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 作者:尘印千觞(vip高人气完结,有肉有剧情)-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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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慵懒的冬日早晨,斩霄隔著床帐轻声唤他起床,他心血来潮地想逗逗斩霄,故意屏住了呼吸不出声。斩霄慌张起来,掀开帐子来推他,他突然抓住斩霄拖进被窝里,惹得少年惊呼嗔怪,直叫:“长华,你骗人!”。他得意地笑,低头,用亲吻堵住了少年淡红的唇瓣……
“……呵……”从不知道自己的记性如此好,居然清晰无比地记得多年前斩霄的每一个回眸,每一句言语,惟独不愿再回忆起两人在琼岛上的那段日子。
缠绵到刻骨,以为最终守得云开月明,是往日所有痴妄的结束,却竟是一场梦魇真正的开始……幸好,一切终将落幕。万般爱欲痴缠,与那个不该浮现於世的秘密,从此皆随风逝。
一生中,终於能好好地保护斩霄一回……
他无声笑,宽慰又苦涩。
沈重的铁门外蓦地响起狱卒惶恐的声音:“拜见国主!”
蒙泉?!殷长华吃力地抬起头。
两个狱卒打开了铁门,擎了火把快步入内,将水牢两侧角落里的落地烛台点著了,牢房内终是透出难得的光亮。
蒙泉清咳一声踱入牢房,骤见殷长华额上的烙印,他一愣,随即将严厉的目光投向那两个狱卒。“你俩好大胆!是怎麽伺候句屏皇的?!”
那两人大惊,齐齐跪倒在地,嗫嚅著说不出话来。
“还不快将句屏皇放下来!”
“是,国主。”
两个狱卒忙爬起身,过去打开了殷长华双手镣铐,将他拖出水,扶到池子边。一松手,殷长华就摔倒在地。
双臂被吊绑多日,早已麻木,跟浸泡在水中的两条腿一样,失去了知觉。殷长华喘息一阵,才用稍微恢复了一点活动能力的手肘支地,勉力撑起上半身,看到自己小腿的刹那,整个人都呆滞了。
骨裂的右膝紫黑肿胀得吓人,最可怕的是膝盖下的两条小腿,布满了被鱼啃咬的伤口,脚踝以下的皮肉更几乎已被咬噬殆尽,裸露出惨白的骨头。
“唔……”恐惧和恶心的感觉在胃里翻腾,殷长华再无勇气对自己的双脚看第二眼,颤抖著阖上了眼帘。
蒙泉走到殷长华身旁,垂头看著殷长华的伤势,露出点残忍的笑意,口中却长叹一声,道:“都怪小王疏忽,累句屏皇受罪了。”
这罪魁祸首,还来假惺惺地猫哭耗子假慈悲!殷长华只觉讽刺,嘶声道:“你若想杀我,只管动手,若要看我哀求乞怜,就请回吧。”
“句屏皇误会了。”蒙泉堆上满脸笑容,语气之诚恳,连自个听著都有些信以为真。“只要句屏皇愿意与小王合作,小王自会命御医为句屏皇悉心医治,包管句屏皇康复如初。”
殷长华终於缓慢睁开了双眼,想不出自己还有什麽用处,值得蒙泉一反常态地来相求。
“句屏皇想必还不知晓,岳斩霄已经来我国中找你了。”看到殷长华遽然一震,蒙泉微笑:“小王钦佩岳将军是个英雄人物,有心延揽他留在鹤山大展拳脚,可惜岳将军似乎不太愿意,呵呵……”
斩霄……竟然仍是找来了……那封信,他自认写得极尽无情,还不能让斩霄对他断念吗?殷长华一时万念纷沓,干涩皲裂的嘴唇战栗著,好一阵才抑住满心悲酸,直视蒙泉,一字一句道:“你要我替你当说客?”
“句屏皇若肯说服岳将军留下,小王立即召人为你疗伤,决不食言。不然嘛──”
蒙泉笑声里带上浓浓威胁:“小王只好得罪了,将你献去玄龙。是生是死,就由句屏皇你自己定夺。至於岳斩霄,他当年领兵杀害我鹤山万千将士,我国中臣民无不恨他入骨。小王不过是爱惜他的才华,才想留他一命。他如果还是不识抬举,小王也保他不住。句屏皇就算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难道忍心不管岳将军了麽?哈哈哈!”
