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花樽-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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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时,华雄的酒劲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当他看到这只猛虎时先是吃了一惊,但紧接着心里就有些坦然了。心里想自己这么窝囊地活着还不如就让这个畜生来个了断呢!想到这里他对白虎说:“虎儿快过来,这儿有一顿美餐等着你。”
白虎一步步朝华雄走过来。华雄闭上了眼睛。在这一刻短暂的时间里,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了一个个鲜活的画面…爹娘的影子还是停留在自己四岁的时候,记得娘脸上总是含着笑,每次唤他总是用一种甜柔的声音叫“宝儿…”,唉,这是一个多么甜蜜的称呼啊!要是词语也有颜色的话,那么这个词就是粉红色的!虽然充斥自己二十九年的生涯里不是代表死亡的黑色就是代表鲜血的红色,而自己是多么渴望粉红色啊!想到粉红色,他的脑海里就显现出冰倩的影子来。人非草木岂能无情?他并不是对冰倩毫无知觉,可对于自己这个苟活在夹缝里的鬼魂来说,亲情和爱情都是奢望的!有时在夜深人静时他又真恨自己爹娘把自己带入人世,从而踏入这个七彩的大染缸,但事实就是事实,况且兰陵王待自己一向又照顾有加。自己这次是真的做错了!明知道放过了那个女人就是陷自己到一种危险的境地,可是还是没有能下的去手!他对李霖是应该抱有一种深深的愧疚之情的!可是处在那样的情境之下他又该怎么办呢?那个女人是欧阳飞雁的姨娘,她对自己又那么好,况且看到她就会使自己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会把她当作自己二十五年没有见面的娘,这是一种多么奇特的想法啊!每每想到这里华雄脸上就会烫得通红,可有这样的想法难道有什么错吗?唉!人活着太不容易了,就让自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里吧!他的心里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假使人们提起他来会加上一句,那个人是被虎吞掉的!这是一种多么新鲜而又惊世骇俗的死法啊!咦?自己怎么还活着?华雄睁开眼,看到白虎已经消失了!他以为刚才的一切是在梦中,但虎儿趟倒的草丛仍然证明这刚才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他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知道自己还没有死的权利。于是他到山涧里洗了一把脸,就又上路了。
半山腰的山路上横躺着一个人,华雄走过去拍了拍他,说:“老人家,天都亮了。”
老人转过了一张脸,华雄一看,却是隋九龄,心里感到奇怪。
隋九龄伸了伸懒腰说:“都是你打搅了我的美梦。”
华雄说:“我也是怕你睡在地上伤了身子,明明是天都亮了,你却怪我惊醒了你的美梦。”
隋九龄打了个哈欠说:“好了好了,我大人不跟你小人一般见识,这么早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华雄黯然道:“回自己该去的地方。”
隋九龄看了看他说:“你也有不开心的事啊?你想要什么条件的姑娘?回头我给你物色一个。”
“我一个人都已经够了,女人都是麻烦的。”
隋九龄惊异地看着他,半晌说:“小兄弟,真是知音啊!来,今天无论如何我要跟你拜个把子,喝个不醉不休!”
华雄说:“算了,夜来莺都已经是你的师父了,这样一来她就不也成了我的长辈吗?我可不要跟她有什么关系。”
“夜来莺怎么了?你要是跟她接触多了就会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吸引人的姑娘。咦?你今年二十九她今年二十八,挺相配的!我给你介绍介绍好不好?”
华雄听了这话吓得连连摆手:“隋大爷,你可千万别再乱点鸳鸯谱了!这一辈子我注定就是单身了。”
“好!为我们这两个光棍干一杯!”隋九龄拿出一个茶壶喝了一口又递给华雄,华雄以为是酒但喝到嘴里才发现原来是一种苦苦的茶,他皱了一下眉才把它咽了下去。
隋九龄说:“苦吗?”
“隋老爷子,连酒也舍不得喝呀!”
“我这一辈子最痛恨的就是酒!每当我想要饮酒时,我就给自己喝一口苦茶,这样的滋味倒使我的内心感到一点安慰。”
华雄笑了:“哦,老爷子,你也有不痛快的往事?”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来!就让我们以茶代酒,喝得个不哭不归!”
华雄为这个提议感到好奇,说:“偏偏我这个人是不知道哭是何物的,你岂不是要赌失败了?”
