹豫着应下来,“我就先回房了!”

“好。你顺道帮我把三桂叫来,我有事要找他。”

丫鬟打起门帘:“老爷,公子,表小姐到了。”

“三妹,你怎么来了?”吴三桂抬头叫道。

“哦,是姑姑让表哥去一趟……”绎儿一边说,一边四顾了一下右首椅子上的人,顿时噤了声。

“绎儿……”谢弘自椅子上起身,全然失了神一般。

“表哥,姑父,我……我先下去了!”绎儿不敢在看他,落荒而逃地扭头就走。

“绎……”谢弘终于把声音又咽了回去,只是望着她的背影伤感……

夜幕降临,绎儿推窗而坐,心中像打翻了调味瓶,说不出的胡乱滋味,手中摩挲着的红萼笛,有些温润的光华。

难道他们的缘分真的未尽吗?还是冤家路窄?

房门被风吹的“哐当”乱响,将她本已经混乱的心绪弄得更无可收拾。

当她站起身走到门口,抬手关门之间,却被那熟悉的身影占据了整个的视野:“绎儿!”

“你……”绎儿在一怔之后,下意识地要将门关上,却被谢弘抵住。

“你干什么?”绎儿定了一下神,冷冷的甩出一句。

“你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谢弘质问。

“你不要再烦我了!好不好!你放过我!我求你!”绎儿强忍着泪叫道。

“你跟我回去!你好残忍!你知不知道?”谢弘用更大的声音叫道,“你知道这一年多来,我是怎么度过的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谢弘,我们的缘分尽了!你走吧!”绎儿争辩。

“不!没有!你的眼神告诉我没有!”

“够了!”绎儿用力关上门,“你走!走啊!我不想再见你了!永远不想!”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谢弘的泪水压抑不住。

“不!你没有错,有错的是我……”绎儿用尽最后的力气哭道,随即整个人瘫软在了门板上,泣不成声。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谢弘无味的念道,人却渐渐远离。

“……为伊消得人憔悴……”绎儿的泪水顺颊而下,她压抑不住猛得拉开门,想要叫却叫不出声。她想歇斯底里地叫,可是却哽咽在了喉咙口:“弘,你回来!我可以抛弃一切,永不言悔!”

第二回

 谢弘当然没有听到绎儿的心声,他无言地上马,绝尘而去。他不相信,不相信绎儿的决然,因为他在绎儿眼中分明看见了忧伤的泪珠。他相信,相信当这滴泪珠酝酿成形的时候,一定会再次落到他的怀里。

上天也许是见怜他们的分离,当绎儿携吴襄的书信前去曹文诏的大营求援的时候,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姑娘请留步!”卫兵横戈挡在了她的面前。

“我是来求见曹文诏将军的,我有军机要事!”绎儿风尘仆仆地跳下马。

“请在门外稍候片刻!”一个卫兵一礼后转身进了辕门。

不一会儿,一个肤色黝黑的十六七岁的少年将军迎了出来:“姑娘何事?”

“我从锦州来,要见曹文诏将军,有要事禀告。”绎儿拱手一礼,并取出了书信。

“请进来说吧!”少年查验了一下信封上吴襄的字迹,将手向门里一伸。

“谢谢你了!”绎儿也笑着答礼。

“姑娘芳名?我也好禀告叔父!”少年灿烂一笑。

“你就是曹文诏将军的侄子曹变蛟吧?”绎儿打量了一下少年笑道。

“正是。姑娘是……”曹变蛟也看了看绎儿,记不起什么时候见过。

“我姓祖,名泽汐,是祖大寿总兵的侄女。”绎儿应道。

“哦!你就是祖姑娘啊!”曹变蛟眼睛一亮,既而热络起来,“常听军里的人说起,今天总算见到了!”

“哦?我在军里那么出名吗?”绎儿调皮地一扬眉。

“我们参军大人可是常把你挂在嘴边上啊!”曹变蛟笑得开心,全然一副大男孩的天真,“哎!我带你去见参军大人?”

“我是来办公事的!又不是来玩!”绎儿倒是挺喜欢他的天真,像哄弟弟一般的口吻,“改天吧!”

“反正我叔父也不在,出去巡营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你坐着等也是等,到处走走也是等嘛!”曹变蛟倒是不依不饶,“走走!我引你去见他!”

“哎——”绎儿扭不过他,只能顺着他的孩子气。

“他是什么样的人啊?”绎儿好奇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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