“咳咳……呵呃……”一缕血丝伴著几声剧咳溢出,殷长华将视线从蒙泉暗藏狠戾的脸上移开,在蒙泉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个了然的讥笑。
身为皇族,早就见惯了太多的勾心斗角,他根本就不会相信蒙泉。无论他愿不愿意合作,这鹤山王都会斩草除根,置他於死地而後快。
他闭目,等一轮咳喘稍停,才微弱地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蒙泉以为殷长华终究难抵活命的诱惑,不禁面露得色。
(14鲜币)乱臣 92
午後,冬日暖烈,洒满了开满巨大睡莲的湖面,波光花影,潋滟辉映。
殷长华周身裹著一条棉毯,坐在湖心凉亭的青藤木椅里。
将殷长华提出水牢後,蒙泉召来宫女替殷长华换去一身破烂血衣,梳洗干净後抬到了凉亭。知道殷长华根本无法行走,蒙泉放心地留他一人在此,自去找岳斩霄。
椅旁的石雕小香炉里,嫋娜吐著浓郁的香雾。那是蒙泉特意命宫女点上的,用香气遮盖掉殷长华身上各处伤口残留的血腥味,以免岳斩霄起疑。
殷长华就在湖面微风里断断续续地低咳,蓦然整个人一僵,直视前方──
透过缭绕眼前的氤氲白雾,一个熟悉的挺拔身影正跟在蒙泉之後,点著竹杖慢慢走过湖上七曲长廊,一点点闯入殷长华的眼内。
魂牵梦萦的容颜……他忍住了喉间刀割针刺般的痛楚,咽下所有咳喘,贪婪地凝望著走到他身前的岳斩霄。後者紧抿著嘴唇,面无表情,然而轻微颤动的袖角已将他出卖。
“咳──”被两人忽略在旁的蒙泉不得不干咳一声打破沈寂,笑道:“两位既已见面,有话但说无妨。”
丢给殷长华一个警告的眼神後,蒙泉退到凉亭外的长廊上。
沈默,依旧横亘在殷岳两人之间。
风过,拂起岳斩霄鬓角发丝,凌乱舞,一如他纠结如乱麻的心绪。
以为自己会愤然痛斥殷长华的叛离,可听著对面那人压抑虚弱的呼吸声,他竟无法发泄心头的怨怒和委屈。连吸了几口气,他低声问:“长华……他们可有折磨你?”
“没有。”很快便将阴阳两隔,没必要再让斩霄为他担忧受惊。殷长华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如常,甚至,还带了点笑意。“我不是已经留了书信给你麽?你怎麽还要找来?回去罢!”
岳斩霄愣住,随即浑身都在抖。幻想过许多次两人相见时的情景,长华或许会羞愧,或许会无言以对,可从没想过长华竟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反诘他。
一路风雨行舟,日夜思慕担心,忽然间似乎变成了个一厢情愿的笑话。
“……为什麽?……”不相信,那个曾经追逐他多年的人就此待他如陌路人。“为什麽要离开我?不要拿慕儿当借口,我要听你说实话!你说啊!!!”
最後一句,声已沙哑。
殷长华目光温柔,在岳斩霄扭曲的俊脸上流转著。心如锥刺,所以他用笑声来掩饰自己就快超出承载冲破胸口的强烈撕痛。“既然你非要问个水落石出,那我就告诉你。跟你亲热的时候,只要想到你被我父皇睡过,我就觉得恶心。我曾以为我可以装做不在乎你的过去,可真的和你在一起之後,我才知道,其实我根本做不到──”
“殷──长──华──”
愤怒到极点的一声嘶吼震碎了平静湖面。岳斩霄面唇苍白得如隆冬雪。猛伸手,紧揪住殷长华的胸口衣物,将人拎离了藤椅。
附近巡走的侍卫都被这声大喊惊动,纷纷朝凉亭这边围拢过来。
蒙泉在长廊上一直假装欣赏风景,实则未错漏殷岳两人的一举一动,听到殷长华那番话,顿知自己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怕岳斩霄一怒之下痛下杀手,殷长华固然死不足惜,自己可就少了个攀附玄龙的礼物,忙跃至岳斩霄身旁。“岳将军,切勿冲动!”
岳斩霄此刻已听不到外界任何动静,只嘶声问殷长华:“你说什麽?你再说一遍!”
殷长华深深凝视著岳斩霄脸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沈重的悲哀绝望,心痛得彷佛已被人摘了去,可理智告诉他,不能心软,不能功亏一篑……
他不忍再看岳斩霄的表情,於是闭上双眼,轻咳著笑道:“我是说,你的身体太脏了,我受不了,呵……”
蒙泉大皱眉头,直觉岳斩霄多半会将殷长华立毙掌下,暗中力凝双掌,准备救人,却惊诧地发现岳斩霄只是如泥雕木塑般呆立著。
半晌,岳斩霄木然笑了笑:“……我懂了……”
早该明白的,背负著满身污秽,他根本就配不上长华。那些美妙近乎梦境的欢爱温存,充其量不过是长华在可怜他,施舍他,他怎麽就当了真?!