“好!那我们就来赌一把。只要你流泪了就算我赢,相反如果我哭了就算你赢,谁失败了就在地上学狗爬--边爬边叫。”
华雄笑了:“你这个主意好得很,隋老爷子你若在地上学狗叫一定很有意思。我和你打这个赌。”
“你怎么知道是我哭而不是你呢?我还有条件呢—一方可以给另一方随意提问,对方必须说实话。”
华雄犹豫了一下,隋九龄立即说:“害怕了吧?我就知道你不敢跟我赌。”
华雄说:“比就比,怕什么!谁先来?”
“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当然你得尊老爱幼,我先向你提问。第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
隋九龄嘴里嘟囔了一句:“二十九了还不交女朋友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啊!还好,我还有办法。你为什么寄居在兰陵王府?”
“这个问题也要回答吗?”
“说,不然你就学狗爬。”
“我在四岁时家庭遇到大变故,兰陵王救了我,从此我就在那里住下了。”
“大变故?到底具体指的是什么?”
停顿了一下,华雄说:“我爹娘抛下了我,而我又不能再回到自己的家。”
“你不想他们吗?”
“想又有什么用?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总要去生活。”
隋九龄挠了挠头继续问:“这二十九年你永远也忘不掉的是哪一件事?”
华雄脑海里又闪现出二十五年前的一幕,他嘴里不由得说:“我四岁那年,宫里发生了一场大火,那时我就在火场里,就是从那次我就跟我娘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宫里?二十五年前?你娘叫什么名字?”
华雄本来不想说,但他想隋九龄怎么会知道宫里头的事呢?就说:“陈丽真。”
这三个字就像晴空霹雳一样击得隋九龄顿时惊呆在了那里,他用变了调的声音说:“华雄?你姓华?你是在骗我吗?你是宫里的孩子怎么会姓华?”
华雄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欺骗,他彻底被激怒了!立刻拿出那块象征着自己身份的玉佩说:“你自己看吧,这上面有我和我爹娘的名字。”
隋九龄接过玉佩,看到那上面依稀刻着三个名字:华仪伟、陈丽真、华雄,他的眼泪顿时倾泻而下。
华雄平静地说:“因为我是个不光彩的私生子,所以自从出生就注定我是一个被社会遗弃的人。隋老爷子,你的话问完了吗?我是一个不会哭的人,你一定要失败了!哎,你怎么了?”华雄无意间发现隋九龄的眼角滴下了浑浊的泪水,顿时惊慌了起来。
隋九龄脸上挂着笑,说:“我赌败了,我学狗叫。”说着就俯身趴在地上“汪汪…”学起了狗叫,一边叫还一边说:“我是一条狗,我不是人啊!”
看到隋九龄认真的样子,华雄禁不住笑了起来。
*十六。缥缈孤鸿影
早晨华雄醒来的时候,发觉隋九龄不在身边,心想这疯疯癫癫的老头一定是跑哪儿玩去了,看来这旅途中就还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不知为何,昨天短暂的接触使华雄对隋九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很想了解他的过去,但自己打赌的胜利使得这个机会也成了泡影,因此他有些后悔了,但他也因此怀疑过隋九龄的流泪究竟含有多少真实的成分,因为自己这样一个陌生人的经历怎么会使萍水相逢的他落下泪呢?况且他又是这么一个嘻笑不拘的老顽童。正当华雄空想的时候,忽听得有人说话的声音。
“快来快来,看我给你拿什么好东西来了!”隋九龄说着拿着一包东西兴冲冲地跑来。
华雄好奇的打开包裹,见里面有一套浅蓝色的男子衣服和鞋袜,另外还有一个小包,打开看时见有一壶酒和一些吃的喝的东西。他问:“老爷子,这件衣服你穿起来好像不太合适吧?”
隋九龄笑眯眯地说:“那是给你买的啊!在路上我看到一个青年公子穿的衣服不错,想到你的衣服早就烂得不成样子,就求了好久才买下来的。雄儿你穿上一定比那公子强百倍。来,快穿上让我看看!”不由分说拉住华雄的手就要给他换衣服。
华雄感到有些诧异,一时里弄不明白他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又骗人玩的,他犹豫地脱下身上的破衣服,见隋九龄一边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他,一边还说:“我就知道华家的儿郎不穿衣服比穿衣服更好看!好!有家父早年的英姿!”
“家父?你认识我爹?”