恨自己为何要来鹤山自取其辱,连最後那点自欺欺人的假相也被无情撕破……
他轻轻地将殷长华放回椅中,转身,走出了凉亭。
长廊上几个侍卫想拦下他,手尚未碰到岳斩霄的衣裳,便被岳斩霄竹杖一撩,立足不稳摔进湖中。
岳斩霄更不停留,从赶来支持的侍卫中间晃身而过,飞快掠过湖面。
“拦住他!”蒙泉急忙下令,回头,对椅子里那个面色灰白毫无生气的人冷笑道:“殷长华,你骗得了岳斩霄,可瞒不过我。你想气走他是不是?嘿!那种尖酸刻薄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倒也够心狠,看来你是不想活命了!”
“鹤山王,你难道真以为我是三岁无知小儿,会相信你的承诺吗?”殷长华淡淡讥笑,强忍至今的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夺口而出,溅得棉被上尽是殷红。
居然,给这个看似懦弱无能只剩一口气的亡国之君给摆了一道!蒙泉恼羞成怒,喝令两名侍卫将殷长华押回水牢,抬头见众多侍卫已经追著岳斩霄的身影出了花苑,他提剑出鞘,疾步追去。
宫城之外,便是大片葱郁山林。靠近山巅时土壤变成了赤红色的岩石,寸草不生。
临近悬崖一侧用石头堆著座数人高,十丈见方的巨大石台,三面均有一条石阶通上高台,正是鹤山国的祭祀神坛。
岳斩霄就挺立在祭坛上,面朝悬崖。头发衣袂在山顶强风里狂乱飞舞,似乎转眼就会被大风吹落悬崖,掉进山脚怒啸拍岸的海潮中。
追兵不敢擅自登上祭坛,只挽弓搭箭,包围住祭坛严阵以待。
蒙泉匆忙赶至,轻挥了挥手,示意侍卫们放下弓箭,提气朝岳斩霄扬声道:“岳将军,前边已无路可走,下来吧!小王担保,绝不伤你分毫。”
高台上的人依旧背对众人,沈默无声。
蒙泉挑了挑眉毛,抬脚往祭坛上走。
“国主!”见他以身涉险,离得近的几名侍卫都变了脸色,急著劝谏,却被蒙泉挥退。
蒙泉走到离岳斩霄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锵啷”一声,丢掉了手中配剑,以示自己并无恶意,微笑道:“岳将军,殷长华既然不容你,何不弃暗投明,到我鹤山军中一展抱负?”
他盯著岳斩霄後颈隐现的几条淡色青筋,继续下猛药:“殷家人老的荒淫无耻,少的无情无义,岳将军又何苦再为那等人烦恼──”
“住口!”一声低吼打断了他的下文。
那声音里,包含了太多蒙泉期待的痛苦与不平,他不禁暗露得意笑容,陡地惊见岳斩霄扬手,将竹杖抛下了悬崖。
他吃了一惊,以为岳斩霄一时间想不开,竟要自寻短见,忙纵身跃到岳斩霄身前。
微微西斜的阳光正照在岳斩霄苍白俊美的脸颊上。几点风干的水痕无处遁形。
见惯了岳斩霄的强硬傲气,蒙泉一时竟有点愕然,些微莫名怜意却也悄然涌起,他略一沈吟後,收起心头原有的几分轻薄,正色道:“小王敬你是个人物,诚心结交,所言句句出自肺腑,绝非有心轻慢你。再说,难道岳将军就甘心做一辈子的瞎子,不想重见天日了吗?”
岳斩霄神情略有震动,没逃过蒙泉锐利审视的目光。他知道岳斩霄内心已有动摇,心中窃喜,谨慎地向岳斩霄走近一步。“岳斩霄,你若还不信小王的诚意,我愿先替你治好双眼,如何?”
“……我……”岳斩霄刚吐出一个字,面色遽变,怒道:“蒙泉!你──”
一支短小的袖箭,就在他疏忽的那瞬,刺中了他腰间。
袖箭的尾端,握在蒙泉手中,他用另一只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岳斩霄,看著岳斩霄的怒容,轻笑道:“小王自知非将军对手,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得罪了。”
“滚……”岳斩霄抬掌,想击飞这暗箭伤人的小人,然而手掌勉强刚碰到蒙泉的衣襟,就无力地垂落。所有意识也都在蒙泉渐变模糊的笑声里化为混沌。
箭头有毒……这是岳斩霄陷入昏迷前的最後一个念头。
(14鲜币)乱臣 93
微蹙的剑眉,淡红的薄唇,漆黑的长发散落在素缎枕上,在床头宫灯暗黄火焰的勾勒下,隐隐透出股难以言喻的情色暧昧。
蒙泉坐在床边,目光闪动,已对昏睡