隋九龄含糊地说:“我以前跟华将军曾经见过…来,到河里洗个澡换上这件衣服就更完美了!”
清澈的河水映出了焕然一新的华雄,他在隋九龄赞赏的目光中第一次认真地端详着自己。这是个高大俊朗又有些野性的男子。他披拂的湿漉漉地长发下一双眼睛锐利而深沉,那一双剑眉因经常陷入沉思而眉头略皱,但这丝毫不减他的英气逼人;他有一个挺直的鼻梁,坚毅的下巴上面是红润而坚定的唇吻,他是那种不说话便有一股自然光彩映射在周围的男子。华雄看完自己的影子,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嘴里嘟哝着:“这是我吗?”
隋九龄笑了,说:“等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你娘。”
“我娘?她还活着?她在哪?”华雄的心顿时狂跳了起来。一个孤独的旅人终于得知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还有自己的骨肉血亲,可想而知他的心情是多么的激动和不安!
隋九龄说:“我们先吃饭吧,等一会我和你一起去见她。”
欧阳飞雁一个人来到了暖香阁,见了冰倩就问:“夜姑娘来过了没有?”
冰倩说:“还没有。”说完撇了撇嘴说:“也许她今天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就不好意思来了吧?”
欧阳飞雁看了她一眼说:“阿莺没有自己洗涑的地方,我这儿又不经常用,让她用一下又有何不可?你们不要老是提她的过去,流言蜚语会致一个活生生的人于死地!”
冰倩说:“王爷,你就是对别人太好了,才会使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会有机可乘!王爷,我也要送你一句话--对某些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酷。”说完一个人就朝外面去了。
欧阳飞雁愣了一下,摇摇头笑了笑朝回廊上走。
推开那个熟悉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是简洁雅致的房间布置。他没有急于梳洗,而是慢慢地在房间里一路看,看到那些熟悉的东西,一幕幕往事一个个鲜活的容颜浮现在眼前,就像是见到了自己的老朋友。终于他在一个朱红的盒子面前停了下来。
这是个设计古雅的朱红缎面的小盒子,虽是精心地保存在水晶的壁面里,但岁月还是在它上面留下了一些沧桑的痕迹。看到它,欧阳飞雁的心颤了一下,一个熟悉的脸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瑛姑…”他不由得轻轻叫了一声,于是那个久远的记忆又复活了。
那是三年前的一天夜里,欧阳飞雁好不容易在心神不宁中睡着,一个噩梦又把他惊醒。正在这时,朦朦胧胧中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山上往下走,一边走一边还在小声嘀咕着什么,“慕容瑛”这个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矮身趴在草丛里倾听他俩的谈话。
“大哥,我害怕…”
“怕什么?等我们回到慕容山庄领赏去。”
“可是假如庄上人知道了是我俩杀害了慕容庄主,还不把我们给活剥了皮…”
“呸呸…假如不是慕容瑛被欧阳飞雁迷了心智,怎么会把我当作燕王,以至于她那么高的武功也会失手在我们这些无名小辈手上?算起来燕王也是我们的帮手…”
听到这里,欧阳飞雁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一时里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他跳出来冲哪里那两个人喝道:“站住!”
那两个人被这一声炸雷给吓了一跳,待看清眼前之人是谁时,吓得“妈呀”叫了一声转身就跑。欧阳飞雁哪容他们逃掉,跳上去一手一个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他们抓住并点了穴道。
他厉声喝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二人见面前这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着一件白衣,长发在脑后猎猎地舞动,铁青的脸上一双电眸直射在他们脸上,顿时吓得浑身发抖。
一个人壮着胆子小声说:“爷,您说的是啥事?”
“我就是欧阳飞雁,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已经听见了!瑛姑呢?她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样了?”这一声凄厉之至,随着这句话,就见欧阳飞雁捂住胸口,双手不住地抖,神色十分吓人。其中一人不由得说了出来:“我们见她这等超凡脱俗,不忍…我们把她投入了无忧谷…”
“啊!”欧阳飞雁大叫了一声,朝悬崖奔出几步,又回转身来抓住那两个人厉声叫道:“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干的?”
许久不见回答,就着月光欧阳飞雁见他俩均已咬舌自尽!他推开二人尸身,转身上了悬崖。
月光如洗,群山静穆。与慕容瑛相处的时光一幕幕浮上脑海,欧阳飞雁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